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朝一看兩人咬著耳朵就知道是姑娘家的事情,他對杜菎臣說:“我們就在這裏等她們下來,這邊有個石碑刻的楞嚴經,還是唐代的……去看看。”


    沈蕎帶著茹姑站在銀杏旁向下眺望,沈茵已經從小僧手裏請好了符,樹旁有個五六層的小梯子,小僧雙手合十問,“女施主可要小僧幫您掛起來?”


    鳳仙上前道:“不要小師傅掛,我幫小姐掛,梯子借我一用!”


    小僧再行禮道:還請格外小心,便走了。


    鳳仙一步步攀上梯子問:“小姐要哪根樹枝?”


    沈茵踮著腳說:“不要同別人的綁在一處,再高些,再向東麵些!”


    沈蕎迴頭道:“莫要爬太高了,當心摔下來!”


    鳳仙不服氣道:“我三四歲就會爬樹的,比這高多了,三小姐可別嚇唬人!”


    為表示自己藝高人膽大,她又向上爬了一層。


    “我要那根!像個佛手似的,就要那根。”


    沈茵在樹下指著一支像托掌形狀的枝條大聲在叫,鳳仙側轉過身子將帶子牢牢的結住,不放心還多打兩個結,又撥楞了幾下。


    “好了!小姐,咱們的跟誰都不碰著,正朝著大殿……”她得意的拍拍手,衣袖還帶了幾塊幹鬆的樹皮下來。


    說來不巧,樹枝上一點碎屑突然落進眼裏,她不敢用手揉卻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帶動身子晃了晃隻踏了前半掌的右腳就打滑了,重心一偏整個梯子也晃了起來,“呀呀不好,小姐快躲開!……我要掉下來了!”


    沈茵眼見她劇烈的搖晃,忙尖叫一聲抱頭就跑,沈蕎快速判斷後決定還是奔過去救人,此時鳳仙已經像栽頭的風箏一樣牽扯下來,就在沈蕎抱住了她的時候,大約是下跌的力道未消,鳳仙竟鬼使神差的蹬了一下樹幹,推得沈蕎向隻及膝蓋的欄杆衝去,沈蕎衝過去時是麵朝大樹,背朝台階欄杆,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又被推了一把隻能連連後退!眼看沈蕎就要跌下幾米高的戒台……


    耳邊驟然傳來驚叫,幾乎要穿透人的耳膜!原來是茹姑撲過去拉沈蕎,其實沈蕎學過近身搏擊,反應遠比常人快得多,鳳仙推她時她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她果斷放開鳳仙,同時自己矮身一滾已經躲在了欄杆裏側。


    但是茹姑,她萬萬沒有想到茹姑會來救自己,等她發現時茹姑的整個身體已經撲出去了,沈蕎大驚之下反手死死一抓,隻抓住了她的左袖,她自己側躺在地上用不上力,茹姑畢竟也是個成年姑娘,這一奔力道甚大!


    沈蕎隻覺得手臂吃痛,眼睜睜看著茹姑從自己手裏滑了下去!手裏隻剩下一截袖管,隨後傳來茹姑跌下去的聲音。


    聽見叫聲的沈玉朝和杜菎臣也已狂奔過來,沈茵和鳳仙對望了一眼後趕緊從台階上跑下去,鬆香嚇得臉色慘白跪下去抱沈蕎,沈蕎揮著手說:“我沒事!快去看茹姑!”


    眾人亂作一團。


    等她下了戒台一看,茹姑半躺在鬆香的懷裏,發髻散了一半,臉上有血跡,卻執拗的看著沈蕎像孩子那樣大叫:“珍娘,珍娘!”


    沈蕎過來察看她的傷,發現她腳踝和手肘都有擦傷,左手掌不能動,一碰就嘶嘶的吸氣,額頭下巴都破了皮,小臉蒼白淚痕狼藉,心裏忍不住一痛。


    “這樣子恐怕是手掌骨折了!”杜菎臣滿麵關切的蹲下去。


    “姑娘要不要試著轉轉她的腳踝,看能不能動?”這是對鬆香說。


    “先別動她,我已經叫人來把她抬到下麵的居士寮去!”


    這不是沈玉朝和杜菎臣的聲音,沈蕎卻覺得有一絲熟悉,迴頭一看就楞了,竟是當日在城西借車夫給自己的男子,那個叫華笙的青年人。


    看著慢慢站起來的沈蕎他也很意外。


    “嗯又碰見你?”


    這邊也來不及迴答,不遠處甬道上已經跑過來幾個拿著擔架的小僧,幾人小心翼翼的將茹姑抬了上去,她躺下了卻還在擔心沈蕎,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攥著沈蕎的裙子。


    “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快放開我,我不能走路了。”沈蕎哭笑不得,什麽叫關心則亂,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自己都保護不了還來幫沈蕎,結果就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沈玉朝踱過來冷冷的看著鳳仙和沈茵:“這到底怎麽迴事?嗯?”目光如石碾子在兩人臉上來迴碾著。


    兩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緊緊互攥著手,不斷用眼神給對方信心,沈玉朝幹脆叫:“鳳仙過來!”


    沈茵抓著她不放:“她不是故意的!”


    “你慌些什麽?難道我不能問問?”沈玉朝挑眉,眸子寒沉。


    沈茵頓時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


    杜菎臣跟著擔架已經走了八九尺遠,迴過頭道:“玉朝兄一起過來吧。”


    沈玉朝悶哼了一聲向前走去,沈茵和鳳仙跟在後麵,沈蕎忽然轉頭,雙目似電射向兩人,嚇得兩人腳下一頓。


    “把她抬到東麵居士寮的覺園去”天青色布袍的華笙說。


    幾個小僧仿佛有點遲疑,“覺園?……居士不在,沒有安濟師傅的允許,我們不能去的。”一個圓頭濃眉的在說。


    華笙淡淡道:“居士在,隻管抬去好了!”


    幾人還是遲疑,青衣公子隻好又說:“這位小姐是居士的朋友,去吧!”


    沈蕎聽得莫名其妙,“太麻煩公子了,我們還是去廂房吧。”


    他沒有什麽表情道:“覺園裏有專門治跌打的藥,也有床榻可供歇息,她又弱質纖纖的,還是去吧……”


    杜菎臣也說:“還是去吧!”他也擔心茹姑傷勢重,畢竟人是他帶來的,真有個閃失迴去也難以交代,大不了好好酬謝一下那位居士,報答他的善心就好了。


    半盞茶功夫,大家來到一個清幽的小院子,白牆黑瓦青石,從棒槌形的邊門進了內院,隻見半膝高的幾株地柏長得憨態可愛,正房關著門,竹簾密垂著,華笙領人進了右邊的次間,靠牆果然有一張老竹榻,顏色黝黑像塗過黑漆似的,上麵鋪著深灰色的細布棉墊,還有兩個墨色的引枕。


    他細細查看了茹姑的傷後說:“她手掌骨折了,手臂腳踝都被撞傷,這個樣子今日不能動彈,恐難出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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