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思言沒有說話, 推開門走進去,看著被重新裝修過的房間, 擺在一旁的三架大提琴。


    他能想象得到傍晚在這裏練琴的時候有多麽美好, 夕陽打在地板上,打在他價值不菲的琴和他纖長的手指。


    路宣說過不止一次,說很喜歡這個房間。


    他走不上維也納的舞台, 就來霸占自己的房間, 實在是可笑。


    路思言走到他的琴旁邊的時候, 路宣也走上來了。


    路思言伸手的瞬間,路宣慌忙說:“別。”


    “別什麽?”路思言轉身,“別碰你的大提琴嗎?那你們能不能別動我的房間。”


    說完路思言轉身出門,下樓看到父親在沙發邊喝茶, 儼然是懶得搭理這些事情。


    公司的事情已經夠他煩的了, 隻希望家裏安生點。


    路思言給簫聲發了消息之後在他對麵坐下。


    “爸, 我今晚不在家裏睡。”路思言說。


    路原還沒有答應,向之晴就怒氣衝衝地下來了:“小言!明天就把你房間騰出來,也沒有必要這樣吧。”


    這無疑是在向路原告狀。


    路思言並不生氣, 隻是淡淡地說:“那我明天再迴來睡。”


    向之晴心裏憋著氣。


    他今晚把三十周年晚宴搞得一團糟, 和lk從中作梗導致他們沒有拿到那塊地, 原本要宣布給路宣的新項目也被董事會暫緩了。


    “小言。”向之晴坐到路原身邊:“我知道你在外麵受了很多苦,但是我們也渡過了一段很難的日子,你能不能不要一迴來就給我們臉色看,你爸這半年老了多少你自己看看!”


    她拉著路原當借口。


    路思言笑笑,看向父親。


    “你沒事為什麽不早點迴來?就算是現在迴來非要在晚宴上出現嗎?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商量呢?”


    “行了!”路原喊一聲:“整天為什麽為什麽的,都已經發生了說這麽多有用嗎!”


    向之晴一聽路原不站在自己這邊,委屈哭訴:“為什麽不能說?你難道沒看出來嗎?路宣的地就是他設計搶走的,說好給路宣的項目你今晚也沒有公布,你是不是想給他!就他是你的兒子是吧!”


    路思言差點笑出來。


    見路原沒有反應,向之晴又想開口。


    路思言打斷她:“我不要這個什麽新項目,本來也不是給我的。”


    向之晴聽到這裏,眼睛都亮了,她擔心了一整晚這個問題,因為物流園的項目已經宣判路宣沒有辦法勝任了。


    雖然美譽哦物流園體量那麽大,但是很適合路宣。


    路原也詫異,抬眼看他。


    這時候路思言的手機響起來,是簫聲的電話。


    “我到門口了。”


    “好的,馬上出來。”


    路思言掛了電話,對路原說:“爸,我先迴去休息。”


    “你和蕭鬱河什麽關係?”路原問。


    今天聽路思言解釋過和簫聲是怎麽認識的,說是他在沒有想起往事還不是很清醒的時候遇見簫聲,被他認出來帶走。


    但是路思言本人並不在媒體上露麵,簫聲三年前離開的時候路思言剛畢業迴國,他們連交集都不曾有。


    怎麽認識?


    更何況簫聲銷聲匿跡這麽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又怎麽會做這種暴露自己的事情。


    最後還迴到平成市,和路思言站成一個陣營。


    他們的相遇,他們的‘朋友’關係,通通都有問題。


    路思言淺淺笑一下:“我已經說過了,爸。”


    “你們是不是那種關係。”路原問。


    他知道路思言是喜歡男人的,也一直因為這個罵他,路氏這麽大的家業,他是個gay,以後怎麽結婚生子繼承家業。


    路思言懶得再跟他爭執這些,點頭默認了。


    路原眉頭一緊:“我以為這次迴來有什麽長進。”


    “爸。”路思言苦澀地笑一下:“我一個死人能有什麽長進。”


    瞬間路原的神色變了,在這件事上他確實承認自己有錯,再怎麽樣路思言也是自己的兒子。


    但是那個姓蕭的可不是什麽好人,他老媽就不是什麽善茬,還有lk後麵的江達。


    路原對這個迴來的兒子感情複雜,心中的重重疑問參雜著心疼愧疚,隻好軟著聲音說:“你是個大人了,小言,我知道你心裏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蕭鬱河他不是那麽簡單的人。”


    路思言對他柔和的態度感到不適應。


    可是又好像很渴望,渴望之後被一種莫須有的空虛充斥著內心,因為路思言心裏很清楚。


    以後不會再有,他也不再將此當作自己活下去的勇氣。


    路思言點點頭:“我知道的。”


    兩人互相看對方一眼,這麽多年的父子情,不管曾經如何爭吵都沒有稀釋過的感情,就在這一眼中開始瓦解。


    “爸。”


    “嗯。”


    路思言開口:“我馬上就24歲了,把物流園的項目給我,可以嗎?”


    突然轉到工作上,路原有些意外,但也這樣迴到了他的舒適區,他看著路思言。


    24歲是他媽媽遺囑上的資產生效的時間。


    他說:“可以。”


    那塊地再lk手裏,路思言和簫聲聯手做的這一出,說明路思言早就想好要拿物流園的項目了。


    就當作補償他。


    和路原的想法不同,路思言轉身的那一刻,仿佛看見了崩塌的別墅。


    這裏以後不會再是他的家了。


    一走出門就看到了簫聲的車,他今晚開了個好車,看見路思言出來的時候鬆了口氣。


    “跟我爸說點事情,出來晚了。”


    簫聲拉起路思言的手,在他手掌捏一捏:“說什麽了?”


    “你為什麽總是喜歡捏我的手掌?”路思言忍不住插話問。


    簫聲笑,“小時候練車一整天都精神緊繃地握著方向盤,手會很僵硬,休息的時候師父就會捏捏我的手,給我放鬆。”


    “所以每次有什麽事,你就給我捏捏手,是想讓我不要太緊張?”


    “嗯。”簫聲說完接著問自己剛剛問過的問題:“說什麽了?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路思言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畫麵居然是他打開自己房間門的瞬間。


    “沒,我跟我爸說了,我要拿物流園的項目。”


    簫聲臉色不是很好:“不是說好等你穩定一點再提這個要求嗎?現在就說會不會……”


    路思言:“剛好就說到了這個話題嘛,沒關係的。”


    “好。”簫聲這麽說著,但是從路思言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他現在情緒低落,絕對不止是說了工作那麽簡單。


    能讓他半夜給自己發消息過來接他走,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今天的進展還算順利,媒體那邊的矛頭也多針對路家,尤其是向之晴和路原。


    不乏犀利的媒體發問,當初這麽快公布路思言的死訊是否和路氏股份重組有關係。


    路思言看了一會網上的消息,忽然覺得很疲憊。


    “你睡一會。”簫聲從後座拿了毯子給他。


    路思言說好,但是躺在副駕駛怎麽也睡不著,他很疲憊,但是睡不著。


    直到迴到簫聲的住所,躺在了床上,路思言也是如此。


    他小心翼翼地翻身,擔心驚擾了簫聲。


    “睡不著是不是。”簫聲問。


    路思言終於敢麵向他。


    簫聲打開床頭的小燈,給路思言掖一掖被子:“如果你不想說的話,就不說,我給你按按頭好不好。”


    說著,簫聲起身,讓路思言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今天太累了。”


    路思言沒有說話,任由簫聲給他按摩太陽穴。


    明天還是要迴家裏去住,他要想辦法套向之晴和路宣的話,媽媽的死還需要更多的證據來證明就是她的手筆。


    路思言很想讓大腦去思考,該怎麽套向之晴的話,但是腦海裏都是推開房間門的那一瞬間,想的都是父親的眼神。


    他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灑脫。


    “聲哥,剛剛在家裏,我推開自己的房間門,裏麵的東西都沒有了,變成了路宣的練琴房。”


    路思言說完,睜開眼看簫聲的反應。


    簫聲:“我就知道,你肯定有事。”


    路思言:“你說,我都決定要做這麽大的事情了,還是在為這種小事情難過,是不是真的那麽沒有格局啊。”


    “不是,”簫聲輕輕笑一下,躺下來和路思言並排,“有時候反而是這種小事讓人難受。”


    路思言點點頭。


    簫聲把路思言摟進懷裏:“我很高興你願意跟我說這些‘小事’,雖然在我心裏這並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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