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譚得到了辛評的啟示,心下已然是計較的定,一個似有似無,逐漸成形的狠毒計謀開始逐漸地盤上了他的腦海。


    三弟,生於亂世,生於顯貴豪門,這便是你我的宿命!不要怪為兄心狠,世道如此,莫可強求。要怨,就怨你自己受到了太多的你本不應該承受的矚目與機遇.......


    在從袁譚府邸離開迴往館驛的路上,辛評的心也是上下起伏,忐忑莫名,如同那驚濤駭浪,席卷著無限的不安,洶湧地撲上了他的心間。


    我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


    辛評的心裏真的有些吃不準了,他是發誓效忠於袁氏的能臣,他曾決心將一生的榮辱與袁氏緊緊地綁在一起,浮之亦浮,沉之亦沉。


    可是如今,他卻違背了初衷,卷入了袁家的嗣位之爭,一心輔助他看好的大公子,甚至助其出毒計折損袁氏枝葉,這樣的事究竟是對是錯?連他自己也是說不清楚了。


    辛評的麵色轉了又轉,變了又變,終究是狠狠地下定了決心!


    我沒錯!我絕對沒錯!自古禮法,立長不立幼!大公子才是真正能夠扛起河北霸業的最佳人員,袁顯甫不過是一個驕縱蠻橫的繡花枕頭,安能成就大事?河北若是到了他的手裏,焉能覆巢得還?


    一之所至,便是值得!舍一貴胄之子,而得天下之霸業,保袁氏鼎盛於天下,就算是主公知道了,也是不會怪罪於我的!


    因為我心平對於袁氏,是絕對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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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州北境邊塞的曆城之地已是臨近濟水,過了兩道渡口之後,便能夠轉迴河北,屆時己方便可安全迴歸,一切的事物,都將是從頭開始。


    秋風不爽,天色微微又有些轉暖,這幾日的曆城附近霧下得很大,走在大街上,正如浩浩合元天,溶溶迷朗日,才看含鬢白,稍視沾衣密,道齊全不分,郊樹都如是。


    由西向東的官道上,徐徐駛來數騎快馬,隆隆的馬蹄聲在官道上卷起一片塵土,又很快消散於大霧之中。


    眾騎士中以一位年輕的男子為首,眾人隱隱將他圍護其中,男子身著一襲黑衫,麵如冠玉,眸若星辰,長得頗為英俊,星眸中精光綻放,夾雜著幾分狡黠之氣。


    來人正是袁尚。


    昨夜,袁軍的兵馬在經過千辛萬苦的趕路之後,終於全部抵達了這徐州北境的曆城之所,其部隊盡皆偷偷地屯駐於濟水上遊附近,由張頜,高覽,呂玲綺統領。


    眾人本意是整裝待命,全軍好生休養一個白天,等待夜深之後,便齊齊進發,成夜尋路越過濟水北進而去,如此不出兩日,便可抵達青州之境與袁譚會合。


    計較好的事情,本該是板上釘釘,偏偏袁三公子又開始起幺蛾子。


    連續趕路數天,袁尚閑的雙蛋其痛,這會眼看著即將成功迴轉,一顆沉寂了數日的心,又開始活了起來,想嚐嚐微服私訪的滋味,去曆城走走轉轉,順便體察一下民情。


    當是時,便有張頜,高覽,呂玲綺,鄧昶,夏侯涓幾人都想要一同隨行。


    挨個目測了一番之後,袁尚卻是將他們全都否決了。


    張頜、高覽需要坐鎮此處看護兵馬,總攬大局。


    呂玲綺賊寇之身,不知會不會有人能將她認出來,況且此女行事不同於一般女人,由裏至外透著一股子囂張的英氣,迴頭率實在太高,帶在身邊有些惹人注目了,還是不領為妙。


    夏侯涓倒是個漂亮懂事的好姑娘,帶在身邊養眼又舒服,可惜自從那次跟呂玲綺喝完酒後,這丫頭搖身一變,又成了那個隻會“阿巴阿巴”的啞巴,袁尚想要微服私訪視察民情,領個大舌頭容易讓別人誤會,說話辦事都挺費勁的,委實不太方便。


    至於鄧昶老兒,無勇無謀又無用,帶在身邊連個屁都頂不上,袁尚打心眼裏就沒想要領著。


    如此,最終的結果就是袁尚領著幾個精幹的士卒,自己前往到曆城這無名的小城巡視一下風土人情...........


    “公子你看,前麵推推攘攘的,似是聚集了許多的人!”眼看著即將接近了曆城,一個打扮成隨從的袁軍士卒朝著袁尚恭敬道。


    袁尚打眼看去,但見不遠處的曆城周圍,護城河邊或坐或站或躺著,圍了好多的人,這些人一個個都是破衣爛衫,衣衫襤褸,相貌汙穢,麵黃肌瘦,雙目無神,望之分外可憐。


    袁尚見狀大感納悶,隨即問對著身後的一個侍衛道:“你去打探一下,看看出了什麽情況。”


    那侍衛聞言隨即去了。


    少時侍衛策馬而迴,對著袁尚拱手道:“公子,屬下打探清楚了!上個月乃是雨季,濟水上遊堤陷,發了水災,淹垮了好些村落,這些人都是落難的難民荒子,結隊跑到這曆城躲災來了!幸好人數不多,對城池構不成什麽大的威脅,城內縣宰也就勉強讓他們在此安頓了,可曆城地窄城狹,擱置不下這麽多的災民,故而隻能讓他們暫且集聚於城外,依著護城河暫住,城中官吏每日定時出來放糧布粥,勉強幫這些難民保住一條活路。”


    袁尚聞言點了點頭,歎道:“生逢亂世之秋,又遭毀鄉之禍,這些難民也真是夠可憐的.....走吧,咱們進城瞧瞧去。”


    袁尚身後的侍衛聞言皺了皺眉頭,諫言道:“公子,如今的曆城已是災民聚集之處,非為尋訪的好地方,張將軍他們還在濟水邊等著,咱們還是早些迴去吧。”


    袁尚搖了搖頭,道:“不忙,既然是微服私訪,體恤民情,那咱們就更應該看一看這種平日裏瞅不到的局麵,天下之大,遭災又不光是曆城這一個地方,地震,蝗災,水患時時都有可能發生,天下有災的地方多了去了,誰敢保證下一個有災的地方就不會是河北的轄下?兩眼一閉,不管周鄰的想法最是要不得。”


    侍衛們聞言盡皆拜服,隨即跟著袁尚向曆城而去。


    路過護城河邊,從難民群中打馬而過,袁尚突然皺了皺鼻子,但覺一股刺鼻的腥臭之氣撲麵而來,其臭難當,甚是撩人,差點沒讓袁尚吐將出來。


    皺著眉頭望瞭望那撒發著惡臭的護城河,袁尚的心中似是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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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曆城縣衙之內。


    郭嘉一身白衣,盤腿坐在主位上,悠哉遊哉地端著一個小茶盞,細細地抿著,下方的曆城縣宰侍奉在側,一個勁地陪著笑容。


    “曆城周邊此番遭受水災,難民湧至,城內糧秣不多,下官正不知如何處置,正逢得郭祭酒東巡,從徐州借來糧食,解了當前之大急,下官在這裏,代替這周邊數千受災的難民,謝郭先生了!”


    郭嘉胡亂的將手一揮,大咧咧的說道:“這話說的卻是見外,你我同為漢臣,又都是在曹司空治下謀事,百姓受了水患,郭某身為巡查之使,安有不周旋相助之理?你就甭跟我來這虛套,直說如今這曆城災民還需要什麽賑災之物,郭某來日再替你問徐州太守要去。”


    縣宰聞言忙笑著搖頭,道:“郭先生此番前來,糧秣耕種皆已是齊備,災民餓有飯吃,寒有衣穿,已是不缺他物,祭酒大人盡管放心便是。”


    郭嘉聞言點了點頭,接著猛然站起身來向外走去,邊走邊道:“既是不缺他物,那你便放手好好的賑災吧,郭某還有要事,便不在這裏陪你閑扯。”


    曆城縣宰見郭嘉要走,不由詫然道:“郭先生方到府內不過半日,這急急忙忙的是要到哪裏去?”


    郭嘉灑然地揮了揮手,道:“郭某在你這縣衙坐不習慣,想去視察一下災況,體恤一下民情,順便找家酒肆吃上幾盞......你隻管賑你的災,管我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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