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掉他們!”

    我對無線電那邊的羅傑喊了一句,然後向著窗外張望。除了第一個被幹掉的家夥依然倒在地上之外,周圍沒有那些兄弟會的蹤跡。不過,我聽到了一些很奇怪的聲音……

    那不是槍聲,也不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什麽倒塌了,但我的視野範圍內看不到倒塌的東西。那些兄弟會大概搬來了什麽沉重的東西。就在我猜測的時候,一個黑影強行從道路的一邊撞塌了路邊的鐵皮房屋,出現在前方的街道上,並在掉轉方向後不斷向這邊靠近。看來這就是導致那些倒塌聲的東西了。

    它有著金屬的外殼,不斷向前運動的履帶,可以轉動的炮台,以及架在炮台頂上的機槍,還有……還有一門很粗的主炮。那是一輛坦克!一輛塗著兄弟會標誌,隨時可以播撒死亡的坦克!在戰前時代,在動力盔甲被大規模使用之後,這些價值不菲卻不夠靈活的鋼鐵巨獸已經很少見了。天知道這些兄弟會究竟是從什麽地方找到這玩意的。

    那些該死的情報部門究竟在幹什麽?!敵人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弄出了這東西,而他們竟然什麽都沒告訴我們!見鬼的任務,我們已經完成了任務,找到並俘虜了任務目標,但我們現在被扔在一大群敵人中間了!

    “西北方向發現敵人!”我低下頭,盡量抑製著向正在不斷靠近的坦克射擊的衝動,大聲在無線電內喊道:“一輛坦克!”

    “那就挖開它,然後讓那裏麵的小混蛋知道你的厲害!”羅傑大聲叫喊著,與此同時,我能聽到狙擊步槍連續開火的聲音。他應該在不停的攻擊著自己的敵人,而我卻對我的敵人無可奈何。挖開它?用我的牙齒和拳頭?該死的,我根本不可能靠近那東西。“撤退!撤退!”我一邊在無線電內大喊著,一邊半蹲著身子逃離這個房間。隻要那門主炮命中我,我就死定了。

    雖然我盡量試著不引起注意,但那輛坦克上的人顯然已經發現了我。坦克正麵的機槍孔開始噴塗火舌,透過半開著的窗戶,一道由子彈和彈孔形成的線在我的頭頂出現,那些東西把我腦袋上麵的牆壁打得一團糟。在背部被一顆反彈過來的子彈擊中之後,我迅速選擇趴在地上,任由機槍火力在我的頭頂肆虐。

    多虧那些由金屬棍和厚金屬板組成的防護,那些東西替我擋了不少子彈。如果子彈打在上麵,大多隻能留下一個凹痕和一聲脆響,而不是穿透他們,進而穿透我的動力盔甲。大口徑機槍在近距離的射擊讓子彈變得異常危險,有些子彈甚至穿透了牆壁,然後打在屋內的某處,在被命中的任何東西上留下一個彈孔。

    由於屋內的光線比屋外暗很多,敵人應該看不到我的確切位置,但他們知道我就在這個房間裏。在我向第一個人開槍的時候,我就已經暴露位置了。

    我不能留在這裏了,這裏非常危險。

    我在地板上匍匐前進著,就在我向前爬出二米左右的時候,一陣唿嘯聲讓我幾乎以為自己完蛋了。一顆炮彈如同那些機槍子彈一樣向房屋飛來。但它沒有被牆壁阻擋,而是直接穿透了那麵牆。那顆灼熱的金屬塊在牆壁上打了一個大洞,唿嘯著從我頭頂飛過,然後從我麵前的門飛出,直接飛進了對麵的那個房間——幸好我沒有關門。

    炮彈撞在那個房間的某處,但這次並沒有穿透前方的東西,而是直接在那裏爆炸了。炮彈炸塌了那裏的牆壁,讓兩道牆壁幾乎徹底倒塌下來。由於不堪重負的牆壁不能繼續負擔起自己的責任,那上麵的屋頂轟然倒塌,然後讓搖搖欲墜的牆一起塌了下來。

    房屋的一角在幾秒後徹底變成了廢墟。

    這下敵人不用從被我反鎖和堵住的屋門進入了,他們可以直接從倒塌的牆壁處進入!我們的掩體已經徹底完了!

    在坦克開第二炮之前,我近乎瘋狂般站起身來,加速向地下室的入口跑去。或許是被煙霧遮住了視線,機槍的火力明顯有些飄忽。我在離開屋子的時候被幾顆子彈命中了左腿,還好,經過在牆壁上釋放衝擊力之後,這些子彈溫和了不少。這其中隻有一顆子彈真正穿透了動力盔甲,但沒有真正的鑽進我的肌肉,而是淺淺的刺了進去。就算是這樣,它還是給我帶來了足以讓人感到非常不愉快的痛苦。

    這是我第幾次被機槍打中了?還好我穿著動力盔甲,否則這一下足以把我的腿打斷——或者在這之前早得多就被打斷了。

    不過,至少在我還是個下等士兵的時候,我可沒考慮過自己會執行這種任務。那時候我的任務大多非常簡單,比如和很多士兵一起去阻止遊民帶來的混亂,獵殺一些隻會揮拳頭和吐口水的變種人或者變種怪物,偶爾作為探路者去一些比較危險的地方偵查,甚至隻是在挖掘避難所的時候當搬運工。

    好吧,好吧,我還記得那句話。“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聽起來像是一句名言,不是麽?呸,見鬼去吧,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應該對這該死的一切負什麽責任。我不知道我們的總統先生究竟在想些什麽,但我知道他把我推到了一個就算穿著動力盔甲都隨時可能死亡的地方。

    感受著左腿傳來的陣陣灼燒感,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進了地下室入口所在的房間,而羅傑還在這裏用自己的狙擊槍向窗外射擊。

    “撤退!”我一把掀開地下室入口的隔板,然後邊向裏跑邊喊道:“敵人的坦克正在開炮!”

    “在那之前,讓我們來看看傳奇狙擊手的……喔,該死的!”隨著一陣劇烈的震動,羅傑從那上麵跑了下來,他甚至來得及把那扇隔板門關上。“你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嗎?”羅傑有些慶幸的拍了拍自己的槍。“那輛該死的坦克幾乎轟塌了半個屋子!”

    “我當然知道,第一顆炮彈就從我腦袋頂上飛了過去。”我扶了一下身邊的牆壁,這個地下室又猛烈的顫動了一下,這棟房子大概已經快要被拆掉了。但願這個地下室足夠堅固,不會因為這些而把我們活埋在這下麵。

    ***

    我望著眼前的一切,有些莫名的失落。兩個俘虜背靠背被捆在一起,坐在地上,看來羅傑並沒有讓他們真的趴在地上用臉和地板親密接觸。安娜長官躺在旁邊的地板上,依然沒有恢複清醒,而羅傑還用那台被我打壞的儀器給她弄了個枕頭。羅傑抱著自己的狙擊槍,躲在通道口左邊的牆壁後麵,大概準備在給衝進來的敵人一個意外的驚喜。

    而我——這個幾乎被已經失去戰鬥意誌,隨時可能崩潰的家夥——就這樣呆呆的站在一邊,站在這個毫無退路的地下室內,等待著敵人衝進來把我撕碎。

    這是我想要的麽?絕不!

    是的,你很累。我告訴自己。你的身上有不少的傷口,動力盔甲也有多處破損。麻醉劑的效果不但讓你在局部削弱了疼痛,還讓你感覺渾身酸軟。興奮劑的藥性正在逐步消退,你感覺到疲勞,比注射興奮劑之前還要疲勞,這都是很正常的。

    你不能倒下。如果你死在這裏,你的戰友也會死,你們都會死在這個狹小的地下室裏,就像被埋進墳墓的屍體。敵人會站在你的屍體上歡唿,他們清除了自己的敵人,獲得了勝利,而你的鮮血和生命將會成為敵人勳章上的點綴。你的屍體將會被堆在這裏,也或許是被扔在一堆屍體之間,腐爛,發臭,然後成為“一罐變質的罐頭”。

    我用有些顫抖的雙手舉起了自己的激光手槍,對著麵前的牆壁瞄準了一會。我還能戰鬥!我在內心告訴自己。在我扔下自己的槍之前,一切還沒有結束!

    又是一陣劇烈的震動。我能清晰的感覺到,敵人正在徹底摧毀上麵的房屋,而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還沒死,然後找到這裏來。由於震動,一些散碎的泥土從地下室頂端掉落,然後掉在我的頭盔上,發出一些非常微小的聲音。

    我所學習和努力的一切都是為了戰鬥,而現在正是必須用上一切活下來的時候!

    在又一次震動中,一顆硬物從頭頂上的某個縫隙內砸落,砸了我的頭盔一下,然後掉在地上。起初,我認為那是一顆從縫隙中擠出來的小石子,但我隨後就注意到了那東西是黃顏色的。我用有些顫抖的左手撿起了它,放在眼前端詳著。

    那是一顆琥珀。它是一個有些厚度的片狀物體,大概比手掌短一點,表麵凹凸不平,有不少邊緣和棱角。淡黃色的它是透明的,在這顆琥珀的中心,還有一隻比一個指節還要長一點的螞蟻。這不稀奇,在輻射和其他東西的影響下,就算是比一條惡狗還要大的螞蟻都存在,我還親自打死過幾隻。但琥珀是樹脂凝集而成的東西,而且樹脂需要在地下深埋很多年後才能變成琥珀。也就是說,如果它還活著,這隻螞蟻的年齡比我的祖父的祖父的祖父還要大很多。這隻螞蟻肯定是生活在很多年之前的物種。

    可憐的小家夥。

    在樹脂從樹上滴下的時候,這隻螞蟻正好被包裹在其中,然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透過半透明的琥珀,我能夠清晰的看到它試圖掙紮的樣子。它就保留著這個姿勢死掉了,然後在今天被我撿到。哈,這不是和我現在的情況很像麽?

    我把這顆很罕見的琥珀塞進自己的儲物箱,然後雙手拿著自己的激光手槍,守在轉角處。我不會就這麽輕易認輸,等待敵人砍下我的腦袋!不,我會在那之前狠狠的切開敵人的胸膛,然後挖出他的心髒!如果我做不到……

    ……那我就隻能和這隻不知道在地底下埋了多少年的螞蟻一起被埋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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