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在廚房外麵逡巡一會兒後看到流理台上的肉忽然跳了上來,路霄手忙腳亂地去和貓搶吃的,良寒嘖了一聲,被大煞了一番風景,把老虎攆出去後,路霄的手機又響了,良寒無語,沒興致了,他埋怨道:“誰這麽晚給你打電話?”路霄乖乖說:“外賣小哥。”良寒:???等到路霄提著一整隻炸雞進屋,良寒穿著熊貓睡衣環抱手臂地審視他:“你不嗓子疼嗎?點這個?”路霄可憐巴巴地說:“寒哥你懂什麽叫饞嗎?饞就是我今晚不吃這個炸雞我就過不去……”良寒:“配送費多錢?”路霄:“13。”良寒大喘一口氣:“這個雞25吧?”路霄:“沒有那麽貴,有優惠券也就19.”良寒:“然後配送費13元?”路霄:“所以你看出我要吃它的決心了吧?”良寒:……可路霄並沒有吃多少,他現在狀態挺好,也不發燒了,但是嗓子一直疼,平時一整隻雞吃起來不費勁,今天吃了三分之一就吃不動了,一邊吃還一邊給貓貓撕肉:“好疼,嗓子越吃越疼。”良寒撐著顴骨看他,幫他收起來:“別吃了,吃了這麽多了。”路霄滿眼含淚:“那是我逝去的食物,你不能這麽對我……”良寒不理會他,給他洗了點小柿子:“嗓子疼吃這個,別吃炸雞了,明天嗓子還要不要了。”兩個人磨磨蹭蹭地在廚房餐桌打轉,收好食物後又上樓收拾床鋪。床上才是他倆折騰出來的重災區,兩個人換床單換被褥弄了好半天才妥當,一看時間,快一點了,兩個人趕緊上床準備睡覺,但路霄睡不著,在良寒身邊各種翻來覆去,良寒伸手揉他肚子:“你是不是吃積食了?”路霄:“我沒有,我嗓子疼,剛剛根本沒吃飽!”良寒:……良寒開始和他聊天,問晚上的時候安馨給他打電話都說什麽了,路霄複述了一遍,良寒追問:“阿姨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他對某些事總有些隱隱的直覺。路霄一臉懵:“沒有吧……”不過路霄緊接著話鋒一轉:“不過沒事兒,我感覺我爸媽知道也未必會怎麽樣。”良寒:“怎麽說?”路霄:“我十一歲的時候就早戀啊,當時還是被老師抓的呢,老師把我和那個女生帶到辦公室然後給我爸打電話,我當時心說完了,我爸一定會說我的,沒想到老師撥通了跟我爸說‘路先生您好,您家孩子有早戀問題’,我爸在那邊……”路霄哈哈哈地笑起來,笑夠了才繼續說:“我爸說:‘路霄早戀啊?那這是好事兒啊,說明我兒子受歡迎。’”路霄笑得前仰後合,好像現在迴想才知道當年他爸的話有多麽離譜。良寒躺在他身邊,表情複雜地看著路霄,也不知道是被安慰到了,還是酸了。路霄看良寒不笑,隻能正色了一點,對他說:“反正你別害怕,我爸媽很開明的……再說了,我也不能讓他們討厭你啊,我幫你好好搭橋,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他們說,隻要能搞定我媽,我爸那邊都好說。”良寒看著他,輕聲說:“你爸媽感情真好。”路霄:“那肯定啊,我爸可喜歡我媽了,我媽媽也漂亮呀,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家長會,因為班裏最好看的就是我媽媽,她那個小高跟鞋在走廊裏一走,我就知道是她來了。”路霄越說越興奮,開始跟良寒捋他爸帶著他媽和他全球旅行的那幾次,路聞燁是個挺浪漫的男人,每次工作攻堅期結束都會帶著老婆孩子出去玩,看電影、旅行、購物,有時間就陪老婆孩子。良寒不說話,戀戀不舍地看著路霄,在聽完路霄講完後,又輕聲說:“你爸媽感情真好。”路霄扭頭看他。良寒淡淡地笑了,說:“我爸媽感情一點都不好。”路霄有點無言:“其實……我爸媽也吵架的,每家多少都會有點矛盾的。”良寒笑著搖搖頭:“我爸爸外麵有人,很多年了,那邊的小孩都十幾歲了。”路霄驚訝地睜大了眼睛。良寒苦笑了一聲,好像打開的秘密太大了,他開了一個口,卻不知該如何繼續講下去。路霄立刻轉過身來給他一個用力的擁抱,溫熱的手臂緊緊地勒住他,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問:“那你媽媽知道嗎?”良寒壓著聲音:“知道啊,還是她找私家偵探查出來的,不然我哪知道這麽多?”路霄不太明白:“那你媽媽不離婚嗎?”良寒搖頭:“沒這麽簡單的。”過了好一陣,良寒輕聲說:“可能他倆就不該結婚。”路霄揉搓他的手臂:“別這麽說,他們不結婚,哪裏來的你呢。”良寒看著路霄,輕輕笑了一下,低聲說:“我九歲的時候,剛剛搬到這邊的時候,非常不喜歡迴家,有次迴家晚了,大概是十點吧,迴家的時候整個屋子漆黑一片,沒有開一盞燈,隻能看見沙發上麵有一點香煙的火星。”良寒的形容把小路說懵了:“什麽……意思?”良寒:“我爸在沙發上抽著煙等我。”良寒對父親從小到大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那個漆黑的晚上,他父親坐在沙發上,不開燈,抽著煙,等著他。良寒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把這件事說給路霄聽,說完後自己也卡住了,沒有了下文。可路霄還在關切地追問:“那然後呢?”良寒看著路霄的臉,笑了一下:“挨打啊,還能有什麽然後。”第86章 軼事路霄眼睜睜地看著良寒,沒有說話,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心碎。良寒躺在枕頭上,側頭看著他,下巴到鎖骨在他身上拉出一條輪廓柔和的線條,他的話語是那麽的輕飄,笑容散漫的像一抹哂笑,路霄看得難受,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合適,便隻能無措地把自己的腦袋投在良寒的懷裏,悶聲一字一頓地說:“沒關係,你爸爸不愛你,我愛你。我比你想象的還要愛你。”良寒怔了一下。他沒有料到路霄會這麽說,手立刻纏住了他的腰,另一隻硌在了路霄的肋骨和床鋪之間,哪怕不舒服,也用力地環住了他,路霄立刻也給出迴應,下巴壓在他的肩膀,緊貼住良寒的身體,一下一下地捋著他的後背,像捋一隻驕傲的大貓:“沒關係的,都過去了,你爸爸現在已經打不過你了,都過去了……”那天晚上,良寒第一次明白地和路霄聊起他的家庭,聊起這樁狗血大劇的來龍去脈。良寒的父母在外人看來很像是窮小子多年努力抱得白富美的童話故事,男方在多年打拚後步步高升,外人交口稱讚當年的徐小姐好眼力,能在人海之中選出這麽一支潛力股。但是在良寒的描述裏,這是個騙婚的故事,是良景天年輕時憑著一副好皮囊和花言巧語騙到了母親,之後憑借著徐家的裙帶關係一路高升,直到羽翼豐滿,他對徐嬌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感情,喜歡一個女人不會不愛她的孩子,徐嬌找私家偵探去查丈夫是否出軌,結果查出的結果是良景天外麵不止有女人,還有私生子。“那個小孩隻比我小五歲。”良寒茫然地提起當年知道真相的自己,“我爸早就認識那個女人,我和我媽當時拿到的是照片,照片裏我爸帶著那兩個人去遊樂園玩……霄霄,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爸從來沒有抱過我,他帶著那個小孩去遊樂園玩……”路霄立刻收緊懷抱,小聲說:“遊樂場算什麽,你不用他帶你去,我帶你去,你不要這麽想。”路霄雖然口頭上這麽說,但是他也很受震撼,他不知道良寒還有這麽不為人知的故事,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尖叫,還是應該罵人,緊接著良寒又說了他家的其他事,路霄一件件地聽,聽他說他爸媽之間冷酷的談判,聽那個小三和那個孩子的各種操作,聽他爸爸對徐家的要挾……因為這世上有那麽多的痛苦無法排解,所以人類才需要哲學。路霄無來由地想起良寒說起的這句話,他一定極度地痛苦過,所以才說得出這樣的話,他一定是無數次的嚐試過,所以才能在路霄麵前漠然地提到生和死,良寒說起自己睡不著覺需要吃藥和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調解的時候,路霄屏著唿吸聽他說,那敘述真是讓人肝腸寸斷,每一個字都在說“我早就不想活了、就讓我去死吧”,每一個字都在說他來時的路、曾經多辛酸。路霄陪著良寒聊了好幾個小時,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枕在枕頭上看他,良寒時而沉默,時而流淚,等差不多聊完了,良寒的情緒不再那麽激烈的時候,路霄托著他的下頜,一下一下親他的下巴,摟著他的脖子有些疲累地問:“那你沒有跟你關係親近的親人嗎?你和他很好的那種,舅舅?外公?”良寒沉默了一下:“外公,我外公對我很好,我小時候一直和他住一起。”路霄:“那他現在在哪?”良寒:“他退下來一直住在莫幹山。”路霄:“嘉興?那也不是很遠。”良寒:“跨省了。”路霄:“那風景不錯吧。”良寒:“嗯,那邊星星很漂亮,外公院子裏還種了花生。”路霄好奇地追問:“花生?花生是長樹上的嗎?”良寒沉默了一下,注意力徹底被路霄的無知帶走了:“你沒挖過花生嗎?……它是在地裏的。”路霄:“沒有啊!啊,你有機會帶我去外公家吧,我也想去挖花生。”良寒麵露難色:“我外公外婆很八卦的。”路霄:“啊?八卦什麽?”良寒無奈:“他們一定會盤問你是誰的。”路霄一頭霧水:“我是誰?你就說我是你朋友唄。”良寒無奈地笑了一下:“你覺得那可能嗎?”路霄也不知道和良寒怎麽有這麽多話,兩個人漫無目的地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時而一起哭,時而一起笑,路霄平時也是個能說話的人,但這也是他頭一次知道自己原來能和另一個光說話聊到這麽晚,直到兩個人說到彼此困得不行,實在是身體不讓他們繼續聊了,才歪著頭睡了。十二月十號,居家兩周之後,疫情開始變得嚴重了。菜沒了,藥沒了,雞蛋貴死,快遞不送,現在別說13元的配送費了,想要去醫院買點東西閃送費103元都常常沒人送,因為城市躺平了,社會麵上感染越來越多,教育局酌情開學的時間一而再再而三地延期,路霄和良寒在群裏看同學老師親朋好友的情況,感覺大家的症狀都好嚴重啊,醫院擠兌得沒有病床,小孩高燒不退,他倆算是走運的,病了也沒太嚴重,物資雖然不足,但也不算短缺,相比其他人,他們心有戚戚。良寒的爸媽其實在7號、9號就迴s市了,但是到s就被隔離了,目前是住在與鹿溪源隔了一條主街的賓館裏,從二十三樓的高度往鹿溪源的方向看,聽說是能看到他們家的紅色屋頂,但是就是迴不來。路霄心說迴不來也好,良寒家那兩位家長氣場太強大,一家三口的能量場都過於滿,不知進退地放在一個屋簷下,這麽個小家哪能裝下這麽三尊大佛。相比之下,路霄更擔心爸爸。路聞燁現在還在醫院,是因為醫院建議他這個情況留院觀察,但是路霄也知道現在醫院就是個毒巢,他爸媽能呆多久也不好說,弄得他晚上和良寒上床都非常的不自在,總擔心爸媽忽然迴來,一點風吹草動就提心吊膽。最要命的是,十號的時候路霄才意識到從從21號上網課到現在竟然隻有兩周多一點,這十幾天他和寒哥過的到底是什麽日子啊?沒黑沒白,荒淫無度,買了那麽多套套用沒了,潤滑油也要見底了,他倆但凡上起床來就變得不知死活,十條刹車片也攔不住。“我們得禁欲。”路霄倒著氣撐著身體,憂心忡忡地對身上的人說:“寒哥,你說你要是猝死在我身上我怎麽跟你爸媽解釋啊。”良寒表情淡然地低頭給自己戴最後一個套:“霄霄,你要是不會說話可以不說話。躺下。”好在有良寒,路霄雖然荒淫了點,學習還算沒耽誤得太離譜,良寒現在已經摸清楚了路霄起床套路,每天不等他賴床,先幫他說:“一分鍾”、“三分鍾”、“五分鍾”,拽著人硬起來刷題做卷子。路霄態度也端正,上次理綜考得太好了,三個老師在課上不約而同地誇他,要是下次考崩了,估計他們能提著刀找上門來,但是他的端正是需要外力輔助的,譬如很重要的提神飲料:咖啡。路霄在郵遞開始不穩定時檢查了自家咖啡豆的存貨和良寒家的咖啡豆存貨,很好,兩家還有700+g,足夠他們過一個月,但是沒有想到先見底的不是咖啡,而是咖啡濾紙。良寒知道咖啡濾紙沒有了時候也很傻眼,他們喝的都是手衝,沒有濾紙怎麽喝啊?良寒不能理解:“你知道它快沒了,你沒買嗎?”路霄把自己幾個app一起調給他看,三個電商平台,全部十天前下單,全部不發貨。路霄:“尊貴的江浙滬地區也不包郵了。”當然了,路霄沒有臉說這是大事兒,畢竟現在很多家庭連食物都沒有,現代人沒法吃餓肚子的苦,他這種隻是咖啡沒有濾紙的隻能算作閑愁。良寒咬了下自己的手指骨節:“線下呢?我記得星巴克好像有賣濾紙。”路霄趕緊阻攔:“別買別買,那個我買過,快200元買100張,我平時40元就能買100張,我花五倍的價錢我是錢多燒手嗎?”良寒沉默。路霄也沉默。倆人看著咖啡豆、濾杯、雲朵壺一起沉默。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就憑他倆的智商,有一天居然會被小小的濾紙難住。路霄打開思路:“濾紙是圓錐形的,你說我們弄個圓錐形的東西是不是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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