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溫柔的聲音輕輕揚起,一名麵貌姣好的女子出現在戰雲身前。她的眉色如望遠山,明眸燦似星子,臉際秀若芙蓉,弱骨豐肌,削肩細腰,言笑晏晏,溫柔似水。戰雲心中一熱,不自覺地對她展顏一笑。


    “紅衣。”


    來人正是他視之為妹,母親座下四名侍女中唯一讓他另眼相看的紅衣。


    “先前怎沒看到你?”他納悶地走向她。“我從京裏替你帶了許多禮物哩。等明兒天香有精神了,你再上我們那裏拿好了。”


    “多謝少主厚愛。隻是紅衣命薄,擔受不起少主的好意。”紅衣眼中似閃過一抹淒楚。


    “別這麽說。”戰雲走到她麵前輕拍她的肩。“放心好了,我也替白霜等人備了禮物,不會讓你為難。”


    “多謝少主。”紅衣盈盈下拜。


    “說什麽謝,我們兄妹一場……”戰雲欲言又止,心裏有太多對紅衣的歉疚及心疼。她眉目之間的神情,比天香更要酷似賀心憐,隻是那份愁鬱並非天生,而是被生活折磨出來的早熟,隻有在他麵前,紅衣才敢流露出來。唉,她本來可以像天香一樣無憂無愁,過得像個公主似的。


    “少主別說了。”紅衣綻出一抹淺笑安慰他。“能得少主這樣相待,紅衣已感到滿足。夫人在屋裏等待少主,少主在這裏稍待一會兒,讓紅衣進去通報一聲。”


    “勞煩你了。”


    紅衣進去約半炷香的時間,才見她出來。


    “夫人請你進去。”那兩片宜嗔宜喜的唇瓣,無情無緒地道,然那對善睞的明眸,卻眨著某種隻有戰雲才知道的暗示。他嚴肅地點了點頭,在紅衣引導下,走進屋裏。


    戰母斜靠在一張榻上,雙腳放在綠枝膝上,正由那雙精於按摩的手揉捏。銀袖則在榻後,替她捶背。白霜立在一旁,見到戰雲時,沒表情地垂下眼光。


    “娘。”


    戰雲筆直地站在母親身前,數不清有多少次以這種姿態站在暴躁的娘親麵前聽訓了。從祖父母在他八歲時過世,向來被他視為溫柔端莊化身的母親,在一夕間變得像個母夜叉,還好十歲時,他便被父親送離牧場學藝,直到二十歲才返家。長成堅強男子漢的他,多半出外替父親辦事,鮮少逗留在家,就算在家中,也能以圓滑的技巧應付母親,跟昔日的弱小無助男孩,有天壤之別。


    “你總算知道來看你可憐、沒人理睬的母親了。”鐵嬋娟冷冷地瞪著兒子。


    “兒子不敢。”


    “哼,你不敢才有鬼!”鐵嬋娟憤怒地揮動手中的輕羅小扇。“白霜告訴我天香公主像極了賀心憐那個狐狸精時,我還不相信,直到我親眼見到。戰雲,你好大的膽子,明曉得我恨極了賀心憐,竟然敢娶她進門!”


    “娘,您講理點。賀心憐是賀心憐,天香公主是天香公主,她們是完全不一樣的。您不想兒子娶賀夢依,如今兒子依您所願,賀夢依也嫁了武威親王,您還想……”


    “赫,翅膀長硬了?竟敢數落起你娘了!”鐵嬋娟怒不可遏,眼光冰冷地瞪視兒子。“賀夢依愛慕虛榮,攀上個王爺,你就有樣學樣,學她附上公主?你哪個公主不好娶,偏揀了個賀心憐轉世投胎的天香公主!你這不是存心將你娘氣死嗎?”


    “娘,您這話有失公道!賀夢依和武威親王是真心相愛,我跟天香公主也是。您別信怪力亂神那套,公主和賀心憐長像相似隻是巧合,古往今來容貌相像的人不是沒有,這跟轉世投胎沒有關係……”


    “赫,你倒會教訓你娘了!”鐵嬋娟撫著胸,氣得眼睛冒火。“你說的都有理,我說的都不公道!我沒跟你算在蘇州欺壓我的人的帳,你還有臉跟我講理!”


    提到這事,戰雲膽氣更壯。


    “娘,既然您要提您那三名愛婢在蘇州替咱們天馬牧場闖的禍,兒子索性跟您說清楚。您不信兒子的辦事能力也罷,居然派了銀袖和綠枝去刺殺賀夢依,誰曉得她們不但刺殺未成,還自暴身份,並錯傷了武威親王。這件事若抖出來,咱們天馬牧場就夠吃不消了!而白霜居然大膽地對天香出手,若不是我擋住,隻怕咱們就要以殺害皇親國戚的罪名,被抄家滅族!”


    “你!”鐵嬋娟狼狽地避開兒子指責的眼光,狠狠地瞪向三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侍女。


    “若不是賀家代為周全,勸得武威親王不追究此事,天馬牧場早已大禍臨頭。我跟公主的婚事,全賴夢依和王爺成全,否則我強擄天香公主的事,沒這麽容易了結。娘就不能看在兒子和娘險些讓天馬牧場陷於九死一生的危局,將過往的一切一筆勾消,別再對賀心憐的事耿耿於懷嗎?”


    鐵嬋娟被戰雲的話說得啞口無言,然鬱積了二十幾年的怨恨又豈能如此容易的煙消雲散?她心中氣苦,萎縮的嘴唇閉得死緊,身子微微發抖。


    她突然張開眼睛,冷峻的眸光裏夾雜著嘲弄的憤恨,瞅向戰雲。


    “如果戰雄可以忘掉賀心憐,我也可以忘記這段恨!但他忘得掉嗎?”她發出刺耳的笑聲,令戰雲蹙緊眉。


    “我永遠忘不了在新婚之夜,他守著賀心憐的自畫像把我丟在新房裏的恥辱。更忘不了他被公公強押著,來跟我圓房時臉上的恨意。還有,我生下你後,他便名正言順地不再碰我了!戰雄為了賀心憐讓我獨守二十五年的空閨,你說我能不恨嗎?”


    “娘……”戰雲歎氣,知道自己無法化解母親的心結。“如果娘親還要自苦下去,兒子無話可說。但有件事兒子不得不把醜話說在先。天香公主的身份尊貴無比,娘如果想對她不利,無疑是給天馬牧場找麻煩。千餘口的性命全捏在娘手中,請娘三思。”


    “你是在恫喝我?”


    “兒子不敢,隻是實話實說。”戰雲坦然麵對母親憤怒的眼光。


    “哼,我看怕我傷了你的寶貝妻子才是真的。”鐵嬋娟嘴角噙著抹冷笑,搖著扇子,臉容顯得很平靜。“兒子成親後便是媳婦的,連娘都不放在眼裏。”


    “兒子不是不將娘放在眼裏,而是娘的心裏容不下兒子。”戰雲淒苦地一笑。“或許娘在恨爹時,順便將兒子給恨上了。”


    “戰雲,你胡說什麽?”鐵嬋娟像被說中心事般煩悶起來。


    “不是嗎?如果娘心裏有兒子,就能體諒到兒子的難處。我好不容易說服天香公主跟我迴來,如果娘不能體會兒子這份苦心,兒子隻好做個不孝之人,帶公主迴去北京當個啥事也不用做的安平侯。”


    鐵嬋娟心頭一震。


    “說來說去就是為了那個小狐狸精。”


    “天香公主不是狐狸精,娘最好記住她是尊貴無比的公主。”為了天香的安全,以及牧場的平靜,戰雲隻得冷冷地提醒母親。


    “嗬,公主?要不要你娘見了她便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這倒不必。”戰雲平心靜氣地迴答。“天香不是那樣驕矜的媳婦,隻要娘以禮相待,我跟天香便會感激不盡。”


    “哼,這麽說來,你今夜來我這裏,不是為了孝心來探望娘,而是來警告我的!”


    “兒子不敢。隻是有些話還是敞開來講好,免得往後造成誤會。”


    “嗬,你倒敞得真開。”


    “既然娘都明白了,兒子不打擾娘安歇,兒子告退。”戰雲向母親跪安後,隨即離開。


    鐵嬋娟鐵青臉瞪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心裏惱恨極了,隻聽見啪的一聲,那把輕羅小扇自中間被她折成兩半。


    屋裏頓時靜悄悄的沒一點聲音,紅衣噤若寒蟬地木立一角,仿佛可以感應到鐵嬋娟的憤怒。她知道夫人不可能善罷甘休,心裏為戰雲著急,卻是無能為力。


    月影漸漸西斜,燭影越燒越短,盡管兩腿站得發麻,紅衣仍木然如一角的家具擺設,一動也不動。


    ***************


    安睡了一整夜,天香顯得精神格外好。侍女替她梳好頭後,在戰雲陪伴下,享用早膳,其中一碗香濃的牛奶,是牧場大清早剛擠下的鮮乳。


    “在宮裏偶爾有喝,可是這碗好像特別好喝。”天香讚道。


    “那是因為這裏的水質、牧草都特別好的關係。”戰雲驕傲地迴答,眼光讚賞地停留在妻子一身鵝黃宮裝,綴飾著金步搖、點翠頭麵及一對金鳳簪的雲鬟霧鬢,雍容華貴中顯現無比嬌柔。


    “等會兒我陪你四處走走。”他含笑看著妻子,在她柔嫩的臉蛋上輕吻一記。


    天香習慣了他的溫存,遂賴在他懷裏撒嬌,抬起明媚純真的嬌靨笑道:“不用去向公公、婆婆請安嗎?”


    “今早起晚了,反正午膳、晚膳時還會碰麵。”想起父親和母親,戰雲的好心情便不見了。


    “你臉色不太好看哩。”她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樣。


    戰雲心裏感動,什麽時侯這位嬌貴的公主,也懂得體察別人的心意了?他心疼地摟緊她。


    “昨天迴到家,一時激動沒睡好而已。”不想把心事帶給她,戰雲隨口搪塞,拉住天香的小手走出屋外。


    昨兒夜色昏暗,沒瞧清楚園裏的布置。天香跟隨戰雲來到屋外,發現所住的這座小樓正門簷下有一橫匾,題為“有鳳來儀”。


    “這原本就有的嗎?”天香好奇地問。


    “不是,準是娘弄的。”戰雲意興闌珊的迴答。母親向來勢利,得知他娶了位公主,還不大肆巴結嗎?若非天香酷似心憐,她定會是最慈祥、疼愛媳婦的婆婆。


    “婆婆倒是有心。”麵對戰雲憂悶的表情,天香不知道該說什麽。昨天的事,顯然嚇壞了她,而婆婆眼中的恨意,仍令她耿耿於懷。


    兩人沿著花園步道前進,到處可見奇花異樹、重閣複廊,端的是富麗堂皇。來到一座水池,天香的目光被池中那座高約一丈的珊瑚樹吸引住。


    “我隻在《西京雜記》讀過漢代上林苑裏的積草池有座‘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條’的珊瑚樹,為南越王趙佗所獻,號為烽火樹,沒想到也能在這裏看見。”


    “我娘是誇張了點。”戰雲愀然不悅道。


    “看來飛白姐夫說戰家富可敵國,並不是妄言。”她嬌憨地伸了伸舌。


    “什麽富可敵國?我娘就是愛招搖。”戰雲冷哼了一聲,看到從小長大的家,被母親搞成這副模樣,心裏便有氣。她是做給誰看?天香在宮裏,什麽寶貝沒見過?用得著這樣嗎?


    “你好像對婆婆有意見的。”


    “天香,你不懂。”他略感煩躁地望向遠處連天的草原。


    “我的確不懂,你何不告訴我呢?”她嬌庸地偎依在他懷裏,戰雲低下頭凝視她帶笑的天真明眸,心裏的憂煩盡去。


    這是什麽樣的一對眼睛?清澈坦白的仿佛隨時都可以映出看著她的人的情緒,讓人不忍將憂愁帶進那對如明鏡般的眼眸,隻想深深沉溺其中。


    “我怕嚇著你了。”他憐惜地吻住那張甜鬱的小嘴,將她娉婷嫋娜的嬌軀摟貼在身上。


    天香感覺到他下體的硬挺,羞紅臉。


    “人家現在就挺害怕的。”她愛嬌地輕推著他,戰雲哈哈一笑,又恢複了開朗。


    “走,我帶你到牧場看看,別理會這座俗麗的花園了。你還沒看過成百成千的牛羊移動吧?保證你會看得目瞪口呆。”


    “好啊,我的確想知道牧場裏有什麽魔力,讓你寧願舍棄京城的繁華,一定要迴來。”她深深看進夫婿眼裏,雪白的容光閃爍著柔情的光輝。


    心弦像是被什麽撥動了,一時之間,戰雲感到情潮澎湃起來,盡管稍遠處不時有人在走動,他卻覺得天地間隻剩下他和天香。


    他的妻子,這位出身嬌貴的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訴他她想了解他。這是他們認識以來,她頭一次明明白白地迴應他對她的愛戀。


    戰雲心裏的感動難以言喻,隻想大聲呐喊出心裏的快樂。他抱起妻子轉圈,像瘋子一樣大叫大笑。


    “我好快樂!”


    “你瘋啦?”天香抱緊他的頸子,訝異地問。


    “是,你不是早知道我為你瘋狂嗎?”他抵住她光潔的額頭,深情款款道。


    他眼中的熱情震動了天香,她比任何一刻都要真切感覺到戰雲對她的情真。迎向他索求的唇,天香心中盈滿無與倫比的幸福感覺。她不再羨慕玉笙對新晴的溫柔,因為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愛。


    “我愛你。”她在他唇間盡吐愛語,感覺到戰雲顫抖的臂膀,將她緊緊摟靠在呢喃著愛語的胸口。


    這一刻,她心裏再無遺憾,憂傷和不安仿佛都悄悄遠離。


    ***************


    天香頭一次看戰雲盡展馬上英姿是在當天午後。


    他們沒有迴主屋用午膳,而是跟著牧場裏的工作人員吃大鍋飯。


    這對天香而言,當然是很新奇,對牧場裏的人來說,能跟尊貴的公主同席吃飯,無疑地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這位公主並不如他們想像般高不可攀、頤指氣使,相反的卻是平易近人,天真可愛,讓人隻想盡情寵她。


    午飯過後,兩人休憩了半個時辰,來到占地有五畝大的騎馬場。一群光著膀子的年輕人,如生龍活虎般在場子裏活躍。


    負責騎馬場的張管事陪伴在一旁,見戰雲眼光繞著一匹被幾名年輕漢子手持套馬竿拚命追趕得滿場飛舞、猶不肯馴服的通體墨黑悍馬,上前笑道:“少主,這是今早咱們在山野間埋伏了十日才捉到的一匹野馬,少主若有興致,不妨出手教訓一下。”


    戰雲但笑不語,卻見那匹黑馬在跑到他們正前方時,前蹄高高揚起,馬頭轉向戰雲這方向,長聲嘶鳴,投下一道嘲笑、挑釁的眼光後,繼續朝前狂奔。


    這麽一激,戰雲可忍不住。


    “好,天香,你待在這裏,看你的駙馬如何教訓這匹畜生!”他脫下外袍、上前,越過柵欄奔進馬場,幹淨利落地飛身登上手下牽來的一匹黃馬,命令手下們讓開,暫停追趕黑馬,然後拉緊韁繩,大腿夾緊馬身,驅動黃馬朝那匹黑馬追去。


    好匹黑馬,不但有勇也有謀,三番四次避開戰雲的攔截。戰雲知道遇上好對手,使盡手腕跟它鬥智鬥力,一會兒左衝,一會兒右突,好不容易兩馬縮近到他一躍可及的距離,他再不遲疑,閃電式地跳離坐騎,飛撲向黑馬,攀馬尾,扣馬鬃,一氣嗬成。


    眾人連忙大聲唿好,但遊戲還沒結束,好匹悍馬,仍不屈服,在那裏忽快忽慢、忽左忽右地亂闖,戰雲像是與馬融為一體似的,服帖在馬背上,隨著它竄高伏低,直過半個時辰後,黑馬才減緩速度。


    天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宮冰、宮玎遣人端了一張椅子,備齊各式點心,請她坐在樹陰處觀看,免得驚壞了她嬌貴的身子。


    戰雲馴服黑馬,跟黑馬親熱一會兒後,才踱迴她身旁,身上熱汗淋漓,仿佛淋了一場雨。


    “好臭,好臭。”天香皺著秀鼻笑道,拿著一條下人準備好的濕毛巾拭著他頭上的汗。“為了一匹馬把自己臭成這樣,值得嗎?”


    “有公主替我拭汗,當然值得。”戰雲調笑道,做勢要抱住天香,嚇得她尖叫一聲,往旁躲開。


    “不要臭我啊!”


    戰雲哈哈大笑。


    “快去把自己洗幹淨,我命人去取衣讓你換上。”


    戰雲笑聲朗朗地到騎馬附近的水井盥洗,望著他高大健美的身影離去,天香腦海裏依稀留存著他飛掠上黑馬,扣住馬鬃,迴身看她時的那份英姿。他臉上的笑容是那麽開朗,像陣自由的風般不羈,她霎時領會到,這就是吸引戰雲迴到牧場的魔力,隻有在這裏,他才能活得自由自在。


    跟他迴天馬牧場的決定是對的,天香滿足地想,隻有在這塊土地上,戰雲才會活得快樂。能讓他快樂,便是她最大的快樂。她該做的是拋下公主的驕矜,成為戰雲貼心的嬌妻。


    她可以適應關外生活。


    迎麵吹來的一陣風如此告訴她。眯眼看向蔚藍天空,和綠油油的草原、青山,天香不禁被這遼闊的景致迷住,內在精神空間因這開闊的自然景觀而無限開展,所謂“登泰山小天下”,便是這種感覺吧?


    閉眼深唿吸著夾帶芳草味的鮮美空氣,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她決定了,要在這裏和戰雲白頭到老。


    “想什麽?”厚實的溫暖手掌從身後抱住她,天香依戀地迴身摟抱他,貪婪地唿吸他清洗過後的幹爽氣味。


    “現在不嫌我臭了?”他取笑著。天香嬌羞地抬頭迎視他,眼中的溫柔令戰雲炫目不已。


    他以指尖撫摸妻子帶笑的朱唇,那張煥發著幸福光彩的笑臉,似有魔力般穿透他的心,讓他不自禁地因她的歡喜而歡喜。


    “在想什麽?”他親密地抵住她的額,感覺到她柔軟而纖細的手臂正鬆鬆地搭在他頸間,輕淺的唿吸誘惑地拂在他臉上,溫鬱的體香騷動著他的欲望。周遭的嘈雜聲仿佛在這一刻沉寂下來,遼闊的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倆。


    隱隱約約間,戰雲好似能察覺到她心裏的想法,虎目裏射出驚喜交加的光芒,襯著他在陽光下古銅色的肌膚,更顯得威武俊美。


    “執子之手,與君偕老。”天香的柔荑沿著他強壯的臂肌滑下,帶給他一陣灼熱的戰栗,當兩人的手掌相交時,戰雲隻覺得眼眶熱熱的,心裏感動莫名。


    在他最愛的土地上,在他最關心的一群人麵前,天香許下了她一生的承諾。這分真情、勇氣,讓他熱淚盈眶。凝視著她認真的表情,戰雲仿佛能從那雙深蘊無盡柔情的潭眸裏,看到兩人未來的幸福。


    他們的孩子、孫子都將在這塊土地誕生、成長。她願為他拋下一切榮華,陪他走向遲暮之年,隻為偕老。這份深情,他如何迴報?


    “天香,謝謝你。”戰雲隻能擁緊她,以生命裏所有熱愛迴報她,讓天地見證他們的愛,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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