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巨大的聲響在山野間陡然響起,大地頓時劇烈的顫抖起來,半空中落下無數的山石斷木,暴雨般砸向地麵。


    天地動盪不安,數不清的飛鳥發出悽厲嘈雜的鳴叫,被落石砸落下來。地麵上匍匐的動物們恐懼著抬頭看著末日般的場景,瑟瑟發抖,根本沒有一絲力氣奔跑逃走。


    別道生白髮飄揚,嘴邊微不可聞的一聲輕嘆,眼神卻如赤子般清亮,望著兩座巨大的山峰輕易的壓垮了那一絲銀髮,衣袂忽然飄了起來


    確切的說,是他的人飄了起來,轉眼便出現在落在來的山底,左手輕輕向上一托,山峰突兀的停了下來,靜止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他沒有看寧向直,低頭對著半空中和地麵上的所有飛禽走獸發出一聲悠長的嘯聲。


    飛鳥們聽懂了他的嘯聲,各自發出一聲鳴叫,隨後振翅急飛向天外,飛出亂石亂墜的山間。


    走獸們也聽懂了他的嘯聲,齊齊發出一聲低吼,撒開四蹄拚命的奔向山底,奔向山外。


    寧向直眼神冷漠,眼底神情閃過一絲譏諷:「什麽時候羽化成仙門的人居然出了一個悲天憫人的門徒?」


    羽化成仙門,這是一個極為古老的修道門派,源[頭可追溯到遠古時期,比當今大部分修道門派還要古老。


    這個門派的宗旨正如它的門派名字一樣,追求斬七情滅六欲。心中唯有自我,隨後羽化而成仙。


    羽化成仙門的門人,眼中沒有天地,沒有人情,隻有自我,而自我的念頭也唯有羽化成仙。這個門派的門人是世間最冷漠最絕情最殘忍的修道者,他們沒有是非觀念,也沒有正邪的概念,一切追求本心罷了。


    他們對天地不敬,認為自己隻是暫時寄居於這方天地的過客。他們對萬物無情。既然隻是過客。何必多情?


    可人畢竟是人,怎能無情?即使是修道者,首先也是人,哪裏就真的斬得斷七情六慾?也正因此。羽化成仙門的門人一向極少。隨時都像是要斷絕宗派傳承的樣子。


    奇怪的是。這個看似隨時都可能斷絕傳承的宗派,從遠古混亂時期,歷經上古亂戰時期。直到如今,宗派傳承居然還沒有斷絕。而曾經與羽化成仙門同時期無比光耀的各個門派,基本都已經斷絕。


    別道生是羽化成仙門當代門主,按理說應該便是無情無義冷漠自私之人。可他偏偏卻是羽化成仙門傳承數萬年來極為特殊的存在,他外冷內熱,他有情有義,他執著有情,甚至對萬物生靈皆有憐憫之心。


    他是有史以來最特殊的羽化成仙門弟子,與他相比,他真正的傳人,繼承了羽化成仙門傳承的清風比他更像一個真正羽化成仙門弟子。


    聽到寧向直的話,別道生隻是微微一笑,嘆道:「寧首座號稱博聞強記,熟知古今各大門派傳承,原來對我羽化門也隻是如俗人一般一知半解。」


    寧向直冷哼:「莫非本座說錯了?」


    別道生搖頭:「錯了,也可以說不錯。隻是你說的隻是羽化經底層境界,羽化經練至高階,無情便轉為有情。」


    寧向直沉默片刻,輕嘆道:「道是無情卻有情,原來如此,本座受教。」


    他臉色一冷,冷聲道:「可惜你此刻壽元將近,否則若是再給你十年時間,以你對羽化經的心境修為,你應可再進一步,踏足元嬰境界。可惜了,所以你去死吧!」


    寧向直話音一落,人也起身飄至半空中重疊的兩座山峰上,山河扇重重一揮,七座山峰陡現,遮住了半邊天空。


    寧向直的山河扇乃是上湯宮七品至寶,原本山河扇內封存有十座大山兩條大江,是曾經上湯宮大能前輩前往不可知之地,強行取走了該處的十方山嶽和縱橫二江。然而前段時間與流雲真人相鬥,被流雲真人強行毀掉了一座山嶽,如今尚未補足,隻剩下九座山峰,布不成十方山嶽。


    雖然布不成十方山嶽,然而九座山嶽遮天蔽日,裹挾著天外颶風,似天空崩潰般砸落下來。


    別道生銀髮狂舞,全身氣勢暴漲,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人卻突然的出現在了頭頂的兩座山嶽下。稍一停頓,人如一把利劍輕易的破開了山底,貫穿了整座山嶽,又連續貫穿了第二座山嶽,趁著天上七座山嶽還沒有落下來之時,閃電般襲向青霞峰頂安然獨坐的寧向直。


    寧向直眼神一亮,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欣賞,瞳孔中倒映著沖天而來的別道生身影。那身影似劍,如龍,快如奔雷,卻飄渺難尋。


    圍繞在寧向直身邊兩道水龍如同被驚醒一般動了起來,繞著寧向直飛快的旋轉纏繞在一起,濤濤江水伴著陣陣洪波,捲起沖天浪花,一浪一浪的拍打向淩空而來的別道生。


    滔天浪聲中,傳來別道生不疾不徐的清越聲音:「劍名別離,一劍兩斷。」


    連天巨浪忽然被莫名的力量分開,分開處,一劍向寧向直劈來。


    寧向直眼神微眯,手訣一動,一座山嶽憑空出現在劈來的劍光前,蠻橫的撞向別道生。


    片刻後,青霞峰震盪如雷。


    …………


    安雲突然停了下來。


    明月亦隻能停下,見她臨劍**,似在思索什麽,便耐下性子等著。


    等了半晌,見安雲依舊一動不動,不由催促道:「怎麽了?如果沒事就快點趕路吧。此去天風山還有一天半的路程,若是晚了,等到萬長老交接後,以聽潮閣的霸道作風,我們想要取來天風火。基本不可能。」


    安雲聞言抬頭,默默的取出別道生交給她的書信,遞給明月。


    明月愣了愣,不解道:「你這又是想幹嘛?」


    「你帶著小別的書信去取天風火,我想起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等我處理完了再去尋你。」


    明月惱火的接過書信,沒好氣的說道:「我一個人去也沒什麽,反正萬長老也見過我。但你到底又想幹什麽?怎麽總是想一出是一出,萬一有危險怎麽辦?你又不是一個安分的人,一路上麻煩就沒斷過。出了問題師尊第一個就會砍了我。」


    安雲搖搖頭。也不理會明月喋喋不休的抱怨,隻是說道:「快去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既然怕來不及,還這麽多事。」明月沒有多想。一邊抱怨著一邊禦劍離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天際。


    安雲沒有動。目送明月離開後,才緩緩的轉過身,抬頭看著不遠處天空中露出的三兩顆星子。


    此時天色已大亮。哪裏來的星子?


    安雲終於動了,動如脫兔,轉瞬已在十裏開外。


    天邊的星子也動了,跟隨安雲的軌跡,拖著長長的星尾,劃過條條白線。


    一朵不知從哪裏來的烏雲飄了過來,不過片刻時間,就遮住了紅紅的金烏。烏雲似墨汁入水般迅速向四麵八方蔓延,天色整個黑了下來。


    漆黑的天上,一顆一顆的星子逐漸顯現,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安雲落在地上,望著漫天星鬥,無聲的嘆息了一聲。


    周天星鬥大陣。


    上古十大殺陣排名第二,相傳為太古時期東皇太一所創,聚三百六十五顆主星辰之力,以太陽星和太陰星為陣眼,結合一萬四千八百顆副星辰構成深邃無比的殺陣,曾是上古天庭的護界之陣。


    可惜周天星鬥大陣早在上古時期隨著上古天庭的毀滅而失傳,從此以後修道界隻聞其名,卻沒有誰見過周天星鬥大陣。


    然而幸或不幸,安雲此時卻見到了這傳說中的仙家陣法。雖然隻是一道殘破的陣法,威力不足傳說中的十萬分之一。


    姑蘇道人手中隻有定星盤,沒有三百六十五根大周天星辰幡。無法召集三百六十五顆主星辰之力,更無法召集太陽太陰兩星為陣眼。沒有陣眼,他甚至必須要遮蔽金烏和太陰,隻能召集副星辰之力布置了一道殘破的小周天星鬥大陣。


    安雲神念一動,探知到天上的星辰約莫隻有不足三千,副星辰的數量也不足完整的五分之一。她心中卻沒有半絲放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周天星鬥大陣是不是殘缺,殘缺多少,都沒有什麽區別。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她沒有絲毫機會逃走。


    她在觀察頭上的漫天星鬥,星鬥中隱約有一雙眼睛也在觀察她。


    姑蘇道人心頭感嘆,區區一年時間,這小姑娘已從築基初期成長為築基中期,這樣的修煉速度讓他嘆為觀止。更難得的是她周身的氣度,隱隱中透出一股宗師風範,竟讓他心中莫名的生出一絲驚懼。


    一屆築基中期修士,哪裏來的宗師氣度?


    這感覺不正常,很不正常,姑蘇道人皺了皺眉,不由輕哼了一聲。


    「姑蘇師叔,三千殘破星辰,連三垣都沒有,也配叫周天星鬥大陣?」


    姑蘇道人發出的冷哼極小,卻已經足夠安雲聽見,她漫不經心的開口諷刺,眼睛卻立刻看向聲源處。


    那裏是一片漆黑的竹林,濃重的黑幕遮擋住所有的光。


    安雲知道姑蘇道人就在竹林之中,因為整片竹林便是一座陣法,每一根竹子都對應一個卦位,每一個枝椏都連接兩個相鄰的卦位,整片竹林風雨不透刀槍不入,連光都不能進。


    安雲認得這座陣法,幹極宗難度最大威力最強的三大陣法之一的滅卻陣。


    「嗬嗬,安雲師侄,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憑你也配我動用周天星鬥大陣?周天星鬥大陣就算再殘破,那也是排名第二的上古十大殺陣。」


    安雲「噢」了一聲,低頭想了想,恍然道:「是了,你這陣法不是為了對付我,以你金丹修士的修為和地位,對付我根本用不著動用滅卻陣,甚至還不惜代價布下周天星鬥破陣。」


    「周天星鬥破陣?」


    聽到安雲的譏諷,姑蘇道人哪裏能夠忍受?雖然是殘缺的周天星鬥大陣,卻是他最厲害的陣法,當初為了得到手中的定星盤,幹極宗損失了唯一的一名元嬰長老,還死去了三名金丹大成修士才得到了這枚定星盤。


    如今被安雲一而再再而三譏諷為破陣,他怒從心中起,拔高聲音叫道:「就算是破陣,也是天下最厲害的破陣,你區區一個築基小輩,何德何能竟敢藐視本座的周天星鬥大陣?」


    安雲神色平靜,感受到姑蘇道人言語中的憤怒,更多的卻是對周天星鬥大陣的在意。


    姑蘇道人當然在意,簡直比他自己的命還要在意。他這大半生的時間都耗費在周天星鬥大陣之上,修為停滯不前,宗門為了幫助他修煉定星盤,付出的代價足以讓幹極宗五百年一蹶不振。


    可以說,周天星鬥大陣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的執念,而是整個幹極宗所有門人的執念。姑蘇道人身上承受的不隻是他自己對周天星鬥大陣的期待,更是整個幹極宗門人對未來的期待。


    辱他可以,甚至辱他的掌門師兄也可以,但是誰也休想辱周天星鬥大陣。誰辱之,必殺之。


    安雲不再出言刺激姑蘇道人,適當的言語刺激隻是為了更好的達到她想要的效果,為接下來她要說的話加重籌碼。


    她本就不是喜歡言語爭鋒的人,若不是因為姑蘇道人早已將周天星鬥大陣布置妥當,讓她逃無可逃,她先前便會一言不發遠遁千裏了。


    「姑蘇師叔,周天星鬥大陣既然不是為了我而設,何不放我離開?省的師侄拚命之下,若暴露了姑蘇師叔的一片苦心布置,讓師叔的仇人提前得知,豈不是不美?」


    姑蘇道人發出一陣暗啞的笑聲,語氣滿是不屑:「安雲師侄,你以為你的拚命能夠讓我發動周天星鬥大陣,破壞我在此間的布置?」


    安雲打量著四周,點點頭說:「師叔先前寧願故意放走我的同伴,便是為了杜絕任何意味,為何到了師侄這裏,師叔就不肯通融一二呢?仔細想來,我與師叔無仇無怨,就算師叔與我師傅不和,他老人家身死道消,恩怨也該兩清了吧?師叔又何苦不顧身份,為難我這小輩?」


    「哈哈哈哈……」流雲真人長笑一陣,冷聲道:「還要裝傻?」(未完待續……)


    ps:斷更太久,手生的厲害,親們請給我一點點時間找迴狀態。i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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