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隸,揚州府。


    半隱在垂柳中,屹立於高郵湖畔的一座莊園,占地廣闊,少說也有幾百畝,青瓦白牆,悠然淡雅。


    門口高大的牌樓兩邊,兩隻石獅子栩栩如生,門上的雕刻、彩繪金碧輝煌,無不顯現著主人的闊氣。


    門內的青石小路,彎彎曲曲,路邊栽著各種名貴花木,若非博學之輩不能盡識。


    過了前院,穿過一到門廊,園中更是亭台樓閣,流水花榭,盡顯尊貴,主樓高達三層,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樓前有假山流水,縱然酷暑難當,這裏也透著一絲絲的清涼。


    這園林的主人,正是當今最大的鹽商之一王文顯。


    說起王文顯來,很多人可能不認識,但他的侄子王崇古就有名的多了。


    多賴他這位伯父的鼎力支持,王崇古才得以於嘉靖二十年高中,然後進入兵部,曾經和俞大猷多次出海襲擊倭寇。


    後更是在兵部尚書任上,告老還鄉。


    當然現在王崇古才是個七八歲的小娃娃,正蹲在旁邊的池塘邊上,用柳枝戳魚玩呢。


    王文顯和弟弟王遙坐在流水旁,一邊飲酒一邊談論起最近全國都在傳播的事情。


    “兄長最近可有關注朝廷的動向?”


    “什麽動向?”


    王文顯一臉嚴肅,看向自己的弟弟。


    他們的父親不過是個鄧州的學正,還年早而亡,雖然同姓王,卻不像太倉王家望族。


    王家能有今天的財富,全賴於王文顯從販賣起家,成為了長蘆鹽商之後,帶弟弟王遙一步步發展起來的。


    所以王家幾個兄弟眼裏,王文顯那就是如父的長兄,王文顯對家族的弟子也非常上心。


    “最近一期的《新日月》兄長沒有看麽?”


    “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一群年輕人在那裏瞎弄,你現在不要操心這些東西,多在崇古身上用用心,家族沒有讀書人,再有錢也被人看不起。”


    “兄長教訓的是!我們縱有千萬家財,見倒個九品芝麻官,都要行禮跪拜!”


    說起這些年經商的經驗,王遙也是一肚子的心酸。


    “所以一定要崇古好好讀書!”王文顯教育完了弟弟,又放緩了語氣:“你說那新動向,是怎麽迴事?”


    王遙見哥哥開始關心起來,便趕忙說道:“最近那個王陽明搞了個什麽大明投資集團,聽說他們要發行國債了!”


    “什麽是國債?”


    “就是朝廷向百姓借錢!”


    這到是個新事物,朝廷竟然會向百姓借錢,有點意思。


    王文顯能夠白手起家,自然有著超級敏感的商業嗅覺。


    他本能的覺得這是個好東西,於是不像剛才那般不冷不淡,而是提起了幾分的興趣。


    “多少利?多久期?”


    “百分之四的利,二十五年!”


    “這麽說剛好能翻一倍。”王文顯立刻就想到了預期的收益問題,但也有些擔憂。


    “這個利倒還可以,比大明銀行高一點,隻是這時間太久了,萬一有個意外急需用錢,這死錢救不了急!”


    王遙點頭,迫不及待的從書箱中拿出最新一期的《新日月》,雙手遞給王文顯。


    “兄長所慮極是,然大明投資集團,已經想到了這點,並給出了應對之策!”


    “應對之策?”


    王文顯盯著弟弟手中的期刊,內心震驚無比。


    他剛才就已經想過,如果自己往外發借債的話,要麽利息低,要麽利期長。


    可如何平衡這兩點,卻百思而不得。


    這麽難的問題,朝廷竟然想到了解決辦法?那自己可一定還要好好學習一下了。


    他趕緊接過書來,如饑似渴的閱讀起來,剛讀一會兒便已經完全投入其中。


    反反複複的讀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夜色已黑,蠟燭都點上了仍舊沒有察覺。


    王遙見他如癡如醉的樣子,眼看著一隻蚊子落到了脖子上,吸了個肚兒圓他都沒有察覺,隻好秉燭在旁邊等著。


    那邊王崇古都玩累後,趴在池中的假山上睡著了,兄弟倆都沒有注意到。


    “妙,妙啊!這個方法太妙了!”


    王文顯突然之間大叫一聲,抬手猛拍大腿叫好,把睡的迷迷糊糊的王崇古嚇的一翻身,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裏。


    兄弟倆才反應過來,趕緊下水把孩子撈了起來,抱進屋裏。


    然而他們進屋之後,直接把孩子交給了下人帶去洗個熱水澡,然後換身幹淨衣服。


    兄弟倆卻默契的進了書房。


    “兄長是否也覺得這個法子很妙?”


    王文顯放下書,裏麵的內容他已倒背如流了。


    “這個王陽明,還真是個鬼才啊,這種辦法他都能想的出來!”


    “我聽說,這個方法上皇上想出來的!”


    “當真?”


    王文顯明顯更加震驚,王守仁的分量雖然很高,但是跟皇上比起來,中間還差了四個楊廷和。


    如果這是皇上想出來的,那便是有皇家背書,信用度要更高上一個檔次。


    “我也隻是聽說,但空穴來風或有其事。”


    “唔!”王文顯沉思片刻:“我覺得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現在想想,能讓皇家輕工集團,做出那種夾了金線的棉紙,怕不是王陽明能夠做到的。”


    “如此,兄長打算買多少?”


    “當然是能買多少買多少,我這裏還有八十萬兩銀子,全買了!”


    “我這裏還有二十萬兩,可以和兄長湊夠一百萬兩!”


    這兄弟倆之所以敢將所有的家當,全都投入到買國債中,就說因為這個國債製定的簡直跟白送錢一樣啊。


    根據《新日月》上刊登的大明投資集團的公告,這次國債現在開始預約。


    到嘉靖四年的正月初四,大明國慶的時候,正式發行。


    這一批國債的憑證,由大明輕工集團製作,采用了棉花製作的棉紙,中間嵌有金線,且用的是皇家秘製的明黃漆印製。


    光是要仿製這樣一份憑證,就基本不可能了,更何況這憑證還要在大明投資集團登記。


    最讓兄弟倆心動的,是這國債是實時計息的,也就是說如果持有一年往外轉讓的話,這份麵值一百兩銀子的憑證,價值就是一百零四兩,以此類推。


    而且采用不記名的方式,也就是如果有需要,隻需要在大明投資集團登記轉讓,就可以支付給其他人。


    這和銀票是一樣的,而且無論是質量還是信用,都要比普通銀票可靠的多,因此流轉性也要強的多。


    既不影響自己的生意,又能一年白賺四萬兩銀子,何樂而不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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