這世上總有人運氣特別好,有人運氣特別不好,有人生來便受老天的青睞,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無論他做什麽,永遠是對的,而有的人,即便辛苦一輩子,卻仍舊被老天厭棄,無論他怎麽用心,怎麽努力,到頭來都是一場空,最多也隻是為他人辛苦為他人忙。


    耶律天德感覺自己就是第二種人。當耶律阮率領十萬兵馬將蕭翰部團團包圍住時,他知道自己已經完了。


    騷亂是短暫的,經過極其短時間的交兵與屠殺,蕭翰部的族兵放棄了抵抗,放下了兵刃。在強與弱已經極其明顯的情況下,草原人知道該怎麽做。


    忽然之間,耶律天德有一種荒謬的感覺,原本他以為他是一名棋手,正以社稷江山為棋盤,黎民百姓為棋子在下一盤棋。現在耶律天德突然發現他錯了,其實,他自己也不過是這盤棋中的一枚小小的棋子,而且隻是一枚沒有什麽意義的棄子,這讓他憤怒不已。


    他可以失敗,但是作為一枚沒有什麽意義的棄子而失敗,耶律天德難以接受。


    “耶律天德,再抵抗下去還有意義嗎?”耶律阮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耶律天德麵前,提著馬鞭遙指著耶律天德,耶律明策馬站在其側保護著耶律阮,耶律安端、耶律楚等大臣跟隨在耶律阮身旁。


    “耶律阮,你撕毀承諾,不守信用!當初孤王怎麽就瞎了眼,竟然錯信了你,助你做了皇帝?”耶律天德手持寶劍憤怒地吼道,他身邊的侍衛越來越少,已經不足三十人。支持他的蕭翰、耶律劉哥、耶律盆都等人已經束手就擒。


    “朕何時不守信用?”耶律阮沉聲到,“不錯,當初鎮陽結盟之時,朕的確答應過你,會冊封你為皇儲。朕可沒說過什麽時候冊封你為皇儲。如今大遼大亂初平,多少事情都急待處理,朕又正值春秋盛時,年富力強,區區一個策封皇儲之事,再遲幾年又有何妨?難道朕金口玉言,說出的話還會反悔不成?


    何況當初在鎮陽之時,可不是朕有求於你,你何嚐不是有求於朕?


    現在我大遼值此方興未艾之際,四周群狼環視,連朕行事也要小心謹慎,三思而後行,你卻在這裏圖謀作亂,絲毫不顧忌我大遼的江山與百姓,你究竟還將沒將我大遼的社稷安危放在心上?


    朕金口玉言,說過的話,必然會兌現。要給你的,遲早都會給你,還容不得你挾兵危嚇。你放心,縱使你死了,朕還是會兌現朕的承諾,賜予你皇太弟儀仗,給你一個皇儲身份。”


    耶律天德氣得滿臉通紅,雖然耶律阮嘴中說得漂亮,但是他很清楚耶律阮的為人,根本就沒有立他為皇儲的意思。


    哈哈大笑了數聲,耶律天德道:“耶律阮,現在孤王敗了,當然你說什麽都成。不過你不要忘記,你的天下,大半是孤王為你打下來的。沒有孤王鼎力支持你,你認為你的江山能維持多久?


    今天孤王敗了,也隻不過是比你早走一步,遲早有一天,你也會落得與孤王一樣的下場。孤王在長生天上等著你!”


    耶律天德仰天長嘯道:“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想我耶律天德,先帝耶律德光最出色的兒子,英雄一世,戰功無數,竟然會落得如此下場,誰之過與?”說罷,鋼刀在頸間狠狠一勒,一道鮮紅的血箭迸射而出,耶律天德身子晃了兩晃,雙目怒睜,栽倒在地上。


    耶律天德身邊的那三十多侍衛放聲大哭,也紛紛倒轉刀口,自盡殉葬。


    耶律阮歎了口氣,道:“耶律天德心胸太過狹窄,野心又太大,殺耶律天德者,非朕也,乃是他自己。罷了,朕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以皇儲身份葬了耶律天德,冊封他為隱皇太弟。也算了了他的一番心願。”


    “是,臣等遵旨!”跟隨在耶律阮身邊的文武大臣齊聲應喏,耶律安端眉頭微皺,心中似對耶律阮有所不滿。


    天祿二年(注1),耶律天德、蕭翰、耶律劉哥、耶律盆都等謀反,耶律阮誅殺耶律天德,杖擊蕭翰,遷耶律劉哥於邊地,罰耶律盆都出使轄戛斯。


    這場反叛其實還並未成形便被耶律阮以狩獵為名,迅速聚集了十萬兵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滅,並未造成大的傷亡,但是餘波卻影響深遠。耶律阮原本是想借耶律天德的人頭,震懾本不太安分的群雄,卻沒料到正因為耶律天德的死,反而嚇壞了草原上的很多部族。草原上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畢竟,耶律天德雖然有反叛之心,卻沒有真正的反叛。而且,耶律阮稱帝,耶律天德居功頗大,耶律阮也曾親口答應立耶律天德為皇儲,如今耶律天德落得如此下場,在有心人的挑撥下,難免讓人心寒。


    不過此時的耶律阮卻無心收拾人心,因為就在耶律阮鏟除耶律天德的同時,從臨潢府傳來一條消息,讓耶律阮大驚失色:太皇太後述律平竟然在重兵重重看守之下,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救走了。而救走述律平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赤練崖的長老拓跋律。


    耶律阮望了望身邊的耶律明,當然,他不會懷疑耶律明對他的忠心,如果沒有耶律明效忠與暗中的保護,他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但是,對耶律明,耶律阮感到有些失望與不滿。


    “拓跋律?”耶律明有些不相信。拓跋律是拓跋氏族人唯一的一名一流高手,二十多年前就投奔了赤練崖,二十年來,立下的功勞不少,這才贏來了契丹對拓跋族人暗中的支持。在赤練崖中,他的身份地位十分之高,行事小心謹慎,按道理,他不應該會背叛赤練崖才對。


    唐僖宗時,拓跋部首領拓跋思恭被朝廷封為夏州節度使,因平黃巢起義有功,一度收複長安,被賜姓李,封夏國公。從此拓跋思恭及其後代以夏國公成為當地的藩鎮勢力,也被稱為定難軍,其勢力範圍以夏州為中心,包括夏、綏、宥、銀四州,這一片廣大地區成為了拓跋氏的私人領地


    大唐滅國之後,不管中原是何人當政,拓跋氏或者說是李氏皆俯首稱臣,換來該地的統治地位和大量的賞賜。拓跋氏十分謹慎地處理著與中原和遼國的關係,一方麵向中原稱臣,另一方麵也向遼國輸誠,兩邊都不肯得罪。


    拓跋律實際上便是黨項人派到遼國向遼國輸誠的表現,這種時候,小心謹慎的黨項人怎麽會突然鋌而走險,不惜得罪耶律阮與赤練崖呢?


    注1:天祿二年,即公元9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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