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卓的醬子園是賀涵固定的窩子,他習慣了請朋友在這裏吃飯,再加上旁邊就是賀涵工作的寫字樓,所以很多事情是瞞不過老卓的。


    更何況最近幾次賀涵請羅子君在這邊吃飯,兩人眼神交匯的時候,都快要拉絲了,老卓要是再看不出點貓膩來,就可以把自己的這對招子給摳出來踩碎了。


    賀涵此時沒在意老卓的嘲諷,他現在正在為唐晶的突然迴歸而感到措手不及。如果沒有唐晶的這次病情做鋪墊,他依舊可以保持以前的態度,畢竟兩人之間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可是如今這樣一來,正像老卓說的那樣,怎麽都透著一股逼宮的味道,最關鍵的是,他還得接著。


    ……………………………………


    唐晶放下電話,臉色有些難看,她通過剛才在電話裏的試探,已經從賀涵遲疑的態度,知道給自己寄照片的人不是在無的放矢,情況遠比自己想象的要嚴重。


    唐晶不論是在比安提,還是在晨星,都是有自己的熟人的,可是不會有人故意把這件事情告訴她,因為唐晶跟賀涵的關係已經非常明確,隻不過是曾經的戀人罷了,這時候沒必要去給她添堵。


    唐晶思考了片刻後,從身旁的露台上再一次的拿起了手機,給羅子君也撥了過去。羅子君此時正在坐出租迴家的路上,電話接通後,唐晶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喂,子君,一個星期之前,醫生告訴我,我胃裏長了東西。我以為是腫瘤,當時我就想趕緊迴到魔都,拉著賀涵跟他結婚,然後把工作辭掉,再去拿檢查報告。命都可能沒有了的時候,工作不工作,別人對你什麽樣的評價,也都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羅子君此時內心有著強烈的吐槽欲望,不是大姐,你說的這是人話嗎?發現腫瘤了,都不管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就要拉著賀涵結婚,先不說法律允不允許,你這純純的就是在坑人啊!


    換作以前,羅子君肯定會跟自己的閨蜜站在一邊,因為那時候她跟賀涵關係非常惡劣。不過自從離婚後,賀涵幫了自己這麽多,再加上唐晶走後,兩人接觸的日益頻繁,一切都發生改變了。羅子君不知道該怎麽迴複唐晶,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電話的另一頭,唐晶哂笑了一聲,心說我要迴魔都,打了賀涵一個措手不及,到了你這兒你也跟我玩兒沉默是金,要說你們兩個人心裏沒鬼,我都不會相信。唐晶嗬嗬笑了兩聲,然後故作親熱的說道:


    “喂,子君,你怎麽不說話了?其實我沒什麽大事兒,去醫院做了全麵的檢查,醫生說就是一個胃部的息肉。不過還是要感謝那幾天,算是老天爺給我一個機會吧,讓我想清楚了,什麽東西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最有意義的。”


    羅子君心裏突然產生了一個非常邪惡的念頭,心說你怎麽沒得癌症呢?突然出現的這個念頭,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調整了一下自己慌亂的情緒,壓抑著內心的不平靜,對著唐晶說道:


    “訂了機票就告訴我,我來接你,做手術我也陪你去。對我來說,沒有什麽可以比你迴來更重要和有意義的。”


    唐晶的臉上此時掛著一絲嘲諷,因為羅子君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在跟自己秀演技,沒什麽比這更讓她感到惡心的了,她沉默著掛斷了電話,微風輕輕吹拂在她的臉上,她看著不遠處的維多利亞港,這裏的風景雖美,可是卻不是自己的家……


    ……………………………………


    魔都虹橋機場,唐晶從通道裏出來,遠遠的就看到了賀涵的背影,他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大衣,頭發梳的一絲不苟,還是跟以往一樣的騷包。唐晶拖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悄悄來到了她的身後,然後用下巴輕點了一下他的肩頭。


    賀涵迴過頭來看了眼唐晶,發現她的臉上帶著一絲病態的慘白,臉上隻是用一些淡妝來遮掩。看著沉默的賀涵,唐晶自然感覺出了疏遠,她吐出了一股濁氣,故作輕鬆的對著賀涵問道:


    “怎麽了?不認識了?”


    賀涵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後張開了雙臂,對著唐晶說道:


    “歡迎你迴來。”


    此時兩個人的臉上都透露著一絲虛偽的笑意,擁抱過後,賀涵故意找話題說道:


    “看你這大箱子小箱子的,其實走了也沒幾天,感覺像是走了一年似的。”


    賀涵完全就是沒經過大腦的寒暄,是潛意識說出來的。說唐晶像是走了一年似的,其實潛台詞就是過去了這麽久,我都快要把你給忘了。


    唐晶作為一個推拉的高手,自然是聽出了賀涵的言外之意,不過她還是裝傻說道:


    “是啊,我原本也是以為,怎麽也要去個三年五年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迴來了,還讓公司賠了一堆的租房租車保證金。”


    賀涵此時其實是有些頭疼的,當初調唐晶去香港,其實是他對比安提的大老板拉斐爾提的建議,因為他察覺到似乎有一張大網,把他網在其中,甚至是在慢慢收緊。


    作為比安提的合作夥伴,賀涵自然是不甘心就這麽被動下去,所以他故意讓拉斐爾把唐晶當成風箏一樣放出去,想要看看能不能引出幕後黑手來,把戰場又暗處轉到明處。


    誰知道唐晶此時卻突然上演了這一出,完全打亂了他的行動部署,居然從香港迴來了。賀涵輕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


    “比安提對你算是好的了,任由你這麽折騰來折騰去都沒脾氣。”


    唐晶斜睨了一眼正在幫自己推著兩個手提箱的賀涵,然後說道:


    “這證明公司還需要我,就跟人一樣,沒找到替代品的時候,任你怎麽作,都會對你不離不棄的,等找到了替代品了,任你怎麽低眉下目的苦苦哀求,還是一樣要把你給踢出去的。”


    賀涵明顯感覺到唐晶的話其實是在故意的內涵自己,他能做的也隻能是自嘲的笑了笑,畢竟自己的心裏有鬼。跟唐晶分開後,就衝著她的閨蜜下手,怎麽說都是不大地道的。


    從候機大廳裏出來,賀涵對著唐晶問道:


    “晚上你是怎麽打算的?要不要叫上羅子君,去老卓那兒一起給你接風?”


    唐晶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怎麽?讓我看你們當著我的麵在那裏眉來眼去的嗎?我怕我會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搶過老卓的切魚刀,把你們兩個給剮了。唐晶看著賀涵輕聲說道:


    “就不用叫子君了吧?我一會兒會給她打個電話,明天再見。今天晚上就咱們兩個人一起吃飯。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賀涵長籲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硬擠出一個笑臉,對著唐晶迴道:


    “沒什麽,都聽你的。”


    晚上唐晶跟賀涵最終還是沒去老卓的醬子園,而是來到了位於南匯路七十七號的sol創意餐廳酒吧,這裏臨近老碼頭,隔江相望,可以感受到魔都夜晚的燈紅酒綠。二人坐定之後,服務員遞過來酒牌,唐晶點了一瓶奔富赤霞珠紅葡萄酒。


    賀涵的眉毛微微一皺,看著唐晶說道:


    “你馬上要做手術,醫生沒有跟你講,不能喝酒嗎?”


    此時唐晶的臉上再沒了往日的拘束,也有著一種得到解脫的味道,輕聲說道:


    “心情好的時候喝一點沒關係的,以前心靈雞湯上總是說,要把每一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來活,我當時不懂,覺得矯情。直到這次生病,反倒是有點體會了,想做什麽就做,想說什麽就說,幹嘛要時時刻刻都力求完美呢?你病了,死了,誰還會記得你的完美?”


    賀涵心頭微酸,在心裏歎了口氣,你這話哪怕是早一年跟我說出來,咱們倆恐怕是都進了洞房了,現在說出來不覺得有點晚了嗎?不過他還是很給麵子的對著唐晶附和道:


    “我不能更同意了。”


    紅酒醒好後,被服務員送了上來,唐晶拿過酒瓶給二人的高腳杯倒好了酒,賀涵看了眼酒牌,然後說道:


    “今天怎麽這麽大雅興,點了一瓶這麽好的酒?”


    赤霞珠原產於法國波爾多產區。然而,在澳大利亞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特別是在庫納瓦拉和瑪格麗特產區。澳洲的赤霞珠果香濃鬱,有著黑色水果的味道,這裏的赤霞珠因特有薄荷和桉樹的香氣而著稱。


    澳大利亞與波爾多有著相似的氣候條件,這裏成功的釀造出品質出眾的赤霞珠葡萄酒,特別是來自南澳庫納瓦拉產區和西澳瑪格麗特河產區的赤霞珠。赤霞珠通常會與受歡迎的葡萄品種西拉子(shiraz)進行混釀,赤霞珠作為單一品種釀製的葡萄酒也很受追捧。


    一瓶2014年奔富bin407赤霞珠紅葡萄酒在國內的售價要達到千元,以唐晶的性格,很少會鄭重其事的買價格這麽貴的酒。隻見她端起了高腳杯,對著賀涵笑了笑,然後說道:


    “賀涵,我們結婚吧。”


    賀涵明顯的愣了一下,這時就見唐晶眼泛淚光,對著賀涵說道:


    “我們結婚吧,我向你求婚,讓我嫁給你。”


    賀涵的雙手在把台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不動聲色的對著唐晶問道:


    “唐晶,怎麽突然就想結婚了?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唐晶心說我要是再繼續等下去,你恐怕是要睡在別的女人的床上了。不過表麵上她自然是不會這麽說,隻見她輕聲對賀涵說著早就已經醞釀好的套話:


    “因為我不想再等了,等到工作不忙了,等到我想安定下來,有一個穩定的家庭,等到你轉來轉去轉累了,最後還是覺得我們兩個在一起才是讓你感覺最輕鬆的,等到心情正好,時間正好,天氣正好,一切都正好的時候,那真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我明天就要去手術,雖然我知道這隻是一個很小的手術,不會有什麽危險,但是萬一要是發生什麽意外了呢?不僅是在手術台上,其實生活中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會發生意外,那我這麽多年就真的是白等了。”


    “唐晶,我不接受!”


    這幾個字從賀涵的嘴裏說出來,卻好似一座大山一樣,瞬間壓垮了唐晶的脊梁,她沒想到自己都用生離死別當做借口,來逼著賀涵就犯了,卻依然被她拒絕。唐晶的嘴唇微顫,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賀涵擺弄了一輩子人,當他看到唐晶此時情緒已經瀕臨崩潰,心中有了那麽一絲後悔,因為自己的決定,很可能會讓自己這一年多來,針對晨星的計劃徹底破產。思考了片刻後,賀涵繼續說道:


    “我是說,結婚這件事情,不應該由你來向我提出,而是應該我來向你求婚,由我來帶著戒指,請求你嫁給我,所以請你給我點時間,讓我去準備準備,認真的、隆重的請求你嫁給我。”


    唐晶的眼眶一紅,激動的淚水瞬間垂落。然而在賀涵遞過紙巾的瞬間,她借著紙巾的遮掩,臉上露出了一絲陰謀得逞的笑容……


    …………………………………


    跟賀涵分手後,唐晶沒有直接迴家,而是來到了羅子君的出租屋。隻不過賀涵已經幫她換了一間,當初的那個十來平米的屋子實在是小的可憐,哪怕是兩個人在屋裏,都容易轉不開身。


    羅子君接到唐晶的電話,忙不迭的把唐晶給接了上去,她剛從公司下班沒多久,客廳的茶幾上,散亂的放著她做的調查數據表格,唐晶脫下外套坐下後,隨手翻了翻,然後說道:


    “行啊子君,我在香港就聽賀涵說你進步驚人,你這不止是進步啊,水平已經快要趕上當初的淩玲了。”


    羅子君一陣莫名的心虛,她特意在廚房幫著唐晶擠壓了一杯新鮮的橙汁,帶著討好的語氣說道:


    “都是生活所迫,逼上梁山,我還欠著你將近五十萬的饑荒,再不努力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還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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