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葉晨的這次南下,李曉光特意把自己最親近的兄弟狗腸子和二林派給了葉晨,另外還找了兩個在四九城能征善戰的角色,給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護好葉晨。


    狗腸子和二林都笑了,對著李曉光說道:


    “這位爺哪用得著我們保護?關鍵時候不給他添亂就不錯了。”


    狗腸子和二林是一直跟著李曉光的弟兄,李曉光有什麽心裏話,也沒避諱他們,而是直接說道:


    “我自然知道他的身手,派你們倆過去,是為了讓你們跟他學學,樹茂兄弟是怎麽做事的,慢慢的好自己能夠獨擋一麵。他六月份就要去考大學了,到時候不能再讓他東奔西跑的,到時候就得你們兄弟倆上了。”


    葉晨他們去廣州,李曉光托鐵路的朋友,幫著搞到了幾張臥鋪票,還特意給葉晨挎兜裏塞了兩千塊錢,對他說道:


    “樹茂兄弟,窮家富路,到了那邊不比四九城,一切小心。”


    這個年月的火車還是綠皮火車,綠皮火車的一大特點便是乘車環境較差,絕對稱不上舒適。但是,綠皮火車因票價低廉,所以在那個時代是相當有市場的,那時候普通老百姓出行全靠這玩意兒。


    葉晨等五人坐了整整三天帶一晚上的火車,才終於到了終點站,這時候綠皮火車的平均時速是一小時四十到六十公裏,線路好的地方一小時八十公裏都能稱得上是快車了。


    幾人剛從車站裏鑽出來,正在往出站口走著,突然有人在身後喊葉晨的名字,聽聲音是個女的。葉晨幾人齊刷刷的迴過頭,發現是一個打扮時髦的女子,頭頂太陽鏡,一身咖啡色的外套,笑靨如花。


    葉晨審視的看著這個女人,然後就見她開口說道:


    “楊樹茂,你不會到現在都沒認出我是誰呢吧?”


    葉晨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女的自然就是宿主楊樹茂的第三位紅顏趙亞靜,但是坦白的說,葉晨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女人,因為她身上寫滿了現實的味道。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就是趙亞靜最真實的寫照。當初原宿主為了考大學,拒絕了她去廣州發展的建議,結果這個女人直接找到楊樹茂的家裏,生生把楊樹茂考大學的事情給攪黃了。


    就像傅荷銘對史曉娜說過的那樣,“趙亞靜所掙的每一分鍾,都是她自己一點一點打拚出來的,想讓楊樹茂靠她的錢站起來,你做得到,她可做不到。”


    葉晨在現實世界裏,對於這樣的女人,接觸的簡直是不要太多,所以他對於這種女人一貫的態度就是敬而遠之。來到這個世界後,他還特意錯開了彼此交織的軌跡,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會這麽神奇,到最後還是在火車站遇到了。


    葉晨虛眯著眼睛,看了會兒趙亞靜,然後說道:


    “喲,這不是牛挺貴院子裏那鄰居,對,小鼻涕妞趙亞靜嗎?真沒想到啊,會在這裏見到了。”


    葉晨周圍站著的四個糙老爺們兒,先是一愣,隨即就是哄堂大笑,因為麵前站著的這個女的,實在是跟葉晨口中的小鼻涕妞聯係不到一塊兒去。


    趙亞靜的臉一黑,因為這絕對是妥妥的黑曆史。她氣憤的拍了下葉晨的手臂,然後大聲說道:


    “不許再叫我小鼻涕妞!對了,我迴北京的時候,還托牛挺貴打聽你的消息來著,聽他說你自從跟人打過一架受傷之後,就再沒見過影子,跟家裏麵也鬧掰了,這是什麽情況?你怎麽跑到廣州來了?咱倆居然還是坐的一趟列車!”


    葉晨打了個哈哈,然後對著趙亞靜說道:


    “別提那些糗事兒了,現在這年頭,大家都在朝錢看,從打那次打架之後,我托著哥們兒幫我介紹了個工作,在廠子裏幹銷售,這不是跟著單位來廣州出差了嘛。”


    “逢人隻說三分話,不可全拋一片心”,這句古老的華夏諺語,似乎是我們在成長過程中不可迴避的一部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逐漸意識到,與人交流時,有些話是不必說出口的,有些心思是可以不必全盤托出的。


    這並不代表我們不信任他人,而是我們在與他人的交往中,需要保留一份恰當的距離,以保護自己和他人。葉晨本身心裏就對趙亞靜存著防備,所以自然是不能對她和盤托出自己的事情。


    葉晨身邊的幾個兄弟,互相遞了個眼神兒,臨走前李曉光有交代,讓他們在葉晨身邊聽喝,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所以他們自然是配合葉晨的說辭。


    趙亞靜看了眼葉晨,然後對著幾人說道:


    “咱們別在這兒站著了,來到這裏是我的地盤兒,走,我領你們吃飯去,咱們老同學可是好些年沒在一起聚聚了。”


    葉晨魂穿的宿主楊樹茂,從小就長得周正,很討女孩子喜歡,趙亞靜也是當初喜歡他的對象,隻不過當初自己是個小鼻涕妞,沒有去追求葉晨的勇氣。現在她自覺自己的條件,完全配得上葉晨,腰包鼓了,說話自然也就有了底氣。


    葉晨笑了笑,也沒有拒絕,眾人在趙亞靜的帶領下,打了兩輛出租車,來到了一家名為“太平館”的西餐廳。太平館是廣州最早的西餐館,創建於清光緒年間。


    館內環境優美,雅座經營西餐、中菜、粉麵飯菜、中西美點、包辦喜慶筵席。這裏的西餐名菜有葡國雞、燒乳鴿、煙熏倉魚、焗蟹蓋、牛尾湯、鑊仔牛柳、洋蔥豬扒;中式名菜有百結同心、碧綠生魚卷等。


    趙亞靜特意點了兩桌,一桌用來安排葉晨身邊的那些人,她跟葉晨則是坐在另一桌。酒菜上齊之後,趙亞靜笑著幫葉晨倒上了酒,然後說道:


    “我迴北京的時候,特意找牛挺貴打聽你的消息來著,尋思著請你吃頓飯,好好的感謝感謝你。”


    葉晨把玩著手裏的酒盅,笑著看向了趙亞靜,然後說道:


    “鼻涕妞,你這話說的可有點虛。咱們得有十多年沒見麵了,就算是老同學,也早就疏於聯絡感情了,彼此的關係早就淡了,你感謝我什麽啊?”


    趙亞靜故作兇狠的瞪了一眼葉晨,然後笑著說道:


    “也就你敢在我麵前口犯,換個人在我麵前叫我鼻涕妞,你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他?還能感謝你什麽?我小時候啊,腦子不行,學習不好,要不是你始終讓我抄作業,考試的時候故意幫我漏題,我小學都畢不了業。”


    葉晨笑著一拍自己的腦門,然後搞怪的用尾指挖著鼻孔,學著趙亞靜小時候的模樣,開口說道:


    “我想起來了,你當時是這麽說的。大茂,考試的時候你把卷子挪一點兒,讓我看看,別太自私。”


    葉晨惟妙惟俏的表演,給趙亞靜逗的眼淚都快要留下來了,她用力的拍了一下葉晨,然後說道:


    “討厭,不帶你這樣糟踐人的。”


    幾句玩笑拉近了二人之間的關係,兩人一邊喝酒吃菜,趙亞靜一邊說道:


    “傻茂,你在國營單位,一個月累死累活的,也就賺個二三十塊頂天了,迴去把工作辭了,來我這兒吧,我一個月保你五百以上。”


    趙亞靜小學六年一直跟葉晨是同學,她深知別看大家都叫他傻茂,那是因為他性子敦厚,辦事實在,真要是論起聰明勁兒來,周遭的那幾個發小,哪個都沒他腦子夠轉。再加上葉晨打小就是趙亞靜暗戀的對象,她打著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主意,想要葉晨可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葉晨撇了一眼趙亞靜,一邊自顧自的喝酒吃菜,一邊說道:


    “承蒙您看得起,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我這水平當個工人都勉強,這還是托了哥們兒的關係,所以啊,我就別去壞你好事兒了。打架占地盤兒我雖然是在行,但是我學好了,不想那麽廝混一輩子。”


    趙亞靜一臉無奈的看著葉晨,然後開口解釋道:


    “我找你就是正兒八經的做生意,這麽跟你說吧,現在長江以北,還停留在大鍋飯的時代,可是在廣州呢?改革開放的力度很大。


    你們這些人想的是吃大鍋飯,保住鐵飯碗,可是在我們這邊,國企根本就沒人願意去,嫌工資太少,都自個兒做買賣。我在這裏開了家服裝店,每個月至少幾千塊。怎麽著,傻茂?來不來給個痛快話!”


    葉晨表麵上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可是在心裏,他早就把趙亞靜的建議給否了。論起做生意,就算是十個趙亞靜,在葉晨麵前都不夠瞧的,因為在滲透的世界裏,葉晨可是東三省最大的倒爺。


    趙亞靜拋出來的那仨瓜倆棗,也許對這個時代的普通人,蠻有吸引力,可是在葉晨麵前是真的不夠瞧,葉晨嫌賺的太少了。思考了半晌,葉晨對著趙亞靜迴道:


    “這樣吧,亞靜,我迴去好好想一想,呆會兒你留個地址,我要是來廣州投奔你,到時候給你拍封電報。”


    趙亞靜深深地看了眼葉晨,沒再繼續把話往深了說,她看得出來,葉晨是個主意很正的人……


    ……………………………………


    葉晨幾人來到廣州的第一天,好好的在賓館裏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狗腸子和二林等人,來到葉晨的房間,詢問他今天有什麽章程。葉晨沉吟了片刻,然後對著哥幾個說道:


    “論起打聽消息,不外乎車船店腳牙,其中以拉客的出租車司機消息最靈通。所以啊,今天我帶哥幾個出去逛逛,但是你們切記,少說多看。”


    哥幾個自然是滿口答應,葉晨這邊換了身衣服,就帶著幾兄弟出了門。眾人在賓館門口,攔了輛在這裏趴活的紅色豐田出租車,隨著汽車發動,看著沿途的街景,哥兒幾個瞬間成了話癆:


    “我艸,瞧人這兒的門臉,怎麽收拾的,真夠牛b的。”


    “瞧這姐們兒們,一個個細皮嫩肉的,準是喝牛奶長的。”


    “這地方的人,穿著真花,也真敢穿,咱們那兒,整個是個素啊。”


    “哎,哥們兒,真邪門,連這樹都跟北京不一樣,還挺經看。”


    “這怎麽跟電影裏香港似的,那都是那個什麽燈來著?”


    “傻叉,那叫霓虹燈。”


    “就他媽你機靈,要不是沾樹茂大哥的光,火車怎麽走,你丫知道嗎?”


    幾個人裏唯獨葉晨表現的十分淡然,在幾個小弟的眼中,透露著新鮮的東西,後世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出租車司機沒理會車後座擠著的四個傻叉,而是跟坐在前排的葉晨,攀談了起來:


    “先生,幾位是從首都來的啦?”


    幹出租車司機這一行,眼睛都賊,司機一眼就看得出幾人裏,葉晨是那個做主的人。葉晨輕笑了兩聲,然後迴道:


    “沒錯,哥幾個來這裏長長世麵。”


    “先生哪裏發財的啦,頭一次來廣州的啦?”司機說的話裏,咬著半拉舌頭。


    “頭迴。”


    “做些什麽的啦?”


    “您看像幹什麽的?”


    司機哂笑了一聲,然後對著葉晨說道:


    “從內地來的,無非就是帶些大頭,帶迴去電視、手表的啦。”


    “哦,挺門清。”


    “什麽叫門清的啦?”


    葉晨從兜裏掏出包香山,甩出一根兒朝向司機,然後解釋道:


    “門清就是非常在行,非常清楚的意思,哥們兒,別客氣,抽棵煙。”


    “不要的啦,我們廣州人抽這個。”司機拿出長長的煙,迴敬給葉晨。


    司機遞給葉晨的煙,是金色包裝,葉晨一眼就認出了牌子,良友,這是進入我國最早的外煙了,葉晨一直以為是八十年代中期才進來的,沒想到現在這邊就已經有了。


    葉晨接過煙在手背上敲了敲,然後點燃,接著對司機說道:


    “聽你說話挺對路,當司機的又是本地通,請你吃頓飯啦。”


    司機笑了笑,然後對著葉晨擺了擺手,開口說道:


    “謝謝啦,心意領啦,我還得掙錢。你不知道,我們廣州人要拚命地玩兒,拚命地掙錢,錢是老大啦。”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打探出收購光洋的主道,找這些當地的司機,準沒錯。於是葉晨笑著對司機說道:


    “沒關係,你一天的收入是多少?我全包了,你看如何?”


    司機頓時愣住了,他沒想到葉晨居然如此大氣,思忖了片刻後,開口迴道:


    “看你挺直爽的啦,可以隨便打聽一下,我們這裏包車一天五六百,不是嚇你,這是真的,廣州走在首都的前麵啦。”


    “行,六百就六百。”葉晨點了點頭,直接從手包裏拿出了一遝大團結,點出了六十張,塞到了司機手裏,然後說道:


    “權當是交個朋友了,吃個飯,喝個小酒,順便講講這兒的風土人情,聊聊現在熱門的生意,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司機沒想到葉晨辦事居然這麽大氣,一豎大拇指,讚歎的說道:


    “按你們北京人講話,局氣,我喜歡的啦,隻要你看得上我,成交。”


    酒桌上,酒菜上齊,司機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


    “我這個行當接觸人多,對你們北京人早有接觸,首都的人說話都大,見的世麵也不少,可一到了廣州就傻了。別樂,你們的口語我正兒八經地知道幾句。


    這幾年,廣州變化相當大,取決於什麽呢?風,什麽風?港澳那邊傳過來的風。你們想必也知道,廣州地處三江匯合處,瀕臨南海,自古以來就是中國南方的重要門戶。


    現在正冊有些鬆動,更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衝擊的便是首當其衝了,都說你們北京人對這些東西最敏感,不知看出名堂沒有?沒事吃飽了撐的打架的時代已經過去,大家都在渴望好的幸福生活。


    物質基礎是很重要的,於是,人們便開動聰明智慧的頭腦,在禁區中偷摸幹著,有了甜頭,就有膽大的,什麽事都是有開先河的,才會有跟進的。”


    葉晨對於司機雲山霧罩的說辭不感冒,這些東西糊弄一下初進城的人還行,他直接一針見血的問道:


    “哥們兒,請你來可不是聽你上課的,想必哥幾個幹什麽的你也看出來了,咱能直入主題嗎?”


    被葉晨敲打了幾句,司機訕訕的說道:


    “別急嘛,正要說的啦,你知道福建嗎?”


    葉晨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司機迴道:


    “知道,俗稱‘八閩’,地處東南沿海,溪流縱橫,群山疊嶂,素有‘東南山國’之稱,千百年來,因中原的漢人為避戰亂陸續南遷,與土著古越族人相融合,形成獨特的閩文化,與寶島隔海相望。”


    司機讚歎的看著葉晨,然後開口說道:


    “皇城之下有能人,您所言不差。兩岸商人的交易,開始相處於以貨易貨的原始階段,大陸這一邊用藥材、黃酒兌換那邊的布匹、電器、手表。


    上麵為了打破兩岸交流的僵局,對小規模的民間走私采取了默認的態度,不知何故,也不知何時,更不知何人,反正就是大陸的魚商用銀元和對方交易,而且勢力很猛,交易頻繁和加劇,這也是內地人帶著光洋來這邊的最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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