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禾沒有否認,但也不敢承認,梁羽隻想問他“那這個婚,你成還是不成?”


    薑禾聽著口氣像是責怪,他不敢任性地迴了句“婚禮照常!”


    梁羽怕是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言語雖嚴肅,卻是能幹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如果你不想成這婚,我隨時可以幫你取消,縱使是得罪慕晁宣,我也會替你扛,但你千萬可要想好!”


    薑禾慚愧,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動了歪心思,他與慕芫的婚禮是之前已經談好了,他現在若想變卦,那三樓定再也容不下他。


    “你怕得罪三樓!那這樣正好,你來了六樓,將來做我這六樓的樓主。”梁羽擺明言道。


    梁羽這樣的話不是一次兩次,他知道這是因為他爹娘的緣故,所以才如此受梁羽青睞,但他知道,玉霄樓是實力言權,像他現在的樣子,恐怕六樓裏最末位他也打不過。


    薑禾言謝梁羽的好意,那也是在拒絕梁羽,話可以當真,但他卻不想去六樓,薑禾有著自己的想法,對於在玉霄樓的歸宿,不喜被他人操控,他與慕芫成了婚,他就算是半個樓主了,這一點也是薑禾厭惡的地方,他不想被弟子們視為是做了乘龍快婿帶來的好處。


    梁羽讓他注意休息便遣他離開,薑禾跳下屋簷,迴頭看去,高樓上坐著的人,孤月相伴,高雅中寂寞如雪,又想到,也許這輩子也無法真正的站在他的身旁,那樣的人如同在天上一般高不可攀。


    玉霄樓的喜事,騰弄得方圓百裏人盡皆知,成婚日未到,就已經有絡繹不絕的客人前來道賀。


    籌備中的婚禮已經被布置得有模有樣,三樓主負責接待客人,薑禾則是在其旁幫襯,慕芫忙著在閨房裏試婚服,六樓主也不閑著,竟號令六樓的人參與現場布置,樓中弟子見到,無疑覺得這是大材小用,知道的人都明白,六樓主這是把薑禾當親兒子,諸事都是親力親為。


    訪客道喜的大多都是看六樓主的門麵,薑禾的父母親人早已沒了聯係,所以這場婚禮大部分是衝著梁家來的,曾經的玉津城首富劉仁複也來了,他原本是要躲著風頭,可在這玉霄樓裏,存了他七成的財富,便是被玉霄樓奉為上上賓,在劉仁複的身旁,隨處可見二樓的護衛,他們的新任務,就是保護劉仁複。


    劉仁複出現在玉霄樓不足為奇,玉津城已經易了主,玉霄樓反倒成了他的第二個家,離衣白絡也跟隨而來,前不久離衣被劉仁複納做了小妾,劉仁複對其十分寵溺,走哪都是寸步不離。


    薑禾隨三樓主迎客,見到劉仁複帶著一群人走來,理解到了對方的處境使然。當今太後也是懸賞重金誅殺劉仁複,但眼下看來,若非八尊這樣高手,很難砍下他的人頭。


    “薑小弟,好久不見,之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劉仁複招唿道。


    薑禾對他行禮,無意間觀測到了跟在離衣身後的白絡,此時她麵帶白紗,麵容若隱若現,但還是不過離衣這般惹眼,大概是離衣行為舉止多樣,不似白絡那般靜置。


    玉霄樓的弟子暗地裏議論著劉仁複的豔福,不僅有離衣相伴,身後還有個絕塵之人,確實是有錢的主,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


    “哪有!倒是我給劉老板添麻煩了,劉老板不計前嫌大駕光臨,實乃我之幸也!”薑禾迴言道。


    “哈哈,薑小弟這樣吧!在你喜酒宴上,我定要自罰三杯,從此以後就是一家人如何,如今我是來恭喜你大喜,也沒準備什麽大禮。”劉仁複說著就托人將禮盒打開並解釋道“這是金玉鐲一對,名金龍玉鳳,譬如你與慕樓主千金的良緣,如同這上天注定。”


    “多謝劉老板!”薑禾接下禮物道謝。


    離衣忽然在頭上取下一簪道“薑公子,你我之前也是有過一麵之緣,這簪子就當是喜酒禮,公子莫要嫌棄。”


    離衣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薑禾,將簪子放在他手中,離開手時還不忘觸碰一下薑禾的手,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妖媚女子這是在勾引男人,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


    好在薑禾不被其所擾,道謝之後,就把禮托給弟子打理,慕晁宣看著也是在意,然劉仁複的陪笑,他也不是那麽小氣,隻當是玩笑。


    禮送完後,原本就該招唿客人入住,此時卻有人站了出來,似是有話要說。


    她站身時,身前橫持著一把古琴,與之前的有所不同,看上去很是見新,她對著薑禾說道“且慢,薑公子,可還記得之前在玉津城中我教你練琴,得知你有大喜,此琴也是我特意為你準備,望你能收下。”


    薑禾見狀,目光落在琴上,想起了在劉家院落時的景象,那時白絡抓著他的手,細心地教他彈奏古琴,現下想來,即是一段美好迴憶。


    “多謝!”薑禾看到這把古琴時便想試上一試,然此時他不敢露情,他隻能將此看成一件普通的禮物。


    安置好了客人,時間也是飛快流逝,抬眼竟見日落,一趟宴席之後,也到了休憩之時。


    迴到房內,薑禾把白日裏的古琴拿了出來,他躍躍欲試著想要彈奏,記著白絡教他的手法,輕輕觸碰著琴弦,剛開始還生疏,不一會兒樂律有了節奏。


    他牽強地彈著,自認為彈得還不錯,忽然有人敲門,他有意藏好琴後,才去給開門。


    三樓的弟子很是疑惑,他手裏拿著的是薑禾明日要穿的婚服,可他進來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催著薑禾試衣,而是吐槽他彈奏的太難聽。


    薑禾也沒好意思爭辯,將目光放在了送來的禮服上,薑禾拿進房準備試,弟子卻笑他不及慕芫,因為這禮服是慕芫親手縫製的,在薑禾外出的這段時間,慕芫也是下了功夫學習裁衣,而薑禾估摸著也沒閑,不過以他剛才彈奏的曲子就知道,薑禾的琴藝下成不足,反觀慕芫的新衣則是上成之品。


    三樓的弟子這是在暗中鄙夷他的不用心,羨慕著薑禾的同時,也為慕芫感到不值,其實是不服薑禾,因為他除了身世,實力上難以服眾。


    薑禾將禮服穿上,轉上一圈之後,身體各處並無不適,慕芫對他身段竟了如指掌,薑禾自愧這分別的時日裏,慕芫心心念念裏都是他,而他卻在想別的女人。


    看著禮服發呆了半會,薑禾才想起來要準備入睡了,明日就是他的婚禮,他可不想在婚禮上讓人看到倦意。將禮服脫下掛上,想到剛才弟子說的話,笑自己也許不適合彈琴。


    薑禾在玉津城期間發生的事,玉霄樓無人知曉,他彈奏的琴聲,說不上好聽,但也沒到一竅不通的地步。梁羽命人探查白絡的來路,從他搜集的信息,他覺得白絡就是薑禾心裏想的那個人。


    在薑禾的婚禮前夕,梁羽沒有去找薑禾談話,而是去到訪白絡。白絡對這個不識之人有所懼意,他帶著陰森麵具,像極了一個殺手,可是對方並沒有表露出殺意,故此她也不敢聲張。


    “你可是玉傾閣的藝女,聽聞你琴彈得不錯,不知我是否有此耳福。”梁羽打量著白絡。


    “公子,我如今已被贖身,跟隨著離衣姐姐一起,所以……”白絡難言。


    “你這是拒絕?”


    “非也!隻是夜色已深,在此幽靜之地,怕是彈琴擾了他人休息。”白絡考慮道。


    “先是表明你已非風花之人,又是說怕擾人,難道我真就沒這福分?”梁羽的語氣不悅。


    “公子,你這是何意!”白絡並非他所想的那樣,可對方出言不遜,有意辱她甚至強人所難,白絡便直接試探出對方究竟想如何。


    梁羽聽出對方的頑抗,他來此本就不是來打趣她,於是明言道“我聽說你給了我侄兒一把古琴,也聽說你在玉津城教他練琴的事,所以就想找你親自問個明白!”


    “薑禾是你侄兒!”白絡自覺得失禮,然後又道“原來是前輩,那前輩深夜到訪,是有何事要問?”


    “你倒是挺在乎我這個侄兒的!”梁羽很是驚訝,白絡的態度中,他能感受到微妙的尊敬之意。


    “我且問你,你們之間是否有情?”梁羽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白絡被他的眼神驚嚇,連忙躲開言道“我與薑公子無情!”


    “你不必怕我,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女子,你賣藝不賣身,所以我是在想,你與我家侄兒是否有可能?”


    “前輩何意?”白絡膽顫。


    “你真與我家侄兒無情?”梁羽懷疑他是不是打聽錯了消息,可這是從劉仁複那的人得知的消息,他是六樓主,對方因知無不言哪會出錯。


    白絡猶豫了片刻,她的神情慌張,倒像是怕被問罪,明日就是薑禾的婚期,要是她的存在是一種威脅,身首異處也是可能。


    “都說了,你不要怕!我就是問你們之間是否有情,連句話都給不了嗎?”梁羽不耐煩道。


    “前輩,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倒想成全你二人,可見你畏畏縮縮的樣子,怎麽看也不像是真心!”梁羽想套她真言道。


    “我……”白絡也不再顧及直言“是,我喜歡薑公子,可我們緣分太淺,注定不能在一起。”


    梁羽似乎是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思慮道“確實是緣淺啊!明日他就是別人的了!”


    白絡沒有說話,她流露出真情,眼眶熱淚滴下。


    她倒是個癡情的可憐人,梁羽很是感歎,他來隻是確認一件事,可他現在也愛莫能助,比起慕芫,白絡確實是緣份淺了。


    他奉勸道“你與小禾也就兩個月的感情,慕芫可是從小跟隨在他身邊,所以孰輕孰重你是知道的,也請你今後不要去打擾他們!”


    白絡自知與慕芫相比,她輸的地方可太多,除了樣貌,在身世上,地位上,以及時間上,她都不會是薑禾的最佳選擇,何況薑禾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美貌於他而言並不重要。


    “以你的資質,日後定會尋得更好的。”梁羽不忘安慰她道。


    “多有叨擾,告辭。”梁羽拜別。


    梁羽搞明白了薑禾有那一瞬變心的原因,剛才與白絡接觸,他大概猜到薑禾看上的是白絡的樣貌,以他對薑禾的了解,白絡隻是他一時興起,並非長久之人。


    婚禮當日,來道喜的人更多,他們是梁羽與慕晁宣的親朋好友,薑禾在一旁迎客,一個個認識這些達官顯貴之人,見他的人都誇讚他是個如意郎君,可轉眼就是奔向梁羽敘舊。


    忽然來了一群人,攜有童子,薑禾一眼認出來他們,正是他在浮駝山上見到的人,而且慕子榆還親自到場了。


    薑禾正準備與他們相認,卻被梁羽捷足先登,慕子榆的氣場遠遠就感覺得到,梁羽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三樓的前任樓主。


    “梁弟,好久不見!”


    “沒想到你真就迴來了,怎麽就想通了?”梁羽調侃他道。


    “這是我的家,家中有喜事,怎能不迴來。”


    “說的是!既然迴來,就別走了,來我六樓,我照著你!”梁羽玩笑拉攏道。


    “我確實是離家太久,你現在都是六樓主了,看來玉霄樓一直在壯大!”


    “可不,以後還會有七樓,八樓,乃至遍布天下!”梁羽憧憬道。


    慕子榆隨笑,隨即將目光投向被忽視的薑禾“薑禾,今日你大婚,祝願你與小芫百年好合。”


    隨即送上了禮,看上去都是藥材,懂行的都知道那都是一些安胎滋補的藥用,這是在盼他們能早生貴子。


    慕子榆與慕晁宣一直有書信往來,今日也是隔了十多年的未見,看著已經見老的哥哥,慕晁宣更多的是心疼,他當年離開玉霄樓,他在外邊無依無靠,一定過得沒那麽順利,如今也算得上是榮歸故裏,無愧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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