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這份期待,曹操在簡單的向賈詡、程昱、曹仁、夏侯惇等人交代了一下北地郡的事務之後,便帶著典韋踏上了前往洛陽的路。


    他熹平三年在洛陽城中大夢初醒,當年便離開了洛陽,如今已是熹平六年。


    短短兩年多的時間,洛陽還是那個洛陽,但他卻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小的洛陽北部尉了。


    杖殺蹇圖,彈劾王甫,追擊斬首落羅,襲破鮮卑王庭,現在的他,不說名滿天下,但起碼也不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了。


    熹平六年十二月底,曹操抵達洛陽。


    臨近年關,此時的洛陽城中也是熱鬧非凡。


    雖然漢軍剛在塞外打了一場敗仗,幽州一線還正在遭受鮮卑的進攻,但是洛陽百姓的生活卻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般。


    畢竟,這裏是天子腳下,縱然邊疆打生打死,也跟他們沒有什麽關係。


    因為是天子相召,曹操一到洛陽,甚至都來不及迴曹府見一見曹嵩,就被人帶進了宮裏。


    皇宮裏,早已得到匯報的劉宏已經等候多時了。


    就這樣,在一處偏殿當中,曹操終於第一次正式的見到了劉宏,一個比他還要小兩歲的年輕人。


    沒錯,劉宏的年紀比曹操要小。


    曹操出生於永興二年,而劉宏則是出生於永壽二年。


    換而言之,建寧元年劉宏繼位之時,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少年。


    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僅僅用了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借宦官之手除掉了權傾朝野的大將軍竇武以及竇氏外戚,將朝廷大權盡攬於手,這般手段心機,縱然易地而處,曹操也不覺得自己能做得更好。


    此後二次黨錮之禍,縱然天下世家齊力反對,卻依舊隻能被壓製的不能動彈。


    可以毫不客氣的說,如果他的兩個兒子劉辯和劉協能有他的一半手腕,大漢的局勢也不至於崩壞到那般境地。


    而這樣的一位天子,世人卻隻道他賣官鬻爵,寵信宦官,貪圖享樂,不理朝政。


    雖然這當中許多事情確實是真,但劉宏觸動了這天下世家的利益也是真。


    堂堂大漢天子,僅僅因為觸動了天下世家的利益,名聲就淪落到這種地步,所以這天下世家,難道不該打壓嗎?


    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後來在大權在握之後,才會不斷打壓世家門閥,隻可惜他的努力最後卻都被曹丕一個九品中正製完全喪送。


    隻能說,大漢自光武中興起,諸多功勳世家發展至今,已經尾大不掉,縱然一時打壓,卻也難傷其筋骨。


    劉宏的黨錮之策與賣官鬻爵雖然動搖了世家的利益,但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後來黃巾亂起,天下世家從中推波助瀾,為了平定黃巾,黨錮之策因此也不得不廢除。


    可惜的是,劉宏最終隻活了三十餘歲就駕崩了。


    如果他能再多活十年,天下的局勢可能就大不相同了。


    心中閃過許多念頭,曹操望著帝位上的年輕天子,也是躬身行禮道:“臣北地太守曹操,參見陛下。”


    與此同時,劉宏也在打量著曹操。


    平心而論,這些年來能引起他興致的人不多,而曹操絕對是其中最讓他感興趣的一個。


    雖然在最開始曹操很不起眼,能夠進入他的視野全靠杖殺蹇圖一事,但是曹操後麵的作為卻是讓他對這個人越來越感興趣。


    不畏權宦杖殺蹇圖,然後又自願去邊塞苦寒之地,抵達邊塞之後一改邊郡保守之風,領兵追擊鮮卑,斬殺鮮卑十二大人之一的落羅,此番出塞又是孤軍深入,千裏奔襲鮮卑王庭。


    這一樁樁事情下來,也是劉宏有些看不透這個年輕人了。


    望著殿中躬身行禮,舉止之間沉著大方的曹操,劉宏笑了笑:“免禮,賜座。”


    “謝陛下。”


    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上頭傳來的目光一般,曹操十分坦然的謝了恩,然後入了座。


    然後他就坦然的坐在那裏,等待著劉宏的問答。


    帝位上,劉宏搖了搖頭,笑道:“曹卿真不像是第一次入宮見朕的樣子,許多見過朕多次的人再見到朕,都不如曹卿現在的表現的淡然。”


    聞言,曹操也是笑了。


    他拱手道:“陛下過譽了。臣久慕陛下之名,今日一見,誠惶誠恐,不敢多言。”


    “哦?”


    曹操的話也是讓劉宏有些意外。


    他看著一臉坦然,不似諂媚的曹操,突然問道:“還是第一次有人跟朕這麽說,不過曹卿說久慕朕名,卻不知慕的是朕的什麽名聲?是賣官鬻爵貪圖享樂,還是寵信閹宦亂開黨錮?”


    說到這裏,劉宏又笑了一下,然後道:“畢竟,你這個北地太守的官,就是找朕買的呢。”


    曹操也是訝然。


    他發現這位陛下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沉默片刻,然後開口道:“臣慕陛下敢為人之所不為,為國為民,不惜聲名。”


    “哈哈哈哈!”


    帝位上,劉宏猛然放聲大笑起來。


    “孟德啊孟德,朕一直覺得你挺有意思,但沒想到你這麽有意思。也是,你並非出身世家,甚至在那些人眼裏,你甚至有可能被歸為閹黨之流。畢竟,那些人可不會管那麽多,他們隻看你的出身。”


    曹操沒有說話。


    天子劉宏說覺得他有意思,事實上,他現在也覺得這位天子劉宏很有意思,遠比他之前想的有意思的那種。


    過了一會兒,劉宏或許是笑夠了,終於停了下來。


    他望著坐在殿中的曹操,歎息道:“孟德啊孟德,朕繼位至今,真正懂朕的人不多,你算是一個。你這樣的人才,放在邊疆太浪費了。朕想把你調迴洛陽來為朕做事,怎麽樣?你想要什麽封賞,盡可跟朕提。”


    如果是一般人,麵對劉宏的許諾,或許已經迫不及待的答應了。


    然而曹操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鄭重的躬身行禮道:“陛下恩重,臣愧不敢當。臣不要什麽封賞,臣想留在邊疆,力求在有生之年,重塑我大漢雄風,讓草原胡虜,知我大漢之威,自此不敢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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