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蕭甜悠都呆在寒家。


    這期間江紅隻迴來過一晚,讓她覺得很是省心。


    吃完早餐,她一般會陪寒城去院子裏活動一下,累了就坐下喝茶聊天。


    今天的陽光明媚,蕭甜悠搬來兩把椅子放在石桌旁,沏了壺上好的茶,與寒城邊喝邊聊。


    寒城感覺自己差不多已恢復健康,心情格外地好。


    「小蕭,我覺得我明天可以去上班了。」


    「急什麽呀,你兒子挺能幹的,你就把心放肚子裏,撒著歡地休息。」蕭甜悠略帶誇張的表情,逗得他哈哈大笑。


    「就聽你的,我這幾十年也不容易,就多偷幾天懶。」


    「就是就是。」蕭甜悠將眼神從父親身上移向鞦韆。兒時的記憶中,他工作一直很忙,但隻要在家,他就會盡量多地陪伴她,那個鞦韆,他陪她玩過無數次。


    寒城輕輕地嘆了口氣,望向天空,眯起眼睛說:「人一輩子不容易啊!尤其是我父親那一代人。」


    蕭甜悠沒有出聲,等著寒城慢慢說。


    「父親高中畢業就在上山下鄉的浪潮中來到西山,加入墾荒的隊伍。」


    「那時的西山是荒山嗎?」


    這麽美麗的西山,怎麽可能是荒山,蕭甜悠不相信地問。


    「聽我父親講,那時的西山貧瘠,土裏的石子多,山上除了稀稀朗朗幾根灌木,幾乎沒有可做用的樹木。」


    「我們能看到這麽美的西山,原來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蕭甜悠感慨地說。


    「是呀,當時他們一同來的有上千的人,搭起簡單的棚子當房子,支個三腳架就做飯,就在這不通水不通電的地方,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他們用鋤頭開墾,將石子挑出來鋪成石子路,他們種菜、種樹。硬是將這兒變了個樣。可是,他們的青春,卻在艱苦中消耗殆盡,他們盼望迴城。」


    「這一天還真被盼來了,知*青可以返城了。」


    「您父親沒迴城?」蕭甜悠是個好聽眾,知道適時地插上一句。


    「我父親家中有兩個妹妹,小妹留城沒下鄉,父親提前退休,讓大妹迴城頂替工作。他,就永遠留在了西山。」


    「留下的幾十人,開始養豬養羊養牛,賣掉後的錢,除了買生活必需品外,他們開始買建材建房子,沒有電,就自己抬水泥杆埋好,再請人架線通電。」


    「父親說,通電的那晚,他們喝酒慶祝,歡天喜地地鬧騰了一宿。」


    想起父輩們的艱辛,寒城眼中有淚光閃爍。


    「後來,他們用東拚西湊來的錢建起了簡單的生產線,開始出售西山所產東西。」


    「這應該就是西山公司的原身吧?」蕭甜悠問。


    「是的,因為內部人員團結,一路走來雖不易,但也一直沒遇到過大的坎,直到那年……」


    寒城迴憶往事,抬頭望著天,眉頭緊蹙,良久良久。


    那年,那個大事是什麽呢?好想知道,好想知道哦!


    可是心裏再想知道,別人不想說,做為傾聽者,唯一能做的是尊重。


    蕭甜悠拿起茶壺,給寒城添滿杯。


    聽到響聲,寒城從迴憶中緩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笑說:「瞧我,跟你們年輕人講這些陳年往事幹什麽,誰愛聽?」


    「我愛聽,很受教育呢。每次躺在櫻花樹下時,隻知道驚嘆它的美麗,從來沒想過,如果不是老一輩人流血流汗,我哪有這櫻花樹看。」蕭甜悠真誠地說。


    「你是個好孩子,等明年櫻花開時,我們一起去看。」寒城想也沒想就發出了這樣的邀請,說完,又覺得有一些不妥,人家年紀輕輕的姑娘,哪願意陪他這老頭去。


    她確實像晶晶,但她畢竟不是,她沒有盡孝的義務,他在心裏嘆了口氣,想:就算是真的晶晶迴來,她也沒有對他盡孝的義務。


    他有些尷尬地看向蕭甜悠,準備委婉地收迴這邀請。


    這時的蕭甜悠,卻對他露齒一笑說:「原來你也喜歡看西山的櫻花,我都等不及想快點到明年春天了。」


    「那你是答應了?」


    「是的,爸爸。」蕭甜悠放低聲音,調皮地笑著。


    一聲爸爸,將寒城的神思又拉迴了那個多事之秋。


    蕭甜悠見對麵的父親開心了沒幾秒鍾,就又陷入了痛苦中。眼光,悠遠地投向了天空。


    時間久得她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又慢慢地開口了。


    「那年,西山出現了一群不速之客。」他腦海中肯定是又浮現了當時的情景,眉頭緊鎖,麵帶慍色。


    「他們說西山是國有土地,不再出租給西山公司,要迴收。」


    「當時剛好租賃合同也到期了,如果不能再續簽,西山公司就無以生存了。」


    「接手公司的我們這輩人,盡力瞞著父輩們,到處去找門路,請客,送禮,低聲下氣地求人。」


    「後來事情還是傳入了父輩們的耳中。」講到這,男人的眼角濕潤,當年父輩人的話猶在耳邊,讓他感同身受,痛心疾首。


    「他們十幾歲來到這一無所有的荒山,他們先是奉獻了整個青春,後是一生。」


    「西山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他們流血流汗換來的,他們哪捨得。」


    「那時的我,奔波了三個月,最後也沒跑來合同,而是跑來一紙文件,命西山公司退出西山。」


    「那時的我們拚命地生產,想趕在執行人員來之前多存點貨。」


    「奇怪的是,當時市裏出了件大事,一個大貪*官被抓了,下達西山的那個文件,也沒人來執行了。」


    「再過了一段時間,續簽的合同,就有人主動送到了西山公司。」


    蕭甜悠沒有說話,任父親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地說,她隻需看著他的茶杯,沒水了,就倒滿。


    講著講著,父親就睡著了。


    蕭甜悠拿來毯子,輕輕地蓋在他身上。然後搬來筆記本,坐在離他有點距離的鞦韆上,查找起父親所說的那個貪*官。


    不多久,信息就找出來了,那人位高權重,縱容兒子鄒軍大肆斂財,甚至胡作非為。


    但最後入獄的隻有老子,兒子沒事。


    蕭甜悠再看了看時間,事情就發生在她和母親離去的前幾個月。


    難道這件事與母親被逼離去有關?


    她這麽想,但現在還找不到一點相關聯的東西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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