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傑的汽車開始減速,他不斷的往道路兩邊看去。


    劉江河站在一個顯眼的位置,孫傑很容易發現了他。


    路邊的車位還有一些,找了個地方停下。


    劉江河也看到了孫傑的車輛,腳下的速度快了幾分。


    車剛剛挺穩,劉江河便來到了車前。


    和之前相比,劉江河的臉色,更加低沉了。


    也是,好端端的一個項目,被上麵說斃掉就斃掉,心情又怎麽能好呢?


    “先生,沒遲到吧?!”


    孫傑走下車,一臉笑容的看著劉江河。


    劉江河倒是沒有那麽多的嫌棄,也不差這一兩分鍾。


    “沒有!今天,上我家談吧,項目的事要讓你清楚,要讓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我的項目是幹什麽的。


    不管咱們兩個能不能合作成功,也要讓你有一個大概的了解,不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劉江河一臉認真。


    這是多年以來,養成的嚴謹態度。


    科學項目和其他的事不一樣,其他事情有差錯不一定會出事,但科學項目不同,稍微有一丁點的差錯,都會造成嚴重的後果。


    一項數據,一個操作,又或者一點時間,稍微有分毫差錯,都會使得科學項目出現問題,嚴重點甚至會功虧一簣。


    “好,那就詳細的商談吧!”孫傑迴道。


    劉江河帶著孫傑,往家裏走去。


    小區裏麵的道路很寬,不像其他小區那樣,都快趕上外麵的快速路了。


    沒走多久,跟著劉江河上了一棟樓。


    電梯入戶,坐著電梯直接到了家中。


    根據孫傑的觀察,劉江河的家,十有八九是大麵積複式結構。


    這樣的房,少說也有大幾百萬。更別說這裏地段還很好,以後還會有升值的空間。


    換好鞋子,走進家門。


    家裏的裝修偏古典一些,大部分都是一些實木家具。


    沒有那種歐式大沙發,也沒有那種富麗堂皇的感覺。


    風格很典雅,給人一種古代士大夫那種感覺。


    臥室中掛著一副字,是一首詞,上書:“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寒食後,酒醒卻諮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這是蘇軾的《望江南》,此時掛在這裏,倒是有幾分典雅。


    客廳中放著幾把太師椅,中間隔著幾張木桌,倒是有古代那味了。


    “你先做吧,今天家裏沒人,我去泡茶!”


    劉江河指了指客廳中的椅子,看向孫傑。


    孫傑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便坐了下來。


    先別說劉江河這人怎麽樣,家裏的裝修,卻沒有像那些陡然暴富的土豪一般,浮誇俗氣。


    正看著裝修,一股淡淡的茶香味飄了過來。


    清新,幽靈。


    雖然不知是什麽茶,但這股味道,卻很舒服。


    端著一個茶盤走來,上麵放著茶壺茶杯。


    茶具看上去有些簡陋,但細細一看,竟是一整套紫砂材質。


    “你先坐,我去取項目書!因為有些內容太過高深,昨天晚上,我進行了刪減!”


    放下茶具,劉江河往更深處走去。


    倒不是劉江河看不起孫傑,畢竟是超越博士的內容,孫傑是本科生畢業,想要看懂一整套項目書,也有不少難度。


    孫傑收迴目光,端起茶杯,細呷一口。


    唇齒清香,味道綿柔,果然好茶。


    茶杯很樸素,孫傑喝完茶,仔細看著茶杯。


    一般來說,上好的紫砂茶具,都會有落款。


    不管是不是名人所做,落款必不可少。


    翻杯一看,隻見“時大彬製”四個大字位於底部。


    這人孫傑剛好知道,之前楊臨送了孫傑一整套紫砂茶具,剛好是這個時大彬做的。


    時大彬是萬曆到順治年間的人,是著名的紫砂“四大家”之一時朋的兒子。


    紫砂壺製作工藝高深莫測,爐火純青,備受追捧。


    “怪不得看上去有些眼熟,原來是他。貌似明末那邊他還活著,以後有機會了,去他那轉轉!”


    孫傑放下手中茶杯。


    “吱~”


    開門聲忽的響起,一個身影從門口走來。


    是一個比孫傑年齡稍小的妹子,和劉江河有幾分相像。


    穿著一身漢服,貌似是明製襦裙,看上去倒也有幾分端莊。


    模樣算不上驚豔,但也不差,在衣服的襯托下,有幾分古典氣味。


    個子很高,足有一米七六左右,一個發髻掛在腦後,上麵插著一根木簪子。


    如今漢服複興,這幅打扮倒也常見,路上隔三差五就能見到,孫傑自然沒有多麽驚訝。


    看到了孫傑,微微一笑,問道:“閣下便是我爸說的那個青年才俊吧?”


    孫傑站起,已示禮貌。


    “青年才俊不敢當,是劉先生的一個學生,今天有些事情!”孫傑語氣平和的迴答。


    妹子微微頷首,說了幾句客氣話,往裏麵走去。


    收迴目光,孫傑重新坐在了椅子上。


    也沒有太多的感觸,或者被其驚豔到。


    人生大事在前,改變曆史在前,孫傑滿腦心思都在明末那邊,也沒有太多想法去想別的事。


    劉江河從裏麵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個厚重的文件夾。


    坐在了孫傑旁邊,將文件夾放在桌子上。


    又為孫傑添了一杯茶,道:“這便是項目書了,你大概看一下!”


    孫傑點點頭,拿起了文件夾。


    翻開第一頁,認認真真的看著。


    剛開始那些,倒也能看懂,一些名詞也知道是什麽。


    底子在那裏,不至於狗看星星一片黑。


    不過,看了三四頁,就有些牽強了。


    越往後麵翻,越無法理解。


    索性合上,不再去看。


    放下文件夾,孫傑看向劉江河,“先生,不瞞你說,這上麵的內容,大半我都看不懂。我就是一個本科學曆,讓我看這些東西,能懂才怪了。


    不過,先生也不用擔心此事,這個項目,我投了。”


    聲音大了幾分,裏麵滿是不容置疑。


    居移氣,養移體。


    在明末也有一陣子時間了,手下好歹也管了那麽多人,自然而然的有一股氣度。


    雖不知道這股氣度從何而來,劉江河還是有些側目。


    “這個項目,之前已經投入不少了,後續差不多還要投資好幾個億。


    項目正在關鍵期,但沒什麽效益,所以上麵斃掉了。


    我相信你的實力,但是,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人莫名其妙的做一些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的事!”


    劉江河還是不相信,完全理解不了孫傑的動機。


    孫傑慢條斯理的喝著茶,道:“是啊,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我也不會做這種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我確實有個條件!”


    聽到這話,劉江河卻是鬆了一口氣。


    這樣才正常!


    “什麽條件?”劉江河端著茶,看著孫傑。


    “條件不難,就是,我幫了先生這次,先生以後,要幫我。以後,我提出的請求,先生需要全力支持。


    先生也不用擔心,肯定不是違法亂紀的事,都是一些關於工業基礎,機械製造的事,要是不放心,可以簽合同。


    若是以後我提出的請求違法亂紀,先生可以無條件拒絕!”


    手中拿著茶杯,裏麵的茶水倒映著孫傑那張自信且輕鬆的臉龐。


    從頭到尾,沒有任何遲疑與擔憂。


    “就這些嗎?”劉江河問道。


    這事,說難也難,說難也不難。隻是,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準孫傑的路數。


    看出了劉江河的猶豫,孫傑解釋道:“放心好了,不會對先生的生活有影響!”


    劉江河沒有迴話,自顧自的喝了好幾杯茶水,一直在思考著。


    “這樣吧,合同還是要簽,先商量一下具體條款吧。”


    放下茶杯,下定了決心。


    “好!”孫傑笑道。


    許久之後,孫傑笑容滿麵的走出了家門。


    劉江河一直把他送出了小區,目視著孫傑開車離開。


    迴到家,女兒劉依雲走了過來。


    看著坐在客廳中不停發笑的劉江河,便問道:“這是怎麽了?有什麽好事嗎?”


    “不能說是好事,隻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罷了!”劉江河笑道。


    “剛才那人,是之前你說的那個?”劉依雲再問道。


    “是啊,是一個讓我看不清的人,是一個非常獨特的人,獨特的有些不敢想象!”


    ……


    鬥轉星移,三天後,孫傑和劉江河簽了合同。


    第一筆錢也給劉江河打了過去,不多不少,三千萬整。


    按照劉江河的說法來看,這三千萬,差不多能支持三個多月的時間。


    為了以防不測,孫傑專門交代了一下範小鵬,留了一些錢,避免劉江河那邊不夠用。


    短期來看,孫傑的這個生意不太好,沒有什麽產出。


    但長遠來看,利大於弊。


    想要在明末那邊發展工業,缺不得這種人。


    院子的一個倉庫中,孫傑隨手一指,一扇金門出現在眼前。


    愈發熟練,如臂指使。


    速度很快,將那些工具全部唾沫。


    至於那些糖,不用太過著急,等到了西安府那邊再過來搬運也不算遲。


    日懸於高山之上,光亮萬丈。


    但,就好像失了溫度,沒有幾分氣力。


    北風唿嘯,天氣寒冷。


    小冰河之下,寒冷且幹燥。


    當金門消失的時候,孫傑和那些機器,出現在原地。


    身體微微有些發冷,這裏比現代冷多了。


    卷緊身上的衣服,埋頭趕路。


    不久,一大批俘虜出現在這裏,搬運著這些機器迴去。


    機器數量不少,分給那些百姓以後還剩下很多。


    又不是一人一個,按照一家一戶來算,當然充足。


    把機器發給他們,然後再詳細的給他們解釋,教授。


    這些東西也不難,也就三兩天的時間,百姓們學的差不多了。


    孫傑給他們定了任務,明年一月之前,把所有的土豆,除過種子之外,全部加工成粉條儲存起來。


    糧食,是百姓的命根子。


    按理來講,這些百姓是孫傑的佃戶,但孫傑這裏非常通融。


    田地出產的糧食,理論上全部歸孫傑所有。


    但百姓日常吃用,不受限量,隻要不浪費,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耕種田地,也不需要交地租。


    這是很早之前定下來的規矩,暫時用起來倒也可以。


    但以後手中的土地越來越多,人口越來越多,將會進行更換。


    孫傑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想法:


    所耕種的土地,前兩年為孫傑所有,百姓乃是佃戶,耕種出產歸孫傑所有,和之前一樣,吃用不限。


    兩年之後,歸百姓所有,產出糧食,按照三十稅一進行交稅。可折現,也可實繳貨物。


    當然了,具體內容不止這些,隻是一個初步的想法,以後還會重新核定以及增減。


    天也一天一天的冷,馬上就是十二月了,隻要進入十二月,距離崇禎十一年就更進了。


    駐地的事,在王筆以及陳虎他們的治理下,也變得井井有條。一切都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十二月後,將是新年,雖是災荒之年,但地主權貴們也會采買大量貨物。


    俗話說,年前不狠撈一筆,年後後悔莫及。


    孫傑帶著趙大頂以及二三十個隨從,去了西安府。


    ……


    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


    秦商會館燈火通明,其樂融融,一派祥和。


    最大的那個房間內,孫傑和孫初文高坐主位。


    剩餘商人,坐於下方兩側,皆喜笑顏開。


    “馬上就是戊寅新年,正是我們賺錢的大好時機,諸位鄉黨,莫要忘了之前約定!當同心戮力,共為大事!”


    孫初文看著下方眾人,笑嗬嗬的定下了腔調。


    “是啊,咱們秦商,以後定會越來越好!”


    “是極,是極,肯定會越來越好!”


    房間中滿是讚美稱讚之言。


    幾家歡喜幾家愁。


    秦晉之好,素來已久。


    不過,這天下早已禮崩樂壞,利益當道,逃不出一個“利”字。


    從陝西往東,過了黃河便是山西。


    山西首府太原城內,晉商產業林立,也有著和秦商會館一樣的晉商會館。


    不過,晉商會館卻是愁雲慘淡。


    大紅燈籠倒也掛滿了整個院落,隻是,再鮮豔的顏色,也無法掩蓋滿園的寂冷。


    月光撒在階前,更顯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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