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近郊的夜空一片清朗.偶爾有幾朵浮雲飄過,一輪圓月盤踞天際,散發出黃色的月暈,將藍家花園照得明亮非常。


    走出藍家客廳,正平抬頭凝視夜空,發現如鉤的上弦月不知在什麽時候變圓了,明月附近,還看到兩顆寒星與之輝映。


    他蹙了蹙眉,覺得這個三角關係,頗似映竹、揚鵬和他。


    他知道揚鵬已展開攻勢,每天一通電話跟映竹道晚安。真虧他想得出這個伎倆!正平不屑地嗤之以鼻,如果說一句話便能贏得佳人芳心,他早就娶得美人歸了。


    但他的法子也不見得如何高明,映竹好像也沒怎麽軟化。她似有情若無情的冷淡,讓他卻步。是不是方法太溫和了?他摩擦雙掌,蹙眉。上迴的厚臉皮攻勢好像還有點用,畢竟他吻到正平的臉,不是嗎?


    他輕歎一聲,對著明月吟詠:“秋月鶯啼修竹裏,仙家犬吠白雲間。”從七年前跟映竹分手後,隻要有個竹字的詩詞,便會引起他特別注意。


    “是‘春月鶯啼修竹裏’,你把杜甫的詩改了。”映竹嘲弄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令正平喜出望外。


    幾日來,映竹一直避免跟他單獨相處,怎麽今天反而主動接近?


    “是。不過現在是秋天,所以改成秋月。”熾灼的眼光貪婪地吞噬月色下更形清麗的美人兒。


    映竹羞澀地避開他凝視,狂亂的心因正平的眼光而失速跳動。


    “在夜觀星象嗎?”她輕聲問。


    “是呀。”他淡淡一笑,深沉的眼眸直勾勾地盯住她似玫瑰花瓣般柔軟的紅唇。“你迴來的前一晚還是上弦月哩,現在卻已月圓。”


    “哦?”映竹有些愕然,避開他深情的凝視,抬頭看天,發現果然是滿月。


    他什麽時候養成夜觀星象的習慣了?


    她迴國前的那天是上弦月?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哩,正平竟然還記得。心裏好像有某種溫暖的情潮兇猛地湧動了一下。


    “今天十五了嗎?”她問。


    “還沒呢,十四而已,月亮就這麽圓了。”正平朝她走近一步。


    映竹全身的毛細孔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接近,裝作不經心地向旁邊挪開一步,偏過臉看他,發現他眼中閃著一絲氣餒。


    真教她不忍心呀,映竹心裏暗暗偷笑。


    “我不曉得你這麽詩情畫意,還會對月吟詩。”


    正平聳聳肩。“你出國後,我覺得先無聊;翻翻詩集,才發現那些詩人還真會猜人心事.把古往今來的傷心人情事都道得一清二楚,無論是情中蘊景,景中含情,翻來複去,說得人心裏也淒涼起來。‘夜深風竹敲秋韻,萬葉千聲皆是恨。’也沒聽過歐陽修有失戀過,卻能把那份心情寫得這麽真。”


    映竹聽了一怔,越發對正平另眼相看起來。這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愁善感?盡管接過他幾首情詩,卻以為他是胡亂抄寫,沒想到他竟有這麽深刻的體會。


    見映竹好像有幾分動容,正平不禁得意。


    “‘銅簧韻脆鏘寒竹,新聲慢奏移纖玉’、‘蓼嶼荻花洲,掩映竹籬茅舍’、‘竹杖瓦鞋輕勝馬’、‘獨從坐幽篁裏


    映竹越聽越是一頭霧水,這幾句沒啥相幹的詩句,竟被正平湊在一塊。見他那張性感、豐潤的大嘴還要念個不停,她連忙出聲阻止。


    “stop!你到底在念什麽?這跟今晚的夜色有關嗎?”她滿眼狐疑。


    “跟夜色是沒什麽關係,跟你有關係。”正平的表情越發地深情不悔。


    “我?”映竹完全胡塗了,這幾句詩跟她有什麽關聯?


    “對啊。”正平認真地點頭,悄悄移向她,富有磁性的聲音低沉如情人間的耳語。“裏麵都有提到‘竹’啊。尤其是那句‘掩映竹籬茅舍’有‘映竹’兩個字。‘獨坐幽篁裏’的‘幽篁’便是指竹。你瞧,不都跟你有關聯。”


    “你……”映竹被他的話搞得好氣又好笑。原來是這種關聯。正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無聊了?


    “還有喔,”正平像個被誇讚的孩子般急於獻寶,一雙漆亮的星眸迷人地在綿密的長睫下閃動。“‘百葉雙桃晚更紅,窺窗映竹見玲瓏。’及這兩句我最喜歡的;‘倦枕竹下石,醒望鬆間月’。”


    映竹他的話逗得一笑,沒想到韓愈和王陽明的詩竟是因為“竹”字被正平欣賞。


    “正平……你真有意思……”她掩嘴咯咯嬌笑。“‘百葉雙桃晚更紅,窺窗映竹見玲瓏’是韓愈詠百葉桃花的詩,可不是在詠竹喔。而‘倦枕竹下石.醒望鬆閑月’則是王陽明《西園》裏的詩句,沒想到你有歸隱山林的打算。”


    “我才不管他們是什麽意思,反正裏麵有‘竹’嘛。”他像孩子一樣賴皮地往她身上磨蹭。


    映竹這才發現兩人站得如此貼近,一張粉臉漲得比百葉桃花還要紅,連忙退後好幾步,尷尬地清了清喉嚨。


    “嗯,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喜歡《西園》裏的那兩個句子。隻因為有‘竹’嗎?”


    正平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的慌亂,兩眼射出獵食者般貪婪異光。


    “能夠枕在竹下的石頭上,透過茂密的鬆葉凝望月色,是多麽愜意的事啊。”


    見他那雙賊眼直往她裙長及膝的大腿上瞄,映竹便知道他不懷好意。敢情他的意思是想枕在她腿上?


    “你……”她羞憤交加地轉開臉,肩膀一聳一聳的。


    正平見惹惱她,連忙低聲下氣地陪小心。


    “那也隻是我的癡心妄想。其實枕在腿上也沒什麽,我便常瞧見我爸爸枕在我媽媽腿上……”


    “你還說!”


    “每當我說真心話.你都不準我說。”他喃喃埋怨。


    映竹實在拿他沒辦法,想轉身進屋不理會他,偏又有正經事要跟他談,隻好裝作不在意。


    “算了,不陪你瘋瘋癲癲。我送你到門口,我還有事要跟你說。”


    “為什麽不在這裏說,要到門口說?”


    “這樣可以早點把你請出去!”她嘲弄地道。


    好無情喔。正平覺得心微微地發疼,但仍不死心。


    “到門口的路很短,談不了什麽話。”


    “我要說的話也不多。”她亮晶晶的明眸泄漏出一絲頑皮,教正平看癡了。


    他從不知道映竹也有活潑開朗的一麵。


    她率先走向門口,正平隻得跟過去。


    “我想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


    下定決心?下定什麽決心?正平狐疑地想著,驀地一股喜悅的活泉漫向他久經風霜的心。映竹該不會答應跟他結婚吧?


    可是他還沒有向她求婚呀!


    “我想明天就到公司上班,你說好不好?”映竹見正平默不作聲,不由得停下腳步,側過頭看他,剛好逮到他眼中閃過的失望。


    “怎麽了,不願意我去上班呀?”映竹不解地問,她還以為這會讓他開心呢!


    “不,我當然願意。”正平趕緊收斂起臉上的失望表情,“我剛才還以為你說的是別的事。”


    “別的什麽事?”映竹好奇地問。


    “沒什麽事。”正平尷尬地轉移話題,“明天我會接你一起去公司,再安排各級主管跟你做一下簡報,你就暫時用藍爸爸的辦公室好了。”


    “你叫我用副董事長辦公室?”映竹訝異。


    “有什麽不妥?”正平不解地反問,“我幫你準備的辦公室還在裝潢,我知道你是學企管,在矽穀時還兼任行銷企案的執行。我不知道你希望擔任什麽職位,所以想等到你對公司有通盤了解後,我們再來安排。”


    “我做你的上司,你不會在意?”映竹開玩笑地間。


    “怎會?我像大男人主義擁護者嗎?”正平誇張地做捧心狀.“樓、藍兩家各持有公司一半股權,如果你想當總經理,我還求之不得,正好可以讓我專心管理工廠。”


    “生氣啦,我開玩笑的。”映竹柔聲致歉。


    正平一呆,眼中不由得流露一絲欣喜。映竹從沒這麽細聲細氣跟他說話過,就算有天大怒氣,也會化為烏有。


    “我永遠都不會生你的氣。”他柔情款款地說。


    映竹趕緊避開他熱情的凝視,看向門口的方向,“公司有沒有打算上市股票?”


    “正在評估當中,公司的業務不斷擴張,是有上市的必要。”正平在心中暗暗歎氣,映竹現在可會拿公事搪塞也了。


    “嗯。”她輕應一聲,“正平,門口到了。”她對著還發呆的正平說。


    正平抬頭一看,果然見到精鋼製成的雕花大門。唉,路再長也會有盡頭,何況是這麽短的距離。他不情願地經過映竹,打開偏門的彈簧鎖。


    “正平,為什麽你每次都走大門,而不穿過兩家相隔的灌木叢?”這個念頭從小就困擾映竹,她也曾想過穿越灌木叢去找正平,但是大人從沒這麽做過,她這個小淑女自然不屑為之。


    “我沒想過。”正平愕然迴答,眼光飄向修剪整齊的矮灌木,為何他以前從沒想過穿越那道矮灌木去找映竹?


    那麽做雖然是挺方便的,但好像有點偷偷摸摸。他心裏如是想。


    “為什麽問?”他不解地看向映竹那張白淨柔和的臉。


    “沒什麽,隻是好奇而已。”映竹眼中盈滿敬慕,這就是她認識的樓正平,光明正大、不欺暗室,明明是最方便、簡捷的一條路,他卻連想都沒去想過。


    看來她以前是錯估他了,白白浪費了這些年。


    “我可以吻你嗎?”沐浴在月光下的映竹,一身米白色的洋裝,在夜風輕拂下,如欲翻飛升天的仙子,看向他的眼神又盈滿似水柔情,更勾動他滿腔的渴望,讓他有一親芳澤的衝動。


    “不可以。”她愣了一下.兩點暈紅在雙頰擴散。


    正平有些失望。他不該問她的。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隻吻過兩個女孩,但有些事是男人的本能該知道的。女人在矜持之下,多半不會答應男性莽撞的請求。下迴他一定不問了。


    “明天見。”他戀戀不舍地瞧著她柔軟的紅唇,無精打采地轉身離開。


    又是一個漫漫長夜,夢裏的映竹可會允諾他熱情的請求?


    *** *** ***


    映竹走進父親的辦公室,淡雅的玫瑰香味飄人鼻內。順著花香看過去,紫檀木的矮桌上擺了一瓶橘紅色的玫瑰花。


    她不必問也知道是正平的傑作。


    探深唿吸了一口玫瑰香味,她挺直背脊穿過房間,走到桃花心木辦公桌後,將手上的黑色公事包放在收拾得一塵不染的桌麵,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凝神細看,頓時百感交集。


    “藍爸爸再休養半個月就會沒事的,醫生說隻要按時吃藥,很快可以恢複健康。”跟在她身後進門的正平柔聲安慰她。


    “我知道,隻是一時有所感觸。”映竹輕歎一聲後迴答,“爸爸在我心裏一直是個打不倒的超人,沒想到他也會有病倒的一天。對了,我還沒謝謝你這些年來對家父、家母的照顧。”


    “說什麽謝?我們都是一家人嘛!”正平低聲說道,熱情的黑眸投注在映竹身上那套西裝式窄裙套裝上。


    駱駝色的西裝外套裏麵是一件v字領的白色絲質襯衫,如果角度對的話,可以偷窺到若隱若現的乳溝。這個想法令他血脈僨張了起來,趕緊搖頭撇開腦裏的黃色廢料,眼光落到她下半身穿的及膝同色窄裙。映竹整體的打扮頗像個作風保守的女主管。他從沒見過她裝扮得如此老氣過,還把長及腰部的青絲一絲不苟地綰在腦後,差一副厚框眼鏡,她便成了他高中英文老師的翻版!


    盡管如此,他還是為她勢血沸騰。


    也不知道被他瞧了多久,映竹才發現他熱情的眼光始終流連在她的襯衫領口。雙頰倏的漲紅,她已經穿得夠保守了,他還可以胡思亂想!


    “總經理!”清脆的聲音將正平從綺思中喚醒,迴過頭瞧,發現秘書站定在門口喊他。


    “什麽事?”他像個被人打擾好事的好色鬼般惱怒。


    “你要求召開的各部門主管簡報會議已經準備好了,就等你和藍小姐。”高秘書必恭必敬地報告。


    “好,我們馬上去。”正平朝她點頭後,轉迴身麵對映竹。“映竹,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就過去吧!”


    “沒問題。”映竹拿起記事本,跟著正平走向會議室。


    *** *** ***


    會議一直開到中午才結束,映竹和樓家父子共進午餐後,迴到父親的辦公室休息。


    十幾天的清閑日子,讓映竹在第一天上班感到有些疲累,掩嘴打了個嗬欠,脫下腳下的高跟鞋,仰躺在黑色的皮的南沙發上小息。


    根據她今天所聽到的簡報,德昌科技在正平迴國接掌的兩年後,業績成長了兩倍。這雖然跟兩年來的市場景氣大幅成長有關,然而正平從國外引進的新技術、新觀念,以及他將大部分的時間、精力投注在公司的努力,也功不可沒。


    她閉上眼睛,揉了揉頭皮上緊繃的神經,決定將公司暫拋一旁。


    可是公事可以拋,私事卻揮之不去;想到晚上答應和揚鵬約會,她不禁頭痛起來。


    昨晚為什麽如此衝動地答應?


    是因為揚鵬的誠懇,還是她下意識想逃開正平?


    或者她隻是想讓正平嫉妒,想確定他究竟有多在乎她?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淺薄、沒信心了?


    是因為孟婷的一番話嗎?


    她想知道正平是否因為失去雲琵,才迴過頭來找她。


    可是她既不敢、也不願問正平,隻好旁敲側擊,或許可以從揚鵬那裏問出端倪。畢竟雲琵是揚鵬的妹妹,他不可能不知道。


    歎了口氣,將自己埋進沙發裏.就在她恍恍惚惚墜人夢鄉之際,內線電話響了起來,她不情願地起身接起話筒。


    “喂。”


    “映竹,抱歉打擾你休息,我這邊還有一些資料想讓你看,是我帶過去,還是你到我辦公室來看?”電話中傳來正平低沉的男性嗓音,讓映竹睡意全消。


    “幾點了?”她問。


    “兩點多了。”


    沒想到她竟然躺了近一個小時。她攏了攏頭發,“我十分鍾後過去你那裏。等會見,正平。”


    映竹到浴室補過妝後,將長發重新在腦後綰成髻。對著鏡中略顯蒼白的雙頰苦笑.她發現自己並不像孟婷所說像個二十歲的少女。


    三十歲跟二十歲畢竟有差別,起碼臉色不像十年前那樣紅潤。老了,她在心裏感歎,青春像小鳥一樣不複返,如果她再不把握的話,還有多少個十年能讓她虛耗?


    她想起正平那位年輕貌美的女秘書.全身散發出青春的光彩,正平可曾注意到?


    走出辦公室,映竹沿著樓梯走下正平位於十一樓的辦公室,希望藉著這短距離的散步,將腦中的困意完全打發掉。


    十一樓除了總經理辦公室外.還有會議室,及一間豪華的會客室。


    她經過高秘書的辦公桌,順口問她,“你是孟婷的小姑,對不對?”


    高明媚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映竹。“你認識我大嫂?”


    “是呀,我跟她是大學同學。上迴跟孟婷見而時,她跟我提過你。”映竹溫和地說。


    高明媚也稱得上是美人胚子,氣質、談吐都不錯,正平真的對她一點都不動心?映竹邊打量她邊想。


    “原來你就是……”明媚恍然大悟,眼前這位氣質出眾的美麗女人可不隻是副董事長的千金這麽簡單,原來她就是大嫂口中讓總經理魂縈夢係的初戀情人。


    怪不得今天冰塊會舉止反常,一雙眼睛老是火力十足地盯著這個大美人看,恨不得將人家吞進肚子裏去似的。


    “以後我們合作的機會很多,請多指教。”映竹朝她點頭,走到正平的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兩響。


    “請進。”正平親自替她打開門。


    映竹微愣了一下,納悶他是否一早就等在門口。


    “要喝咖啡嗎?我請高秘書泡杯咖啡進來。”正平將她迎進辦公室,示意她坐在那組墨綠色的皮質沙發上。


    映竹點頭。或許一杯咖啡可以振奮她委靡的精神。


    “高秘書,麻煩你送兩杯咖啡進來。”正平以內線電話吩咐。


    “我這裏有一些公司最近幾年的經營計劃,我們等一下邊喝咖啡邊談。”他將辦公桌上的一疊資料抱在手上,走到映竹身邊坐下,順手將那疊資料放在原木方幾上。


    映竹好奇地瀏覽正平的辦公室,發現整個房間的設計非常簡單雅致;成組的電腦設備,黑檀木的辦公桌,以及米白色牆壁上的那幅海景畫,給人的感覺,就像它的男主人一樣,穩重、信心十足。


    “那幅畫畫得不錯。”映竹讚道,白色的浪花泡沫拍擊崢嶸的岩石,與藍天、燕鷗連成一氣。


    正平悶不吭聲,衡量著該不該告訴她作畫的人是誰,考慮了一下,決定有所保留。


    “畫的是花蓮海岸。”他略過重點不提,這時候剛好高秘書將咖啡端進來。


    正平一直到高明媚退出辦公室後,才拿起方幾上的第一份卷宗,開始為映竹解說。


    “電腦業最近幾年的發展相當蓬勃,我們除了投注在硬體設備的生產、開發外,對電腦軟體業務也投人資金發展。”


    “嗯,我知道。對了,我們在新竹和淡水不是各有一家工廠嗎?今天隻見到淡水廠的於廠長,倒沒看到新竹廠的劉廠長。”


    新竹廠的業務繁忙,劉廠長趕不上來。我這裏有一卷新竹廠的錄影帶介紹,你要不要看?”


    “好呀。”


    正平起身從檔案櫃裏取出錄影帶,放進沙發前的錄放影機裏,用搖控器打開電視電源,開始放映新竹廠的介紹。


    “新竹廠主要是生產筆記型電腦,廠內大部分采用自動化設備,應該跟你在矽穀所見的差不多。”


    當影像開始放映時,正平端起咖啡品嚐,眼睛直視熒幕。


    映竹開始時也很專心在看,沒多久便發現正平的側麵要比錄影帶的內容好看。鼻端嗅聞到他清爽的古龍水味,眼睛看到的是他修長的濃眉、卷長的睫毛,及那時時對她散發熱情的深幽雙眸。


    他的頭發黑亮豐厚,非常吸引她的眼光。漂亮的眉眼下,一管挺直的鼻梁,連那抿著的嘴唇都有讓人心跳加速的本事,飽滿、性感得令人想人非非。


    像恆星吸引行星,唿吸不穩的映竹順著吸力朝他傾靠過去,影片中的旁白已變得有些模糊。


    “映竹……”正平突然轉向她,粗糙的男性臉頰正好貼上她的紅唇。


    映竹驚愕地倒抽了一口氣,時間似乎在這刹那停格,連唿吸也屏住了。迎向正平的眼光,隻覺得那對眼瞳亮得嚇人,深沉的盡頭似乎有兩簇火焰燃起,她趕緊移開臉。


    “這是你第一次吻我。”他性感的豐唇朝上揚起,帶著一抹陶醉。


    “對不起。”她羞愧萬分地瞪著他頰上的紅色唇印。


    “你道什麽歉?我高興都來不及!”他溫柔地笑道.古銅色的大手輕撫著她柔嫩的粉頰。“我等了好幾年。”


    他這一說,更讓映竹無地自容。他頰上的紅印,嫣紅刺眼的嘲弄她,那是她剛才補過妝的傑作。


    “我幫你拿條毛巾擦一下。”她倉皇失措地起身避開他,走向洗手間。


    “我自己來就行。”正平跟在她身後走進去。


    映竹已經拿了條毛巾,在水龍頭下沾水扭幹。


    “我闖的禍,我來擦。”映竹堅持要替他抹掉唇印,仿佛可以藉此抹掉她剛才的失常。


    正平任她動手,像光圈的火熱眸光投射在她那兩片誘人的紅唇上。


    真希望剛才一親芳澤的是他的唇。可是臉頰也不錯啦。他正暗暗自喜時,感到一陣清涼,毛巾在臉頰上擦拭,這可把剛才兩人親熱的證據給銷毀了。正平心裏竟覺得悵然若失。


    “擦幹淨了。”映竹滿意地道,正準備轉身洗幹淨毛巾,卻被正平一把摟住。


    “我要吻你。”他沒等映竹迴答,低頭便攫住柔美的芳唇深深吸吮。


    這種全身無力地融化在他的手中,任由他撥弄的感覺,難道便是欲望?


    映竹的心好慌、好亂,腦中倏地閃過一道危險意識,但很快又被正平熱情雙唇、雙手所淹沒。她無力地閉上眼睛,理智在情欲的隙縫中掙紮生存。正平已不再是七年前那個靜靜等在一旁、隻等她迴眸一笑就心滿意足的男孩,他現在是個攻擊性強、充滿欲求的男人。而他現在就要她!


    這個想法令她害怕。她不能任由欲望將她吞噬,她必須推開他,可是力氣到哪去了?


    “總經理,總經理……”高亢的女聲迭聲響起.將兩人從情欲的迷霧裏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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