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汪永革表現的一陣聰明一陣糊塗,索性他的那份材料寫的還算是清楚,民警弄清了事情的始末。最終汪永革麵對著老熟人胡處,就隻提出了一個請求,那就是他想見見馬魁。


    汪新在當天下午就知道了這件事情,坦白的說他現在的心情極度複雜。以前汪新還覺得師父馬魁非常苛待自己,懷疑他是不是跟自己家有啥仇,現在真相大白了,換成自己是他的角度,他沒準兒會做的更過分一些。


    然而麵對父親汪新卻沒法多說什麽,因為他的目的為的是讓自己不成為一個孤兒,為此他不惜背負二十多年的靈魂拷問。這世上任何人都有權去指責他的父親,唯獨他沒有這個權利。


    當晚他找到了胡處,刊載熟人的份上,拜托他把治療的藥帶給父親,這是他此時唯一能夠做的了。麵對父親的交代,他作為一名警察,懂得迴避原則,沒有去過多的詢問。無論等來什麽樣的判決,他都決定去背負,因為這是汪家對師父一家的巨大虧欠,得還。


    這些天汪新不再像以前那般跳脫,沉悶了許多。甚至去上班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師父馬魁和師哥葉晨。父親對師父的虧欠是最大的,畢竟馬魁因為這件事情蹲了十年冤獄。


    至於師哥葉晨,他是馬燕的丈夫。作為馬燕的同學,沒誰比他更清楚當年馬家因為這件事情過的有多難。學校裏的孩子總是會對著馬燕嘲笑,說她爸是個犯囚子,實際上這種事情應該自己來背負才對的。


    這些天汪新和馬燕走個對麵,就好像是陌生人一般,再沒了往日的熟絡,甚至汪新有事的時候,都不敢跑去葉晨家裏。這種感覺真的太讓汪新感到難過了,他甚至感覺自己變得跟這個大院格格不入了起來。


    一切辦案流程走完之後,汪永革被轉往看守所了。胡處在跟看守所那邊交接的時候,特意交代要關照一下老汪,畢竟兩人已經認識幾十年了,他現在又是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胡處真的怕他在看守所裏出什麽意外。


    作為監管場所,看守所無疑是條件最差的那種,十幾人甚至幾十人被關到一間屋子裏,每天除了碼鋪就是背看守所管理條例,也就是所謂的監規。


    有人的地方無疑就有矛盾,社會總會把人不自覺的分出三六九等,在監管場所裏,三六九等無疑分的更加清楚。像汪永革這樣的老年癡呆的犯人,要是沒有人管的話,在裏麵無疑是最難過的,那些壞種能挫吧死他。


    所幸胡處的麵子起到了作用,汪永革被分到了高間,也就是高級單間裏,整個監艙裏就他一個犯人,他有足夠的時間坐在那裏思考著人生。


    汪新在老爸被轉到看守所的第一時間,就給他送來了棉襖棉褲,幫他買了裏麵的被褥,還給他存了一筆生活費,可以讓他在吃飯的時候,點到一些稍微可口的飯菜,這都是要付錢的。


    汪新常年工作在第一線,沒誰比他更清楚看守所裏的環境。東北這邊冬天是格外難熬的,至少有半年的時間都是身處寒冷之中。所以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沒去管他,以老爸的身體恐怕都難以熬過這個冬天……


    這天馬魁剛到隊裏上班,就迎來了一個老熟人,曾經的領導胡處找到了他。兩人坐在會客室的沙發上,胡處輕聲說道:


    “老汪喊了好幾天,說要見你。人是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我們也怕出事兒。反正見與不見呢,你自己定。你想清楚了,到時候告訴我一聲。”


    馬魁其實這時候心裏已經有所鬆動了,因為他很清楚汪永革不至於做到這份上的。他馬上就要享受病退的待遇了,作為機務段的副段長,這是實打實的副處級待遇,如今因為這件事情很可能一輩子的努力就此化為烏有了,這也說明他是真的對這件事情感到悔悟。


    最終馬魁還是在胡處的安排下,來到了看守所裏,見了汪永革一麵。在接見室的鐵柵欄裏,可以看到有武警站在汪永革的身後,盡著看守的職責。至於汪永革則是再沒了往日的幹淨利索,頭發跟個雞窩似的,臉上胡茬遍布。


    其實被關到看守所裏的疑犯,不管是批捕的還是沒批捕的,都會第一時間給理成光頭,寓意改過自新,從頭開始。隻不過汪永革的情況比較特殊,他的案子還在核實中,再加上胡隊特意打過招唿,所以一直沒給他理成光頭。


    馬魁看著麵前這個和自己糾纏了半生的冤家對頭,心中五味雜陳。這原本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兩人怎麽就走到這個份上了呢?


    汪永革看到馬魁後,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來,臉上對著討好的笑容。看著汪永革落魄的模樣,馬魁心中很不是滋味,坐在接見室的椅子上側身坐著,沒再去看汪永革,他怕自己再看下去,真的會心軟。馬魁輕聲說道:


    “你還嫌折騰的不夠嗎?”


    汪永革扶著接見室的窗台緩慢坐下,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


    “我就是……想見見你,這件事兒折磨了我小二十年。隻有這些日子,在這裏頭,我才睡了幾個踏實覺。我在這兒每天都想,老馬就是這麽過了十年的!”


    汪永革說著說著,聲音哽咽,老淚縱橫。馬魁平複了一下情緒,看著汪永革,然後唏噓著說道:


    “你現在可比我那個時候的條件要好多了,最起碼你在這裏麵,汪新還能時不時的幫你存衣服,存錢。我進去的那時候,素芳剛剛流產,根本就出不了遠門兒,燕子也才七歲就算是想來看看我都做不到。”


    汪永革抽泣著低下了頭,對著馬魁說道:


    “我是個混蛋,混蛋。但我孩子是好孩子,我求你大人做的事兒別連累到孩子,我求你讓他繼續跟你好好學本事,你看成嗎?


    我想好了,我要脫離汪新跟我的父子關係,我的事兒跟他沒關係,他以後就沒我這麽個爹了,這樣行嗎?你就別跟孩子一般見識了,我求你了老馬!”


    說著汪永革退到了凳子後麵,膝蓋一沉,撲通一下給馬魁跪下了。馬魁的眼眶裏閃著淚花,他沒想到汪永革可以為兒子做到這個份上。當年的事情如此,現在更是這樣,雖然這個人在德行上有虧,可是作為一個父親,他無疑是合格的。


    馬魁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對著鐵柵欄裏麵的汪永革低聲吼道:


    “汪永革,我馬魁在你眼裏就這麽下作嗎?咱倆的事兒別別扭扭將近二十年了,汪新給我當徒弟也有十載了,你什麽時候見過我給他穿小鞋了?我要是因為你的事兒去算計他,他早就不知道死哪兒去了,還會等到今天?你是真把我給看輕了!”


    說罷馬魁再沒去看汪永革,徑直的朝著外麵走去。他怕自己再在這裏呆下去,恐怕就真的在心裏原諒這個家夥了……


    過了一個多月後的一天早上,包房管教過來上班的時候,打開了汪永革監艙的大鐵門,對著裏麵的汪永革說道:


    “汪永革,跟我走!”


    穿過一道道走廊,汪永革被管教送出了看守所。此時汪新已經等在了看守所門外,笑著對汪永革說道:


    “走吧,爸,我接你迴家,咱們先去洗個澡,我再幫你換身衣裳。”


    馬魁上班的時候,接到了通知,說是胡處找他。他來到胡處辦公室,笑著問道:


    “胡處,找我啥事兒?”


    胡處的眼神有些躲閃,沉吟了片刻後對著馬魁說道:


    “哦,老汪今天放出來了,汪新一早去接他了。當年那個案子的細節已經調查清楚了,老汪雖然當年過失致人死亡,但這死者呢有犯罪行為在先。關鍵是這個案子已經過了追訴期限,所以,案子撤銷了。


    中間啊,汪永革本來可以取保候審來著,但是老汪自己堅決不同意,老汪現在都成這樣了,也算是受到懲罰了。”


    馬魁自嘲的笑了笑,他現在恨得隻想罵娘,同樣都是過失致人死亡,二者的待遇還真是天差地別啊,怪隻怪自己當年走了背字兒,攤上了這碼事兒。


    過失致人死亡罪的追訴時效為十年。這一規定基於我國《刑法》對犯罪追訴時效的規定,具體而言,如果法定的最高刑罰在五年以上不超過十年的,則經過十年追訴時效期限屆滿。


    過失致人死亡罪可以判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的處罰,因此,最高法定刑是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在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範圍內,所以觸犯過失致人死亡罪的追訴時效為十年。而《刑法》又恰好是一九七九年頒布的,隻能說是造化弄人,就算是想說理都找不到地方啊……


    汪永革的記憶力每況愈下,常常是剛吃過飯都能忘記了,可是即便如此,所有的事情都被他忘在了腦後,有一件事兒他卻一直記著,那就是自己才是當年應該坐牢的那個人,幾個月的時間裏,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拿著自首材料,拄著拐杖來到鐵路分局自首,到最後專門處理他這個事兒的民警都無奈了。


    每到這個時候,汪新就得推著自行車,把老爸給接迴家去。因為他的特殊情況,隊裏甚至對他的工作進行了調整,凡是出差去到外地的工作,都由葉晨和馬魁承擔。


    至於他們這個三人小組,倒是被拆散,每當葉晨和馬魁抓到嫌犯,審訊的時候還是他們三個,汪新依舊是擔任記錄筆錄的書記員工作,隻不過他再沒了往日的朝氣,每天沉默寡言的。


    這天晚上,汪新剛處理完手頭的案子,他剛出分局門口,就看到老爸手裏拿著自首材料,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汪新輕歎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自行車推了過來,將老爸扶到車後座上,推著他迴家。


    走在迴家的路上,汪新對著坐在後麵的汪永革說道:


    “爸,胡處說了,光是這個月,你都去他那兒五次了,你就真啥也不記得了?”


    汪永革的鬧到依靠在汪新的後背,嘴裏嘟囔著:


    “累啊。”


    汪新無奈的苦笑了一聲,然後輕聲說道:


    “天天這麽折騰,想不累都難。”


    路過國營二藥店的時候,汪新看到了正在夜市兒賣貨的馬燕,葉晨正在幫她收拾著攤位。以前在這種時候,他早就上前打招唿了,現在他卻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反倒是葉晨,看到了汪新,笑著對他說道:


    “大新,挺長時間沒跟你一起喝酒了,晚上我去你那兒喝兩盅?”


    汪新下意識的看向了一旁的馬燕,發現她麵無表情,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他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後說道:


    “好啊,迴去我就把下酒菜弄上,等你。”


    汪新繼續推著自行車,朝著前麵走去。臨近大院的時候,人越來越少了,他突然聽到風吹動紙張的聲音,側身一看,發現老爸手裏的那份自首材料,已經掉在了地上。


    汪新歎了口氣,哈下腰要去撿。而坐在後車座的汪永革,此時已經睡著了,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眼瞅著就要栽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伸過來一雙大手,把汪永革給扶穩了。汪新迴頭看去,發現是馬魁,他耷拉著腦袋,訥訥招唿道:


    “師父。”


    “把著車!”


    “誒!”


    隨著汪新扶穩了車把,馬魁彎腰把那自首材料撿了起來。看著上麵老汪那熟悉的筆跡,撇了眼意識昏沉的汪永革,最終歎了口氣,將手裏的那份自首材料給撕了個粉碎,揚到了風裏,然後對著在前麵發愣的汪新屁股蛋子就是一腳,嗬斥道:


    “走啊!”


    換了汪新剛認識馬魁那會兒,這一腳最少得讓汪新記大半個月。然而現在他卻笑了,點頭應道“誒”。其實男人之間的情感,很多時候就是這麽樸素,往往不用太多的話,隻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甚至是一個招唿,汪新知道師父馬魁此時終於釋懷了,壓在他心頭的那塊石頭總算是被搬開了。


    處理完了這些家務事,哈城專案組那邊也傳來了消息,針對這起銷售網絡遍布全國的販d網絡,終於到了收尾的階段,馬魁師徒三人終於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寧陽去往哈城的列車上,師徒三人在餐車吃飯,汪新對著葉晨和馬魁說道:


    “師父,眼瞅著年根兒了,該對賈金龍這夥人進行清算了,順利的話咱們可算是能過上一個安生年了,隻不過賈金龍那夥人今年可要倒黴了,整不好這是他們最後一年過年了,這頓餃子怕是得在看守所裏吃了。”


    馬魁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喝了口茶然後說道:


    “沒你想的那麽樂觀,咱們走之前,我剛跟哈城那邊通過電話,他們已經著手對哈城的橋四兒、滕瘸子一夥人進行了抓捕。這些人都是賈金龍散貨的下家,他們一點點的接著掃h的名義,將賈金龍身邊的枝枝葉葉給剪除。


    沒想到還是引起了這小子的警覺,他和他手下的那票人,就好像是水滴進了大海,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還好哈城專案組那邊,動作足夠快,第一時間對鐵路、客運等各種出城路徑進行了封鎖,各個國道也都布置了臨檢,他們現在被甕中捉鱉了。”


    葉晨在一旁輕笑了兩聲,按照原本的曆史,橋四兒和滕瘸子、小克一夥人,直到一九九零年八月十日才被抓捕,現在足足提前了四年時間,也算是為哈城剜除了一顆為禍的毒瘤。


    不過賈金龍在南來北往的世界裏,可是活到了一九九七年,也就是十年後,這種人插上毛比猴都奸,所以專案組那邊引起了賈金龍的警覺,葉晨絲毫不感覺到意外。


    火車停在哈城的時候,接站大廳裏早就有專案組的同誌等在了那裏,接上師徒三人後,車子直接駛向了哈城市局。刑偵支隊的辦公室裏,專案組的負責人給師徒三人介紹著情況:


    “根據你們提供的線索,我們對哈城市局進行了一係列的篩查,將跟賈金龍有關聯的人紛紛調離了原本的工作崗位,沒有立刻安排抓捕,可是沒想到還是引起了這家夥的警覺。


    不過市局經過這次人事變動後,等於是切斷了賈金龍的眼睛和耳朵,所以你們秘密來到哈城的消息,賈金龍應該是沒收到風,剩下的就是怎麽把這夥人給引出來了,你們跟他打交道的時間最長,有什麽建議可以說說看?”


    馬魁和葉晨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後擺了擺手,示意他來說,葉晨思忖了片刻後說道:


    “賈金龍這夥人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逃出哈城,一旦他們出了城,哪怕是不用出省,咱們想要再抓到他們,可就費了勁了,要知道黑省可是有十六個出國口岸,這夥人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是不會不給自己留餘地的,真要是讓他們出了國,可就真讓他們逃之夭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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