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緩緩飄落。臨南城牆之上全鋪上厚厚的苫草席,每隔三十丈升起炭火盆,值哨的軍士們偎依在火盆旁心裏暗暗感激平南將軍的體恤。劉玨下令凡居高處的人家一律不準點燈,臨南城牆上燈籠火把齊齊熄滅。月光之下,漢水之北的臨南城遠遠望去,隻餘黑黢黢的一片暗影。分不清那是山,那是城。

    大雪子時,漢水江麵升起一層霧氣,兩刻鍾後霧氣漸濃,初初還能瞧見對岸零星火光,視線漸漸便被翻湧的白霧遮擋。麵前一片無邊無際的空茫。劉玨布置安排妥當,迴轉將軍府休息。如果陳軍子時起渡江,至少還可以休息三個時辰。他得睡會兒,順便,也想瞧瞧阿蘿。

    阿蘿計算著時間,她還沒睡。怔怔地想陳軍是如何渡江的。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沿江諸國皆放排獻祭。放排麽?她喃喃自語道:“放排。若是竹排自上遊放下,連成竹橋,下遊著人接應,順橋引路,便不俱大霧擋住方向了。若是有人在臨南燃起大火,就是導航燈了。黑衣人原來是要在城中放火的。”

    劉玨正好走進內堂,聽到阿蘿自語,衝口接道:“我們也能如此渡江!”

    阿蘿迴頭,兩人目光一觸。劉玨呆了一呆,心跳動起來,阿蘿立在燈光下,眼睛流光溢彩,頭發上蒙了層淡淡的光暈,臉溫柔明媚,一室的光華全籠在她身上,劉玨不覺癡了。半響慢慢走過去,輕輕伸出手一觸她的臉又急急收迴,生怕這是一個幻覺。

    阿蘿不由得一笑。劉玨唿吸一窒,突然迴過神道:“誰叫你打扮成這樣的?”

    嘎?阿蘿有些羞惱。臉轉向一邊,氣道:“你不去指揮守城,跑來幹嘛!”

    劉玨尷尬的站那兒不知說什麽才好,嘴角一扯:“看你老不老實,別又給我惹出什麽事來!”

    “看到啦?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阿蘿沒敢看他,走到床上一躺,隨手放下了羅帳。背朝著劉玨真睡了。

    淡黃色的輕帳隔開了劉玨的視線,他恨恨地盯著床上朦朧的身影,想起明日還有場硬仗,心下暗道,等打完了再收拾你!吹熄了燈,轉身出了房間。

    顧天翔接到劉玨的情報,調遣水軍照計行事。

    就在臨南城全城戒備之時,陳國上遊漢水江邊一溜小船附帶著竹排成一直線慢慢往對岸斜斜劃下。江水湍急,霧氣漸濃。陳軍統帥焦急地等待著,三個時辰之後,一隻鷹隼飛落在他手上,薄薄的嘴唇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辰時,陳國三十萬大軍戰

    船鐵索相連,龐大的船隊沿竹排指引的線路集結緩慢地朝對岸寧國進發。

    巳時六刻,陳軍到達了岸邊,首批士兵下船集結。臨南城靜悄悄的。陳軍統帥樓船上一個低沉略帶暗啞的聲音響起:“解索攻城!”

    旁邊響起另一個狂傲聲音:“王兄放心,臨南城加上百姓不過五六萬兵馬,楚南要血洗臨南!”聲音熟悉,正是昨日潛入臨南城的為首黑衣人。

    臨南城南城門方向,城上哨卡猛然發現霧氣之中冒出了點點黑影,一聲鍾響,等待多時的守備令旗一揮,城上萬千火箭密集飛出,黑壓壓星火點點撲往黑影所在之處。慘唿聲綿綿不絕。一輪火箭之後,陳軍戰船之上湧出更多士兵,喊殺聲震耳欲聾。臨南城卻又靜寂了下來。

    陳軍豎盾結陣。不多時已在南城門外以船為靠結成方陣。

    船隱於霧氣之中,離江幾丈處卻是陽光明媚,陽光映在臨南城冰牆之上散發出七彩光芒。劉玨立於城牆之上瞧著城外兩裏處的陳國大軍。沉著鎮定。

    楚南望著城牆上那個黑色的身影,冒出切齒的恨意。令旗揮動,士兵潮水般衝向前去。離城三十丈踏上了冰麵,當即滑倒一批,城上又飛下一批箭矢,射倒一片。楚南眉頭一皺,鳴響退兵號螺。陳軍速速後退。

    劉玨見狀喝道:“滾木準備。”

    幾刻功夫。陳軍以盾為掩,迅速一層層往冰麵上鋪厚厚的草簾。城牆上滾木落下,又砸倒一批。

    如此反複,未時陳軍方近到城下。楚南心中急燥。兩個時辰才近城邊已損失幾千人,臨南城牆凝結了厚厚的冰溜子,攀城談何容易。他有些明白寧軍在拖時間。待到霧散,水軍來襲,陳軍將腹背受敵。他急令發射擂石。

    臨南城下一字排開眾多投石機,巨大的石塊帶著衝力擊向城牆。剛砸碎一層冰麵,城牆上馬上倒下熱水,趁著水還未結冰,陳軍先峰往城上射出勾索,搭建雲梯。人一層層倒下,又一層層撲上。

    劉玨心中焦急。冰牆可阻一時,占得先機,但對方人多,遲早總會有攀上城牆之時。

    楚南狂笑道:“傳令下去,能上城頭者每人賞十金,無論生死!”

    時間緊張,陳軍如蝗蟲一樣湧上前來。臨南城所有士兵連同青壯年百姓頑強抵抗著。劉英和烏衣騎緊跟著劉玨在牆頭激戰。臨南城冰凝的牆麵上已染成血紅,牆下屍橫遍地。夕照之下血色冰牆閃動著詭異的光芒,儼然一座修羅地獄。

    南軍同樣損失嚴重,四個時辰激戰後,箭支已不夠,滾木擂石已盡,從山上搬來的石塊,拆下的民房木頭眼看結濟不上。軍士神色已現疲憊。

    烏金西墜,月兔高升。陳軍仗著人多,竟不緩和歇息,輪番進攻。劉玨往遠方望去,目光卻透不過濃霧鎖住的江麵。一身黑袍青甲看不出染上了多少鮮血。臉上發絲已被汗水沾濕。終於有幾個陳軍翻上了城牆,砍翻守城士兵,劉玨眼中隱上紅霧,不等烏衣騎搶先,劍如飄雪般揮下,迅速堵上了缺口。

    楚南望著持劍傲立的劉玨,心中湧上怒火,狂吼一聲從軍中飛出,施展輕功攀牆而上。化做一道赤虹與劉玨鬥在一起。

    兩人功夫本在仲伯之間。劉玨先已體力大耗。楚南卻是精神百倍,短劍如蛟龍一般纏上了劉玨。楚南大喝道:“今日便一雪前恥。”

    劉玨看看時辰,朗聲大笑道:“來不及了!我水軍現在已過漢水,取你方水營去了!”

    楚南大驚,手中劍卻殺得更急。一劍刺入劉玨右胸。劉英顧不得許多,與烏衣騎拚命急上,楚南劍光到處,已倒下兩名好手。卻纏住了楚南。劉玨咳出一口血大笑:“你看,霧已飄散!”

    已近子時,漢水霧氣開始漸散,露出了江麵密集的船影。突然江麵上響起衝天軍鼓。喊殺聲淒厲。

    楚南恨恨看著劉玨浴血的臉,那臉上顯出一種從容淡定,仿若根本未受他一劍。他心急江上形勢。不再戀戰,飛身飄下城牆。

    不多時陳軍攻城勢頭漸軟。劉玨推開劉英站直身軀大聲下令:“眾將士,我水軍已殺入對方大營,與我開城門,前後夾擊!”

    早已候在城門的一萬人馬眼見城牆上廝殺慘烈,卻得令候於城中不得輕舉妄動。此時方聽令下,一個個早已不耐,城門一開,唿喊著衝向陳軍。

    寧國史載:慶元三十三年,陳國來襲。寧南路軍以四萬守城,三萬水軍趁霧渡江,毀陳水軍連營三十裏,大雪之日敗陳軍三十萬人馬臨南城下。此一役後,陳國水軍重創,陳主求和。賠銀四十萬兩,歲貢來朝。

    臨南城浴血立在月光之中。哀唿慘叫之聲在夜色中飄浮。顧天翔焦急衝入城中。劉玨看到他來笑了笑。顧天翔目中露出激動,一把抱住劉玨。

    聽到一聲慘叫,他推開一看,自已的白甲上已染上鮮血。皺眉道:“你受傷了?”

    劉英與烏衣騎齊齊跪下:“求主上迴府!”

    劉玨輕笑一聲,英俊的臉

    上方現出輕鬆,他對顧天翔眨眨眼:“我最討厭善後後,你幫我把城洗幹淨!”說完便倒在了顧天翔懷裏。

    “媽的!你們是怎麽保護主子的?!”顧天翔怒吼起來。

    劉英不理,一把抱起劉玨往將軍府急奔。烏衣騎上馬跟著。顧天翔恨聲不已:“養了些眼睛長頭頂的混帳!”

    卻迅速下令,安置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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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樁樁今天還要上班,偷空中午更了一點,晚上再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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