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忠離開紫禁城,就打開了嘉靖給他的信。


    知道了任務內容之後,他便找了個客棧,暫時先住了下來。


    這一趟可是深入到敵後的敵後了,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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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時間緊迫,並沒有時間和韃子那邊潛伏的東廠取得聯係,因為保密也不可能告知大明的戍邊軍隊。


    他這趟過去,可以說除了他自己和嘉靖之外,沒有第三個人知道。


    今天晚上的這頓飯,可能是他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吃的最後一頓大明的飯菜了。


    在這個懷柔的小餐館裏,點了一壇好酒,還有幾個熱菜。


    他平常並不喝酒,但總覺得這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場景下,若是沒有酒,便少了幾份感覺。


    幾杯酒下肚之後,朱忠晃晃悠悠的走進了後麵的客房。


    從京城出來,直奔牛欄山,過了牛欄山在懷柔休息一晚上,然後再趁著天還沒亮,在那些長城上的駐兵們睡的正香的時候,從慕田峪翻過長城,然後就到了韃子的地盤上了。


    這是從京城,到關外最近的一條路了。


    站在客房的窗口,望著青色的天幕上,閃爍的那顆最亮的星,越是孤獨的,越是耀眼。


    隱約中京城的方向,似乎有炮聲,他知道那是歡迎陸柄的動靜,他並沒有在京城等著陸柄迴來,和他見上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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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倆人是興王府的老舊識,雖然他比起黃錦來,和皇上以及陸柄的關係要稍微疏遠一些,但這麽長的時間沒見,還是有些思念。


    如果不是皇上交給自己的事情,更加重要,他一定會留下來,哪怕是一起喝一盞茶。


    月亮升起來了,即將滿月,掛在天上沒有一點遮擋。


    夜色下的山上,漆黑的密林頂端,稀疏的樹梢在風中搖擺。


    懷柔並沒有多少人居住。


    這個時間大半的房子已經滅了燈,隻有零星的人家,窗口還透出光來。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朱忠舉起酒杯,對著遙遠的月亮與京城,敬自己!


    然後就合衣躺在那張堅硬的床板上,響起了鼾聲。


    直到店裏的小二,按照吩咐在淩晨的四更剛打更的時候,敲響了房門。


    他本能的從腰裏抽出斷刀,看向門口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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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按照您的吩咐,衣服給您買來了,早飯也準備好了,需要我給您送到房裏來麽?”


    “不用了,你放到門口就好!”


    朱忠光腳走到門口。


    “好好的一個人,陰陽怪氣的,還要用錦衣換破襖,這年頭什麽樣的怪人也有……”


    聽著小二嘟囔著走下樓梯,門外再無其他動靜。


    朱忠這才收起刀,小心的拉開了一個門縫,左右看了一眼之後,將門外的飯菜和衣服拿了進來。


    簡單的喝了碗粥,就著鹹菜吃了個粗麵窩窩。


    朱忠換了身滿身補丁的棉布衣服,將那柄生鏽的柴刀別在後腰,戴上那個炸邊的葦笠。


    推開門走了出去。


    一樓的店麵安安靜靜,門外的廚子正在埋頭點炭,準備開始做早點,被煙嗆的連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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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忠走到櫃台敲了敲,叫醒了正趴在櫃台上睡個迴籠覺的小二,在對方迷瞪震驚的眼神中,放下一小塊銀子,在門口的煙霧中,走向空蕩蕩的街道。


    出了懷柔,往北走了沒有多遠,就到了慕田峪。


    既然叫峪就是一個山口,兩邊的群山中鳥叫蟲鳴,在這樣的環境中趕路,似乎也不是那麽的孤單。


    等看到那條蜿蜒在山頂的黑線時,朱忠熄滅了手裏的燈籠。


    正是日出前,最黑暗的時候,在沒有路的山林裏,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摸。


    一直等走到長城邊上的時候,他靠在城牆根下,摘下葦笠扇著風。


    多虧這些年一直跟在皇帝身邊,保持著跑步的習慣,要不然光是走這片山路,就夠自己受的。


    奇怪的是在這裏休息了半天,一直到天邊開始蒙蒙放亮了,都沒有一個人發現自己的存在,這是個好消息,也不是個好消息。


    好消息是自己大概能夠順利的通過長城了。


    壞消息是宣大防線的士兵們,警惕性太低了,這裏並不是什麽荒無人煙的地段,而是至關重要的北大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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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韃子也像自己這樣,從長城上翻越過來,很容易就能進入京城。


    等迴來之後,看來要繼續加強東廠應對對韃子滲透的強度了,也或許,等自己迴來的時候,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終於休息的差不多了,他看到不遠處的城樓上,開始冒起炊煙的時候,解開身後的繩索,甩成一個圓圈,用力的拋到了城頭上。


    城牆並不太高,手腳並用三五下便蹲在了城垛之間的空處。


    確定沒有士兵在這裏巡邏之後,他立刻飛快的跳到城牆上,然後奔向對麵,再次墜下繩索,沿著城牆爬了下去。


    等他一鼓作氣,跑出弓箭的射程之外,再迴頭看這道城牆的時候,竟然還是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出來了。


    朱忠搖了搖頭,漫步走進樹林中,他現在已經在韃子的地盤上了。


    萬事必須要多加小心,好在這一片的村落,大部分住的還都是漢人,就算被發現了,依舊可以偽裝成當地來打柴的百姓。


    沿著湯河一路向北,很快他就遇到了第一個村莊。


    還沒等準備好該怎麽混進去,就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不遠處喊了了句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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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忠立刻站定,循聲望去,隻見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提著一個破筐,正趁著早晨太陽還沒曬幹露水之前,在林間撿蘑菇。


    他站在原地盯著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也同樣一動不動的盯著他,隨時準備扔下筐子逃跑。


    “這個村子叫什麽名字?”朱忠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把果脯,慢慢的湊上前去。


    “你是漢人?”那個孩子咧開嘴,露出豁口的白牙笑了起來:“這個地方叫馬家營子,你是來走親戚的吧,你找誰家?”


    “馬家營子……”朱忠聽到這個名字,就知道這裏曾經也是大明的軍營。


    迴頭望了眼遠處,已經隱入到山林中看不見的長城,如今長城已經真的變成了最後一道防線了。


    “我不是來走親戚的,我隻是路過,我想打聽下南灣怎麽走?”


    “南灣啊。”小孩迴頭看了眼,舔了下嘴唇盯著朱忠手裏的果脯。


    “吃吧,都給你!”幸虧他走之前,就有所準備,就算不碰到孩子,碰到有孩子的人家概率也是很大的,這種東西是最不占地方,又在關外不太常見的東西了。


    “南灣很遠的,你順著這條河一直往下走,快走出山的時候再打聽,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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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果脯之後,那孩子也顧不上采蘑菇了,提著筐子就向山下的那個村子跑去,剛跑到一半,就又迴過頭來:“你還沒吃飯呢吧,要不去我家吃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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