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大在意二房也是正常的,畢竟父親不是她親生的,比不上四叔。”


    “哼哼,四老爺當然寵,不過老太太還帶來一個大姑奶奶呢,那才是寵成了眼珠子……”


    “你快閉嘴吧!這事也敢拿出來說,你今天是吃酒灌黃湯了不成?”


    沈蕎從地上站起來,是大姑奶奶嗎?那就是嫁出去過的咯?


    “大姑奶奶嫁給了誰?”沈蕎問。


    婆子古怪的笑笑,“她那樣的,嫁不嫁的怎麽說呢……再說早就病了死了!”


    “把個老太太傷心得喲,一晚上禿嚕了拳頭那麽大一塊頭發!後來遍訪名醫用了多少辦法才長出來的!”


    “媽媽的話我都聽不懂,她到底哪樣啊?多少年紀上死的?”


    婆子正要迴答,外麵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呆也不願意她再說話,上前擋在二人之間道:“好了別嚼了,看看這麽晚誰還會過來?”


    影壁外有人“嗯?”了一聲,隨後繞到裏麵來看。


    “人都在這兒呢!”


    “太太說讓三小姐立刻迴去!”


    很快阮媽媽和染秋也跑了進來,染秋忙上前替她揉膝蓋,阮媽媽將厚鬥篷披在她背上,儼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夫人本來也沒想真的罰小姐,小姐以後可要檢點行為,莫要再惹太太生氣……”


    沈蕎還在想剛才的對話並不想理她。


    “這都不算罰什麽算罰呀?從酉時跪到了醜時,這祠堂裏連個火盆都沒有,晚飯也不給吃,連口茶都不讓送……”染秋從來不把她放眼裏。


    阮媽媽哼道:“那也是小姐有錯在先。”說著去扶沈蕎的胳膊,染秋推開她拉起沈蕎的雙手往胸前一搭背起她。


    “用不著的……”沈蕎失笑了。


    染秋抓著她的手不放,一路上像刀馬旦過場似的走的飛快,到了春行閣裏,竟然氣息平穩不喘,可見功夫是不錯的。


    伺候她梳洗後,鬆香和染秋都睡在她屋裏陪她。


    “小姐您猜是誰讓太太放了您?”


    沈蕎淡淡道:“沈玉朝吧!”


    “您怎麽知道?”染秋抱頭躺在地氈上,一骨碌翻身坐起。


    “二爺身邊的小廝跑過來說,是太太讓小姐迴來。”


    “這麽晚了二爺還會去見太太?太太沒睡嗎?”


    “那怎麽可能,既是二爺發話,管事媳婦自然不敢說不,太太那裏什麽時候駁過他的麵子?”


    鬆香打了個哈欠說:“染秋你不睏,小姐還要睡呢!”說完就吹了燈。


    沈蕎在黑暗中睜著眼,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了,得理一理。


    溜進祠堂的男子是誰?那個夜裏哭泣的三小姐是怎麽迴事?不知道哪些事和自己有關,唯一的辦法就是都弄明白,真是累啊!


    沈蕎啊沈蕎,你到底投生在怎樣一個人家?


    原以為這平靜的生活像灰色的岩漿都已經冷卻,但隨手敲開一處就有妖異的火苗竄出來,讓人不禁擔憂自己是不是正坐在火山口上,隨時會再度噴發。


    天一亮她就醒了,罕見的穿了一身紅底白色杏花的錦緞小襖,盤扣也是花型的,一條黑色的八幅湘裙曳地,披著大紅緞子的白鼠毛鬥篷。


    沈蕎駕馭豔麗之色竟有一種皎潔之感,十分賞心悅目。


    鬆香為難的說:“小姐這是又要出去?會不會又惹惱了太太……”


    “我是去給她請安,她惱什麽?”


    阮媽媽趕過來阻止,“姐兒昨兒跪了祠堂迴來那麽晚,怎麽也不多歇歇,迴頭病了也麻煩,太太知道了又要生氣!”


    沈蕎淡淡道:“今日父親休沐在家,我去送酒請安,這個媽媽也要攔著?”


    “那,小姐還沒用早飯呢……”


    “我去父親那裏吃”


    阮媽媽覺得不太妥當,卻不敢再說什麽。


    看見女兒送了親手釀的酒,沈近山一高興留了她吃飯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這事怎麽看都覺得不這麽簡單。


    聽說沈蕎來請安的小秦氏不大不小吃了一驚。


    這個孩子她如今是一點也看不透了,昨晚剛罰跪過一大早就來請安,難不成是來告狀的?


    沈近山看見女兒卻很高興,穿戴得又這般體麵看著也討人喜歡。


    “你釀的酒好了?這麽快?”他在意的是女兒的心意,並沒有對酒的品質抱多高的期待。


    他的近仆小心翼翼接過了酒瓶,“拿來我先聞聞。”


    沈近山穿著家常的藍色海水紋絲棉長袍坐在炕桌旁,“香味很清高啊!”他讚揚的同時不由得多看女兒幾眼。


    “真的會釀酒?什麽時候學的?”


    “是,之前的管事媽媽柳氏教給女兒的”小秦氏絞好熱毛巾的手略微頓了一頓。


    “那個毛遂自薦懂點醫理的婆子?”沈近山記性不錯,接過小秦氏的毛巾在臉上舒舒服服的捂了一會兒,熱氣嫋嫋騰升,待他取下來時,俊朗的臉孔熏得微微發紅。


    “是她”沈蕎的語氣低沉。


    “待會兒帶兩塊好料子迴去給她,就說是我和太太賞她的……”


    “不必了,她用不上了”沈蕎低著頭。


    “什麽意思?”沈近山接過小秦氏遞來的茶盅,他每天早起先必要喝半杯溫茶後才吃早飯。


    “人已經沒了……”


    沈近山咳嗽了一聲放下盅子看著小秦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椿娘知道嗎?”


    “柳氏有錯,妾身罰了她四十下掌嘴,護院下手可能重了點,她又年紀大了連日身上不好……”


    沈近山抿緊了嘴,兀自摩挲著那個黑玉扳指,眼光卻在沈蕎和小秦氏身上來迴移動。


    “護院打的?什麽時候內院的仆婦是護院在打巴掌了?那個護院是誰,練得鐵沙掌麽?”


    小秦氏緩緩道:“原本隻想叫馮媽媽打二十下的,但是舅老爺送給珍娘的丫頭卻是個練過功夫的又不懂規矩,上來便要搶人,場麵差點不能控製,連妾身的腳都被踩了,妾身覺得這等惡奴犯上之事實在不能寬縱!……便叫護院動手了”她說話的時候染秋繃著臉從鼻子出氣。


    “秦楦送了丫頭給珍娘?哪一個是,今兒來了嗎?”


    “是,就是這個丫頭”小秦氏一指一身青色衣裳的染秋。


    沈近山微微蹙眉打量她,身量細高,俊眉杏眼麵帶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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