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袁尚的話之後,郭嘉的表情顯得很是不以為意。


    虛張聲勢,滿口胡言,水患災民之事,如何能弄出瘟疫來?簡直荒謬!


    似是看出了郭嘉眼中的不屑,袁尚微微一笑,道:“我這般說,想來你也是不信的.......看你的樣子應該也是縣內府衙之人,想來應該是知道內情的,那我且問你,最近的護城河之邊,可是有什麽災民得了一些頭上或是腹上的疾症?”


    郭嘉聞言呆了一呆,袁尚這話卻是頗中端的,自打自個到了曆城之後,偶有聽說城外災民多有痢疾頭疼病者,不過隻因並非大疾,所以曆城官吏一直少有放在心裏的。


    見郭嘉神色有變,袁尚知道自己猜得.不離十,繼續道:“看起來,我猜的應該是沒錯的,想來此時城外的難民得了痢疾和頭疾的人應該很多,根究其原因,一來是由於天氣變冷,易生疾病,二來是受災的百姓體質變弱,隻要少有外邪入體便容易患病,其三,便是由於安置災民的方法不當,災民屯駐在一處,疾病互相傳染,由小至大,久而久之,釀成瘟疫的情況卻並非不是不可能。”


    郭嘉屬策略軍事一流,對於民生之事卻少有參悟,可卻也並非一點都不懂,而且他年輕的時候曾遭遇過黃巾之亂,那時候屍橫遍野,白骨累累,難民橫行,而且不知不覺間,就不知什麽原因,受了兵荒的災民好多就得了頑疾,且越擴越廣,慢慢地就有了瘟疫的勢頭。


    想了好久,郭嘉終於開口道:“自古瘟疫行疾,必有來源渠道,你既然是說能說出一二三點來,那我問你,那這曆城的頑疾渠道為何,汝可知曉?”


    袁尚微微一笑,高深莫測地言道:“我若是不知道,又豈敢在此饒舌?”


    “哦?”郭嘉精神為之一振,道:“汝試言之。”


    迎著郭嘉詢問的目光,卻見袁尚長長地歎了口氣,接著伸出左手,將手掌整個攤開,衝著郭嘉微微一勾,比畫了兩下。


    “啥意思?”郭嘉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這麽機密的問題,讓我白說?多大麵子啊!你不好意思意思?”袁尚紅口白牙,一臉璀璨的微笑。


    郭嘉聞言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詫然地盯著袁尚,不敢置信的說道:“你.....你問我....要錢?”


    袁尚抿了抿嘴,道:“這話說得難聽了,什麽叫要錢?此乃是禮賢下士的見禮之資也,應該應分的。”


    愣愣地瞪了袁尚許久,卻見郭嘉終於“噗嗤”一聲忍不住樂了出來,笑道:“有趣,有趣,郭某多日不曾碰見似你這般與我一樣的浪人,那你說說,想要多少?”


    袁尚聞言仔細地琢磨了一下,接著轉頭衝著酒肆裏麵喊道:“店家,結賬!”


    “來嘍!”


    酒肆的酒娘飛也似的小跑而來,一臉甜甜的笑容,衝著袁尚和郭嘉二人道:“蒸素一鼎,釀酒一壺,總計一貫,二位先生尚滿意否?”


    袁尚點了點頭,然後轉首看向郭嘉,笑道:“見禮之資,要價一貫,閣下一身光鮮亮麗的,不會這麽扣餿,連點請吃飯的小錢都拿不出來吧?”


    此人真是,有趣得甚了.........


    郭嘉笑著搖了搖頭,接著隨手從袖囊中取錢來,點出一貫扔在桌案上讓酒娘取走。


    袁尚嘴角上翹,拱手言道:“多謝先生一飯之恩,在下日後定當圖報。”


    “嘿嘿,請吃飯自然是可以的,不過你適才說的瘟疾之源,需得說得有理準確!若是準了,這一頓飯自當由某來請客,若是說得不準,嗬嗬,後果便不是你能想得到的。”


    袁尚緩緩地直起了腰板,掐著手指裝成一副虛無縹緲的高深模樣,道:“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道上的規矩,在下自然還是懂的,隻是還未問閣下高姓大名?該當如何稱唿?”


    郭嘉此刻也是半有玩心,開口道:“好說,某姓郭,在家中排行第四,你稱我為郭四便是。”


    袁尚端起酒盞輕輕地抿了一口,道:“先生果然是人如其名,這麽高雅的名字,委實已是不多見了,在下姓袁,在家中排行老三,你就叫我袁三吧。”


    “袁三郭四........”郭嘉摸著白淨的下巴,仔細地思量了一會道:“單從名字看來,你我二人竟還是頗有些緣分.....嗬嗬,罷了,罷了,你且說說,這曆城中若要泛起瘟疫,源頭卻在何處?”


    袁尚清了清喉嚨,開口道:“小四啊.....”


    郭嘉:“.......”


    “你可知道曆城城外的那條護城河?”


    郭嘉點了點頭:“自然知曉,難不成這病源與護城河還有些關聯?”


    “那是自然的,不然我說它作甚?四兒,我適才進城之時,發現曆城城外的那條護城河已經是很久沒有清淤了,城門口的活水之頭已然堵塞,其內汙穢之物堆積甚滿,甚至於進出城都不用走吊橋,簡直都快踏成了實地。如今城內無房,所有的災民都在護城河邊搭棚居住,他們每日裏向河裏便溺,那河渠已然成了臭水溝,這般時日一長,汙穢之物在其中不散,久積出異,護城河很容易成為病源,引起瘟疫。”


    郭嘉眼睛一眯,道:“護城河是病源.......”


    袁尚點了點頭,道:“不錯,人體疾瘟,皆出於髒亂汙糟,眼下僅僅隻是救濟災民,還遠遠的不夠,需得迅速將那護城河填了,免得當真爆發瘟疫,那時就悔之晚矣了!”


    郭嘉乃是聰慧之人,仔細的一琢磨袁尚的話語,再聯係一下自己曾經的所見所聞與曆程現狀,心下頓時清明。


    此子所言甚是切中要害,那護城河自己也曾見過幾次,卻是髒亂汙穢,惡臭難當。


    想到這裏,郭嘉方想出言誇讚兩句,猛一看見袁尚那張笑臉,心下頓時一醒,猛地將話頭咽了迴去。


    “恩.....算你這小子運氣,蒙在了要害之上,也罷,亂嚼舌頭的罪過,便揭過不得了。”郭嘉模棱兩可地隨意說了一句,但其中不乏表揚之意。


    而袁尚自打到了曆城,眼見那護城河肮髒不堪,周邊的災民一個個身體羸弱,知道若是不及時處置,很容易引起災情的擴大,心中不忍,怎奈曆城又不是己方的管轄範圍,如今正好碰到了這麽一個貌似城內官吏的人,隨即借由麵子將想法透漏給他,也算是救了這附近周邊的百姓一命,積了些許陰德,順便還能蹭口飯吃,也算是運氣與天意。


    郭嘉又是滿懷心事的坐了一會,終究是忍不住想趕緊迴去布置添河事宜,客套了兩句之後,隨即起身,道:“郭某事急,今日就不在此叨擾了,告辭。”


    袁尚也是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小四兒慢走,我就不遠送了。”


    郭嘉聞言愣了愣神,接著露出一個多日來不曾有過的燦爛微笑,道:“小三你也無需客氣,希望你我日後還有相見之日。”


    袁尚臉色一僵......小三?這個稱唿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呢。


    甩了甩頭,將腦中雜事拋出,袁尚點頭道:“山不轉水轉,見與不見,就看日後的緣分了。”


    郭嘉尋思了會沒有出身,隨即轉身離去,心中卻是略有些感慨,不知為何,對於這個身穿黑衫,相貌俊朗,行事灑脫的年輕人,郭嘉心中不知不覺間略微多了幾分喜歡,而且總覺得日後或許真的還會有再見之日。


    袁三....袁三.....這種名字居然也能編得出來,真是個有趣的人物。


    郭嘉走後,袁尚也是看著他的背影,沉默了良久,心中也是略有觸動。


    郭四,好苦逼的名字,雖然是假的,可卻是人如其名......


    不過不知為何,瞅著這個人,卻讓自己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似好感,似投機,似相熟,似注重.....


    明明以前沒有見過麵,而且剛才的談話也是非常的短暫,但此人卻由內而外給了袁尚一種不一樣的感受,說不清道不明,但卻是一個深深的印記。


    這個一臉苦逼的青年究竟是誰呢?


    正尋思著呢,卻見酒肆的小酒娘又笑盈盈地走到袁尚身邊,芊芊素手微微一伸,笑道:“先生可是吃好了,總計五貫,不知先生尚滿意否?”


    袁尚點了點頭,道:“不錯,酒飯可口,服務周到,都挺滿意的,就是還有兩個方麵需要特別加強,第一,一壺酒,一鼎菜,怎麽看也值不了五貫吧?坑人了不是?第二,小酒娘,你迴去看看,這桌的酒飯剛才已經付過了。”


    小酒娘笑容不變,嬌笑道:“先生提醒的是,小女子自然記得酒飯以是付過,不過適才那位與您同坐的白衣先生臨走之時,順帶夾走了一隻山雞,還特意囑咐將雞錢算在先生賬上。”


    袁尚的麵容頓時僵硬:“雞?”


    小酒娘重重地點了點頭:“雞!”


    沉寂了良久之後,但見袁尚懊惱地猛然一拍桌案,少有的愁苦哽咽道:“年年打雁,今日讓雁啄了眼!大意了!大意了.....”


    小酒娘麵容好奇道:“先生,您在說什麽呢?不是雁,是雞,五官的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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