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九月十一日,南頓縣西城吊橋門外。


    五千養精蓄銳的袁軍士卒,人得食,馬得料,水足飯飽,衣甲鮮明,手執清一色的戰戈戰刀,迎著烈烈之風,威風赫赫的準備向著汝南方向進發。


    縣城內一眾官吏在城門外排成兩排,默默的低頭為袁軍送行,他們一個個表情沉寂,麵帶不舍,實則心中卻恨不能敲鑼打鼓,搖曳錦旗,高聲歡送。


    這幫天殺的兵痞總算是滾了!


    也難怪這些縣吏表裏不一,恨袁軍恨的牙牙癢,自打這五千人拒守在南頓縣以來,先是“殺了”鄧昶鄧縣宰,立足了威風,然後天天吃他們的喝他們的,還把縣內的本該是上贈給郡守高官的稻穀贈送給了九裏山賊眾!說什麽去給受災百姓做糧種?


    更可氣的是走便走了,五千人臨走還大包小裹的,挨個打包,連吃代拿,真是要多不要臉便有多不要臉。


    特別是那個領頭的小將軍,天下間怎麽會有這麽不要臉的人。


    當然,不知情的南頓縣眾官吏已是將這筆賬全部被算到了汝南劉備的頭上。


    就在這五千個災星即將出發的時候,卻見一匹黑馬從隊伍中緩緩的打將而出,馬上一名身著銀色甲胄的年輕將領麵色嚴整的望著一眾縣衙官吏,英俊的麵貌上,掛滿的盡是濃濃的不舍。


    “南頓縣的諸位好官,這幾日的時間,實在是多有叨擾了,在下深感慚愧......你們南頓縣的飯菜很好吃,天子會記住你們的功德的!”袁尚一臉正色的向著縣衙官吏們拱了拱手,表情很是誠懇。


    南頓縣的官吏們也是虛與委蛇,一個個眼圈紅紅,麵含不舍:“將軍無須如此客氣,劉皇叔上為天子,下為黎民,能為皇叔的兵馬效力,我等....幸甚哉!”


    袁尚重重的點頭:“好,說得好,諸公果然都是天子的好臣子,是我大漢的好兒郎!本將.....本將舍不得你們啊!”


    縣衙眾官吏也都是一臉哀傷莫名,甚至有幾人還擠出了幾滴眼淚。


    “我等也舍不得將軍!舍不得皇叔的仁義之師啊!”


    袁尚情難自禁:“諸公!”


    眾官吏熱淚盈眶:“將軍!”


    “既然咱們都互相如此不舍,要不然,本將再在這多呆幾天吧?”


    眾官吏:“.............”


    好一陣的沉默之後。


    “將軍,劉皇叔那裏離不開您啊!您還是快迴去吧!別磨嘰了!”


    “就是就是,還是克複中原,營救天子的事比較重要!”


    “將軍,你得分出輕重緩急啊。”


    “是啊,不能再讓曹操老賊繼續囂張下去了!將軍快快去勤王吧!”


    “將軍,莫要忘了衣帶詔上的囑托,時辰到了,趕緊走吧!出發晚了,於師不利啊。”


    袁尚聞言點頭,迴頭感慨衝著張頜和高覽道:“看見沒有,區區一個百裏小縣,竟然出了這麽多為天子著想的忠臣,一個個都把營救天子的事掛在嘴上,放在心裏,咱們真是自愧不如,不如的很啊!爾等需甚勉之。”


    張頜聞言臉色抽搐,低下頭去,頗有幾分忍不住想笑卻又不能笑的古怪神色。


    高覽則是抬手擦了擦頭上的汗,幹笑道:“公子,別鬧了,二哥都有點沒臉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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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眾官吏恨得咬牙切齒與怨毒的目光之中,袁軍兵馬緩緩開拔,向著汝南的方向前去。


    路上,袁尚閑來無事跟張頜攀談。


    “張將軍,這劉備是個什麽樣的人呢?”對於這位傳說中寬厚仁德,愛民如子的劉皇叔,袁尚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張頜聞言摸著胡須,頗為認真的想了一會,方才認真的總結了六個詞語:“和善,果斷,仁厚,內斂,狡詐,毒辣。”


    “哦?”袁尚聞言頓時來了興趣,道:“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人?這六個詞似是完全能夠代表六種人了,不搭調啊。”


    張頜聞言笑笑,道:“不錯,一般人身上最多隻能有這六種性情的其中之一,但是在劉備身上,卻能完全融洽複合,此人實乃不世梟雄,在某些方麵,主公與曹操也比之不上,不過三公子盡管放心,如今劉備雖在汝南,但戰略上卻是需要與我軍南北聯合,共抗曹操,況且主公昔日對他有恩,他絕不會對我們生出歹意,相反的還一定會熱情相待,隻是他會不會出兵幫我們,末將卻不得而知了。”


    袁尚聞言點了點頭,道:“實話實話,如過劉備能在這個節骨眼出兵北上,直奔許都而去,必會令中原震動,到時候曹軍無暇顧及我們,咱們就可以乘機尋路北歸返迴河北,遊離在外的尷尬處境,便迎刃而解。”


    張頜聞言沉首半晌,道:“以劉備的為人,這個嘛,恐怕很難.......”


    “不,他一定會的!”袁尚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雙目炯炯發亮。


    “公子為何會如此肯定?”張頜見袁尚信心十足,心中不由好奇納悶。


    袁尚聞言笑笑,因為我就是知道。


    官渡之戰後,曹操和劉備確實是就汝南方麵展開了一場大戰,而敗北的一方當然是劉備,也就是這一戰,逼的劉備棄城潛逃,奔入荊州,並在新野蟄伏了整整七年,亦是從此針對荊襄九郡,開展了他人生後半段的璀璨與光輝。


    當然這些話,袁尚是不能跟張頜說的。


    “因為剛才張將軍你也說過了,劉備不是個一般人,既然不是一般人,就肯定會有不是一般人的見識和覺悟,劉備在汝南能夠順風順水的發展到現在,其關鍵原因,是因為曹操一直在集中精力跟我們袁氏周璿,如今我軍已然北撤,張將軍,如果你是曹操,還會放任劉備在自己家的後院瞎攪和嗎?”


    張頜聞言,立時脫口道:“當然不會!”


    “你若是不會,想必曹操老賊就更加不會了,所以說劉備想要生存,唯一的出路就是乘著現在曹軍在北境未歸,火速攻打許都,成不成倒在其次,但起碼不會坐以待斃,等待曹操挾大兵壓境收拾他。”


    張頜聞言恍然,拱手稱讚道:“公子高見,末將不及。”


    抬頭看了看天色,時辰已是正午,袁尚的轉開話題道:“張將軍,咱們走了多少裏路了?”


    張頜聞言估摸了一下,道:“從離開南頓縣時算起,大概有五十餘裏了吧?”


    袁尚眉頭不由的微微一皺,不滿道:“神馬情況!咱們從卯時開始出發,現在都午時了,怎麽才走出五十裏路?郊遊呢!怎麽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張頜聞言長歎口氣,道:“將軍,沒辦法,去往南頓縣之前,我軍為了躲避夏侯淵的追擊,晝夜狂奔,人尚且支持不住,何況馬乎?待到南頓縣時,我軍有二百餘匹戰馬因長途奔跑勞累而死,如今這些沒有戰馬的士卒皆是徒步而行,故而耽誤行程,所以........”


    “什麽?”袁尚聞言頓時緊皺眉頭,道:“咱們這五千將士,皆是騎部精銳,焉能無馬?”


    張頜聞言歎道:“這點末將亦是知曉,可是南頓縣幾乎沒有戰馬,馬匹無法補充,暫且隻能如此......”


    “不行!馬匹不補充上來,萬一被夏侯淵的兵馬追上,或是碰上其他曹軍怎麽辦,咱們是打是跑?想要平安迴河北,前提是都必須要有馬匹為根基!要不然就太吃虧了!立刻派斥候去查探一下周邊的郡縣,看看哪裏可以補充戰馬,先把咱自己的將士們武裝起來,才是正事!”


    張頜聞言得令,立刻派遣手下的斥候火速向四方查探,看看附近可有郡縣補充馬匹。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像本書這樣的穿越小說裏麵,所謂的機緣巧合那更是多的泛濫。


    少時,便見一騎斥候飛馬奔迴,探子的臉上充滿著笑容,遙遙的便是衝袁尚高聲唿喊:“公子,三公子,喜事!天大的喜事!”


    袁尚聞言挑了挑眉,道:“什麽事情這麽喜?把你樂成這幅熊樣?”


    那斥候奔至近前,衝著袁尚一拱手,喜道:“三公子,大喜事啊!南麵離此十裏的小路上,有一隊商賈模樣的人,正趕著數百匹戰馬向南急行,那些戰馬一看便是上等良駒!”


    袁尚聞言,眼睛頓時一亮,道:“數百匹?數百匹是幾百匹?說話說清楚了!”


    那斥候尋思了一下,道:“少說也不下三百餘!”


    “三百餘匹良馬?”袁尚的眼睛頓時往外放綠光。


    可是過了一會,卻見袁尚神色一泄,搖頭道:“不行,絕對不行!那些馬咱們不能動。”


    張頜在一旁聞言奇道:“公子,這是為何?”


    “還是那句話,咱們是仁義之師,搶官不搶民,既然是商隊,則必然是本地百姓,咱們可以去奪郡縣的官糧輜重,卻不能搶百姓一針一毫!此例斷不能開!”


    張頜聞言,麵色一正,拱手道:“公子高義,末將佩服!”


    卻見那斥候猶猶豫豫,試探著對袁尚道:“三公子,請恕小人鬥膽直言,小人觀那趕馬的商隊雖是商賈打扮,但一個個體型彪悍,麵貌兇狠,不似普通百姓,特別是領頭的大漢,滿麵虯須,臉上有疤痕,渾身有殺伐之氣,一股子賊寇味道,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袁尚聞言精神一振,道:“你的意思是?”


    “小人懷疑,那隊商賈不過賊寇假扮遮人眼目的,那些戰馬也應該都是贓物,當然,小人也不敢完全確定,還需公子親自審斷。”


    袁尚的臉頓時笑容如花,隔著馬拍了拍那斥候的肩膀,笑道:“你這小子不錯,為主分憂,很是有眼力見嘛!當斥候太可惜了,迴頭到了河北,提拔個校尉給你當當!”


    斥候聞言大喜,道:“封我當校尉?三公子您不是騙我吧?”


    當然是騙你的,這話你都信,果然就是當斥候的命了。


    “張將軍,傳令全軍,立刻趕往那商隊行徑的前十裏埋伏,若他們果真不是良民,本公子今日就為民除害!替民奪馬!為百姓們出了這口惡氣!”


    張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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