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瞞天過海


    “來兒已去了兩個多月了,不知是否已經安全抵達大月國都了?”蘭鬱盛望著關下黑壓壓的敵軍,擔憂地說道。


    衛征道,“來兒天資聰穎,又有大力和汝舍的保護,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隻是要說服那大月國出兵,恐非易事。”


    “隻希望他早日出兵才好。”


    “如今隻能靜心等待。”


    “不如我殺出關去,請家父出兵,他的人馬說不定還快些,到時前後夾機,必能解圍?”


    衛征道,“此也不失為良策,隻是此去兇多吉少,路途遙遠。若是有個什麽閃失……”


    “就這麽定了!我即刻啟程!”


    衛征見攔不住,心想,若是逃了出去,也勝於在這裏受苦,便道,“我且召集眾將商討個萬全之策。”


    兩人即刻命斥候傳令眾將領議事大廳商議。


    吳迪道,“聖後金軀,豈可犯險。前番一戰,料那申如賓也是草包,不如我領著大軍殺將下去!”


    衛征道,“不可,申如賓乃少有的猛將,用兵不在孤之下,前番隻是輕信了向極簡的話。如今防備森嚴,真要打起來,勝算幾何,尚未可知。若雄魯番國趁機偷襲,我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可讓聖後以身犯險,臣等實在於心不安呀。”吳迪說道。


    蘭鬱盛道,“我心意已決,眾位不必多言,就這麽定了。”


    衛征道,“封不平,你去選精兵十人,隨行保護。”


    “為臣定拚死保得聖後周全!”封不平領命去了。


    衛征又道,“吳迪,你領精兵五千,前去衝營、廝殺,以作掩護。”


    “諾”吳迪領命去了。


    吩咐畢,衛征拉著蘭鬱盛的手道,“夫人此去,一路小心,萬不可強求,務必迴來。”


    “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


    兩人邊走邊聊,到了東城門,吳迪、封不平已領軍在那等候。


    衛征拉著夫人,久久不肯放手。不知讓她前去求援,是否正確。


    蘭鬱盛笑道,“不必這般兒女情長,你好生保重,務必等我迴來!”


    衛征隻好道,“夫人也要好生保重!務必迴來!”


    蘭鬱盛將手抽出,轉身道,“開門!”


    吳迪先行領軍出城,直奔平叛大軍營地。蘭鬱盛別了衛征,領著十名精兵,沿著小道飛馳而去。


    早有探馬報與申如賓,申如賓道,“哼!來得正好,前番這廝自以為厲害,今日且殺殺他的威風!申如朋,你領兩萬精兵,去殺他個片甲不留,提他人頭來見我!”


    兩軍在營前擺開陣勢,吳迪道,“前番殺得不夠痛快,你們盡管全數來戰。免得你爺爺三番五次來叫陣。”


    “少得意,前番中你奸計,今日讓你嚐嚐爺爺申如朋的手段!我也不欺你人少,咱倆先來過過招!”申如朋自恃武藝高強,叫吳迪單挑。


    吳迪心道,“時間拖延越久越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他提著镔鐵槍,驅馬前行,“來來來,既然你想先受死,就放馬過來,讓你爺爺吳迪教你耍上幾招!”


    申如朋提著雙刃獸口吞巨斧,打馬向吳迪衝來。兩人衝至場中,雙兵交接,火星四射,巨斧勢大力沉,砸得吳迪手口發麻。申如朋見吳迪竟牢牢接住自己這震天一斧,叫聲好,“孫子還不錯,再吃你爺爺一斧!”說罷又將巨斧攔腰劈去。


    吳迪又是一擋,大叫道,“有什麽招盡管使出來,你爺爺還沒使盡全力呢!”


    雙方你來我往,直殺得塵土飛揚,天昏地暗。


    兩軍看得性起,紛紛高喊助威。


    申如賓站在高處,心道,“我這個兄弟,隻顧好勇鬥狠,遇到對手了,非要爭個高下。完全不顧打仗的章法。”


    他叫來邢不遠、尚望山,如此這般吩咐下去。


    兩人正鬥到興奮處,忽聽一聲炮響,從營地左右衝出兩支人馬來,直衝望鄉關眾軍殺來。申如賓也提馬出了中門,催動營前人馬攻擊。


    吳迪見了,怒道,“好你個申如朋,竟然來陰的!”也不戀戰,虛晃一槍,掉轉馬頭便走。申如朋哪肯放過,緊隨其後追來。


    吳迪叫聲來得好,斜過身子一個迴馬槍,直奔申如朋胸口而去。申如朋眼明手快,將槍捉住,身子一歪,就勢欲躲,哪裏來得及,撲哧一聲,槍頭紮入左肩,申如朋大叫一聲,跌落馬下。


    吳迪拉住馬頭,欲迴身補上一槍,申軍已經殺到,隻得縱馬迴軍。眾精兵分開一條道來,讓進吳迪。瞬間重又合攏,將長槍對準來敵,毫無懼色。看著申軍近了,吳迪大喊一聲,“扔!”


    數千隻短槍從陣內擲出,如仙女散花般向三麵敵軍飛去。


    敵軍也是訓練有素,紛紛高舉盾牌躲避,一時間“啪啪”聲不斷。來不及躲避的死的死,傷的傷,倒了一大片。


    “防!”吳迪又是一聲斷喝。眾將士立即組成盾牆,嚴防死守。


    申如賓此時也是大喝“放!”軍中弓箭手聽到命令,拉弓便射,數萬隻箭鋪天蓋地般罩向衛軍。衛軍這邊雖防守嚴密,卻也死傷不少。


    “攻堅車衝擊!”申如賓又是一聲斷喝,數百士兵推著二十多輛攻堅車快速衝向盾牆。數萬兵丁緊隨其後。


    “放車進來殺!”吳迪見攻堅車離得隻有十餘米了,大喝一聲。


    攻堅車對麵的士兵紛紛讓出道來,放了攻堅車進去。


    “合!”吳迪又是一聲斷喝,避讓的士兵迅速補上缺口,死命將後麵的兵丁堵在陣外。陣內的士兵則將推著攻堅車的數百敵軍盡數砍殺。


    申如賓見狀大怒,大叫道,“鐵鏈破陣!”


    隻見兩隊騎兵拉著數丈長的鐵鏈,分兩頭直衝盾陣。頓時將陣形拖倒一大片!


    吳迪大喝一聲,“衝擊!”領著眾軍分頭衝向騎兵隊,奮力拚殺。騎兵隊衝勢頓減。


    申如賓見盾陣已破,大喜,催動全軍衝擊。兩軍交接,捉對廝殺,直殺得征塵漫天、血流成河、地暗天昏。


    吳德見申如賓軍傾巢而出,越戰越多,料再戰下去,必定全軍覆沒,隻得傳令撤退。


    申如賓哪肯放他們走,大喝道,“給我死死圍住,不要放走一個!”重又裏三層外三層把包圍圈合攏。


    正在此時,徐世源受衛征命令,領著一千人馬前來接應,見形勢緊急,大喝一聲領軍衝殺下來,硬生生撕開一條缺口,吳迪大喜,領著眾將士與徐世源匯成一處,奮力拚殺出去。


    眾軍且戰且走,撤至望鄉關下,衛征在城頭早領著數千弓箭手拉弦搭箭接應,衛征見敵軍追到,大喝一聲,“放!”


    一時箭如雨下。追兵紛紛後撤躲避,中箭者無數。申如賓急令撤軍。


    雙方清點戰果,衛征這邊折了三千來人,其餘人盡皆帶傷掛彩。


    申如賓折了三千來人,申如朋受傷,也未傷及性命,雙方戰了個平手。


    衛征聽了吳迪的戰況匯報,心中十分佩服,道,“好個申如賓,果然用兵如神!”命眾軍好生休整,不得輕易出戰。


    申如賓經此一戰,對衛征也是佩服不已,“手下將領如此了得,用兵列陣出神入化,實是帶兵作戰以來首遇之勁敵!”命向京城報捷,稱殺敵一萬。令各軍嚴防死守,務要把衛征大軍困死在望鄉關。


    蘭鬱盛帶著封不平等隨從,早已日夜兼程望雲霧關而去。


    蘭鬱盛不敢走大路,隻揀小道走,行了半月,放才到達雲水山,離雲霧關還有一半路程。


    他們上得山來,隻見溪水淙淙,水霧迷茫,朽木倒伏,青苔遍地,森林裏到處都是各色瘴氣,白日裏也透不過多少陽光,陰森濕冷,各種毒蛇爬行於樹枝上、草叢間,狐、熊、野狼出沒於藤蔓下、怪石中。


    隨從們隻能以刀劈路,艱難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該往哪裏走,眼見得天色漸漸暗下來。


    眾人無奈,隻得選一處略微幹爽高地,燒起煹火休息。到了晚上,雲水山更是陰森得可怕,各種夜行獸的吼叫聲此起彼伏,四下裏無數雙閃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著他們,不知是狼是熊或是其他什麽猛獸。


    一個隨從想是憋不住了,拉著另一隨從離開眾人,到一邊去小解。剛尿完,轉身時同伴已經不見,嚇得一路小跑往迴趕,沒跑幾步,被樹根絆倒,一個黑影忽地衝出撲向他,隨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驚得四下裏靜悄悄的。


    蘭鬱盛、封不平與眾隨從拔劍在手,警惕地望著黑漆漆的叢林。


    “聖後娘娘,如何是好?估計小六和白七是迴不來了。”


    “把火燒大點!在四周點上火把!”蘭鬱盛也感到邪氣逼人。


    隨從們將附近的樹木砍倒,擴大空地麵積,將火把點燃,綁在四周樹上,又將斷木削尖,圍成柵欄,忙至半夜,方才完成。


    蘭鬱盛吩咐兩人一組,輪流站崗。


    睡不片刻,被封不平喚醒。


    “聖後娘娘,有情況!”


    “有敵人?”


    “不是,火把時不時被什麽東西弄滅幾根!”


    蘭鬱盛不禁後背發涼。“不是自己熄滅的?”


    “肯定不是,還有好長一截呢!每次聽到啪的一聲!火把就掉地上了。”一邊隨從緊張地說道。


    “把他們叫醒,大家小心!”


    眾隨從拔出刀來,緊緊圍在蘭鬱盛周圍,那十匹馬在一邊站立不安,甚是恐慌,像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附近。


    “曾六,放兩匹馬出去!”蘭鬱盛靈機一動。


    “好!”曾六領命,跑過去解了兩匹馬的韁繩,分別用刀背狠狠地抽了一下馬屁股,兩匹馬嘶叫著衝進叢林,剛一沒入黑暗中,四周樹上飛出數十個黑影,直撲馬匹跑的方向,片刻傳來劇烈的撕打聲,不知是什麽猛獸的怪叫聲、馬兒的慘叫聲,吵作一團,片刻又忽地靜了下來。


    “看清楚是什麽了?”蘭鬱盛問道。


    “沒有,聖後娘娘!”


    “像人不像人,似猿不是猿!動作太快,黑糊糊的看不清楚。”


    眾隨從七嘴八舌地迴答。


    “將馬一匹一匹的放了!”蘭鬱盛果斷地道。


    曾六隻得照辦。那馬一趕出去,便遇到了前麵馬匹一樣的下場。


    蘭鬱盛把曾六叫迴,“這獸看來不隻是找吃的!怕是嗜殺成性!”


    眾隨從麵麵相覷,生平大戰惡戰無數,像今晚這種情況,卻是第一次,敵暗我明,不知有多少,也不知是什麽,著實讓人恐懼。


    “出來!出來!”封不平不禁大怒,對著四周大聲吼道,聲音震得枯葉紛紛飄落。


    片刻,從四周樹上跳下十幾隻怪獸來,全身漆黑無毛,皺巴巴的皮膚耷拉著裹枯瘦的身上,下肢著地,上肢及膝,尖耳赤目,狼嘴猴臉,獠牙外突,血口長舌,長得甚是醜陋兇惡,一看就是嗜殺成性。


    “血狼猿!”蘭鬱盛大驚道。


    “血狼猿是什麽鬼東西?”曾六驚恐萬狀地問道。


    此時,血狼猿低吼著步步近逼,欲翻過柵欄,蘭鬱盛也不及迴答,大喝一聲,“殺!”帶頭衝向血狼猿,利劍過處,血花四濺,肢體斷裂。那血狼猿隻是一怔,看著斷掉的前肢,那前肢竟然快速止血,又長了出來。


    眾人大驚,“砍頭!”蘭鬱盛不假思索,揮劍劈向血狼猿的脖子,“撲哧”一聲,頭顱掉落,那血狼猿的屍體仍舊衝前幾步,方才撲倒在地,前肢仍在四處找尋自己的頭顱。


    眾隨從依樣畫葫蘆,朝血狼猿頭顱猛砍,那血狼猿數量多,速度迅捷,不一會便抓住一兩個隨從,掀翻在地,張口將脖子咬開,大口吞食血液,片刻慘死的隨從便成了一具幹屍。


    雙方混戰在一起,直鬥到第一縷陽光照進空地,那血狼猿方才唿嘯著丟下七八具屍體逃入密林。蘭鬱盛外衣被撕成條狀,手臂上被抓出道道血痕,驚魂未定,檢視隨從,隻餘下封不平、曾六兩人,都傷痕累累,其餘隨眾則均已身亡,馬也隻餘得兩三匹。


    三人不敢休息,騎著馬,沿著溪水往山下趕,漸漸的出了密林,已是午後,隻見一掛巨瀑,懸於眼前。三人下到瀑底,洗去血汙,喝了幾口甘泉,不禁癱軟在地,直休息到太陽偏西,方才上路。


    行至天黑,遠遠的見一戶農舍,燈火微明,三人甚喜,向前投宿。農戶見他們衣著襤褸,問道,“你們莫非是從山上下來?”


    “正是!”蘭鬱盛道。


    “哎呀!真是命大!那血狼猿可不是吃素的!”


    “你也見過血狼猿?”曾六吃驚地問道。


    “是呀,一到夜晚,常常會跑出山來,襲擊村民,全村到現在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其他人都死了。”


    “那你怎麽不走呢?”蘭鬱盛問道。


    “唉,我都是個半截入土的人了,還能走哪去喲,外麵那些當差吃皇糧的,比那血狼猿也差不到哪去。我在這屋裏還有躲處。出去是躲也無處躲了。快進來吧!”


    眾人牢著馬進了屋,那農戶將木門栓上,又用四根長木棒頂住。這才招唿蘭鬱盛等人坐下。那屋不大,兩匹馬擠進來後,更顯得窄小。


    “打擾了!老人家,請問尊姓大名,可有吃的,我們這裏有些銀兩,你弄些給我們將就著吃了吧。”蘭鬱盛掏出些銀兩放在破木桌上,說道。


    “煩勞問詢,叫我鄭老漢就是了。我看你們傷得不輕,正好我自製了些解藥,專醫血狼猿抓傷的,若不及時敷治,恐傷了性命。”鄭老漢抬出一個瓷罐來,遞給曾六,曾六將罐打開一聞,好濃一股臭味,裏麵盡是些蜈蚣、毒蛇、蜘蛛等毒物,曾六將信將疑,身上抓痕雖已凝固,但又痛又癢,已由鮮紅色已變成暗紫色。


    鄭老漢見他們不信,將自己衣袖卷起來,隻見手臂上布滿條形傷疤,顯是血狼猿抓的。


    曾六心道,管他是真是假,試試再說吧,反正是個死,便用布條沾了一些解藥,敷在傷口上,痛癢立減,片刻流出黑色毒血,傷口也由紫變紅。


    “你們自己先敷著,我去拿些衣服給你們換上。再去弄些吃的。隻有一些雜糧野菜,不要嫌棄。”


    蘭鬱盛連忙謝過,三人難得地放鬆下來。


    “夫人,血狼猿是什麽東西?”曾六不禁再次問起這個問題。


    “我也是聽父親說起過,沒有見過。聽說,血狼猿嗜殺成性,最喜吸食鮮血。凡是被吸它咬過的,都會被同化!”


    “啊!這麽可怕!那不是會越來越多?這還得了?”


    “那倒不會,也有弱點。雖然砍其他地方不會死,但砍頭會死。而且隻能晚上出來,怕陽光,沒啥智力。”


    不一會,鄭老漢拿了些換洗的衣服,不過是些粗布農服,遞給曾六。蘭鬱盛拿了套婦女的粗布群衩,一邊房間換了。


    半晌,鄭老漢將飯菜端上了桌。蘭鬱盛上首坐了,請鄭老漢左邊陪著,曾六、封不平方才坐下。


    當夜無事。


    次日,蘭鬱盛讓曾六拿了些銀兩給鄭老漢,將軍馬放了。三人扮作農戶,揀大道而行,徑直往雲霧關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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