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季薇不知道的是,在她出閣的這一天,一向令她頭大的季小元一夕之間長大了,之後的日子,她像個愛護弟弟的姊姊般照顧福哥兒,替娘分擔家務,也會到田裏認真幹活,看看玉米和小麥長得好不好。


    隻是,她還是很討厭摘椰子。


    “大姊,我背你。”


    從喜帕底下一看福哥兒小豆丁般的身形,季薇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小小年紀的他還長得不夠壯。


    “我來背吧!你還小,會摔著她的。”一身的方開明穿著大紅袍,情濃的望著同樣一身紅得豔麗的新娘子。


    “不行,我才是大姊娘家的兄弟,上一迴我真的太小背不動她,這一迴行的,背順手了還能背下一迴……”


    下一迴?這熊孩子誰家的,真想一掌拍死他。


    他到底想讓他大姊嫁幾迴?是咒他姊夫早死,還是詛咒夫妻倆婚後不睦,最後走上離異一途。


    眾人一聽,麵上有點微僵,笑得不太自然,但是隻有一人不受影響的抱起新娘子,在大夥的驚唿聲中送入花轎。


    方開明等不及了。


    “起轎!”


    轎夫吆喝一聲抬起花轎,從山溝村到平安鎮上,一路上有人沿道撒混著銅板的喜糖,喜得一群孩子們跟在花轎後頭又叫又跳的,無數隻的小手你爭我搶,還跟著男方家進門坐席。


    下轎了,過火盆子。


    其實平安鎮的禮俗並不繁複,摔了瓦之後便是拜天地,在禮成之後,一對新人就送入洞房。


    “我們先在家裏住滿三日,過後我們搬到新宅子……”這個家不再是他的,樹大要分枝。


    喜秤掀開覆額的喜帕,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心口一撞的方開明有了驚豔的感覺,突然間,他不想到前頭敬酒了,他想直接洞房。


    “你新宅子置於何處?”這廝一直不肯告訴她,不論她如何追問,他都口風緊得有如撬不開的蚌殼。


    “秘密。”他故作神秘的一眨眼,神情非常愉快。


    “還吊我胃口,要是我看了不滿意肯定饒不了你。”不滿的季薇嘟著嘴,紅豔豔的朱唇弓人欲動。


    她還真被輕薄了,唿吸有些急促的新郎官捉住她的雙肩狠狠一吻。


    “我娘子真好看……”他嗬嗬傻笑,未飲先醉。


    難得臉紅的新娘子推了他一下。“還不出去敬酒,讓人瞧見了多難為情……”


    他一徑的笑,摸著妻子薄施脂粉的臉。“一會兒我三位嫂嫂會來見你,你不用理會她們說了什麽,一味的裝羞就好。”


    “她們知道你是明威海運的東家?”知與不知,在態度上的差別可大了,就怕趕著來巴結。


    他一頷首,“我那三位兄長一直追問入股一事,希望我讓出一、兩股,如果他們知道明威海運是你的,那副貪婪的嘴臉不曉得會有多精采……”肯定像吞了十隻活蒼蠅般,想吞吞不下去,想吐吐不出來,鐵青著一張臉。


    “等等,你把明威海運給了我?!”他瘋了嗎?每年幾百萬的進益,換成是她死都不會放出去。


    方開明笑著一點她鼻尖。“我把它並入你的陪嫁,在你的嫁妝單子上添了一筆,我知道你始終對坐迴頭轎一事耿耿於懷,所以用行動告訴你,我不是謝家那個死不要臉的。”


    他和她過了禮之後,謝家居然厚顏無恥地拿著先前作廢的婚書上門,要求她履行婚約,簡直無恥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們憑什麽敢欺季家遺孤,真當謝家還是當年如日中天的富紳嗎?


    看來這些年整治他們還手軟了些,不下狠手是不行了,正如妻子所言,打到趴了就會寫“怕”這個字。


    “明老頭……”她先是噗哧一笑,繼而動容地紅了眼圈。


    “我喜歡你喊我明老頭,感覺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以後他們還會一起走下去,直到白發蒼蒼。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子,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太婆,走在田埂邊,笑看莊稼長勢。


    “傻瓜。”她噙著淚握住他厚實可靠的大手。


    “乖,別哭,我等會兒就迴來陪你。”他指腹輕柔的拭去妻子眼角的淚珠,十分不舍的頻頻迴首。


    方開明離開不久,一群穿紅著綠的婦人闖了進來,一個個好聽話不要錢似的拚命說,左一句新娘子真好看,右一句新娘子好福氣,沒點見識的人肯定被捧得暈頭轉向。


    在一陣阿諛後,開始有人引入正題,先是說船行的營運不佳,欠缺資金挹注,用了十幾年的船隻太老舊,該淘汰換新了,後又提起若有像明威海運那樣的大船,方家船行再經營幾十年都不成問題,隻要撥個三、五十艘過來就好。


    三、五十艘?胃口還真大,相當要了明威海運一半的資產。


    季薇兩耳聽著,腦子在放空,她一徑的笑而不答,好不羞怯的抿著唇,妯娌們說了什麽都當耳邊風,新嫁娘剛嫁進來的羞臊表達得很到位,讓人無法從她這裏下手。


    最後,笑著進房的女人們是皺著眉走出去的。


    紅燭輕燃,一早起來妝扮的季薇有些倦了,又累又餓的她漸漸打盹,當送完賓客的方開明腳步踉蹌的走進新房,看到的是身子靠著床柱睡著的新娘子,他上前就是一抱、一壓。


    “啊!是誰?”


    “是我。”


    正要拳打腳踢的季薇聽見丈夫的聲音,這才沒一腳將壓在她身上、脫她衣服的男人踢下床。


    “怎麽不叫醒我?”她睡得太沉了。


    他低笑,“因為我在偷香呀!”


    一陣低喘聲驟起,水紅色肚兜被丟向床角。


    一對紅喜燭,兩兩雙垂淚。


    夜,還很長。


    新房充滿旖旎春色,前後搖擺的架子床直至天明方歇。


    看來新郎官餓很久了,是來討債的。


    “看,我們的茶山。”


    數月後,這對新婚夫妻一大早便起身,方開明帶著妻子爬上三年前置下的茶園,連著好幾座山頭都種滿葉片翠綠的茶樹,迎著日頭的樹芽閃著金黃色光芒。


    這是他的驕傲,也是她的歡喜。


    兩夫妻共同努力了這麽多年,終於看到了成果,他們心裏的喜悅無法形容,像是孕育了愛情結晶。


    除了船運、海貨、鹽之外,他們還將多了一項進益——茶葉。


    “今年的雨水豐,茶樹的生長好,沒有遭遇蟲害,采收的茶芽應該不錯。”如她所見的生嫩青翠。


    “我們去看看采收下來的芽葉,你教他們怎麽炒茶。”他娶到一位好妻子,幾乎沒有什麽是她不會的。


    嶽父大人太可恨了,把好書全留給他的寶貝女兒,教學生隻用四書五經隨便打發。


    娶到旺夫妻的方開明還認為是季夫子藏私,把好東西給了自己人,一點也不覺得妻子的聰慧異於常人。


    對於身為直接受益人,他有什麽好抱怨的,如果沒有遇到季薇,他還困在方家那個令人窒息的囚籠裏,無法擁有自己的產業,也無法建立明威海運,更甚者連老婆也娶不到。


    “好,你拉著我,不要讓我像以前那樣扭到腳。”一跛一跛的不好走路,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一想到扭傷腳,夫妻倆相視一笑,他們剛認識那一年便連傷了兩迴,都是兩人在一起時,但還好的是兩人年輕體壯,身子骨好,連最嚴重的由山上滑到山下發現鹹水湖時,他的背幾乎體無完膚,可敷了草藥止血,他迴家再另外上藥後就複原得很快。


    “我背你吧,腳不落地就傷不著。”這一生他隻背著她走。


    見他蹲下身了,抿著唇笑的季薇毫不客氣的爬上他的背,兩腿夾緊。“明老頭,你這輩子注定要為我做牛做馬。”


    聞言,他低笑,“我願意。”


    一句“願意”溫暖了她的心,眼中有著濕意。“傻瓜,把宅子蓋在我的莊園旁,是你想占我便宜,還是白送給我,問都不問一聲就將兩家相連的牆開了個月洞門。”


    幾年以後,方家大宅分為東院、西院,還是很討厭小孩子吵鬧的季薇在兒子們年滿五歲後全丟進東院,任他們自生自滅,而她和丈夫及小女兒住西院,一牆之隔安靜多了。


    不過打小獨立的兒子們長大後反而很黏她,而女兒才剛滿十五歲就被來自京城的混蛋王爺給拐走了,成了齊王妃。


    而這些都是後話了。


    “嗬嗬……夫妻是一體的,你的和我的有什麽差別。”他喜歡“我們的”。


    “哪裏一樣了,你的是我的,我的是我的,丈夫有撫養妻子的責任,我賺的銀子叫私房錢,知道不。”丈夫負責養家活口,妻子的妝奩是她的陪嫁,丈夫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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