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老了。


    有些人老了,心態會變得平和,對外物的影響也會變的不在意一些。


    但有些人老了,反而會心態變得急躁,對事物的判斷陷入一種較為固執的境地。


    俗稱,倚老賣老。


    隨著這些年大魏的老一輩將軍們的凋零,牛金這個勉強能稱的上是三朝老臣的將軍,在大魏的地位也變得越來越高,尤其是當牛金被曹叡重用,統帥精銳騎兵團後,牛金的地位就更是水漲船高了。


    地位高了,性格脾氣難免發生一些變化。


    再加上這些年,大魏對外戰事一直不順利,尤其是掌軍的曹真,郭淮,曹休等人,就沒有一個能打勝仗的,這就導致了牛金對這些小一輩的領軍者們,有些不滿。


    想當初,太祖武皇帝在世之時,大魏諸將人人善戰,從中原到河北,從河北到荊襄,幾乎是橫掃天下什麽時候這麽憋屈過。


    劉備,不過是太祖武皇帝的手下敗將而已,如今卻打的曹真,郭淮等輩節節敗退,連關中都丟了。


    孫權,雖有赤壁之勝,但轉眼不到三年,濡須,合肥兩戰,依然把孫權摁在淮南以南不得動彈,如今在曹休,賈逵等輩手裏,孫權都已經能北上攻打青徐,威脅兗州了。


    這些小輩居然也能鎮守一方?!


    他們能麽?!根本不能好吧,沒有那個能力知道吧!!!


    這個時候的牛金,一麵懷念當年大魏名將雲集的時刻,一麵對如今的小輩充滿了不滿,覺得就是他們能力不足,導致如今大魏丟城失地。


    如今麵對同樣是老一輩將軍的趙雲,牛金覺得,他有義務替大魏的老一輩名將們正名,讓小輩們知道,如今大魏落到如此境地,完全是他們這些小輩無能而已。


    很顯然,牛金有些忘乎所以了,完全不記得,當初大魏名將雲集的那會兒,他連個二流武將都算不上的事實。


    而麵對趙雲,牛金有這麽大的底氣,也在於趙雲過於低調。


    趙雲投奔劉備之後,確實沒什麽存在感。


    長阪坡一戰,趙雲雖勇,但並沒有改變劉備敗逃的事實,赤壁之後趙雲領軍跟隨劉備打了荊南四郡,但荊南四郡幾乎是望風而降,根本體現不出趙雲的能力來。


    之後入川之戰,趙雲領兵連下兩郡,但當時的曹魏內部,對劉璋的評價很低,不過是一個守戶之犬而已,覺得曹魏諸將不管誰去打,都能打出趙雲一樣的戰果。


    漢中之戰時,趙雲倒是體現了一次膽略,救了黃忠,擺了一出空營計嚇退了曹操,但依然不能改變這是在偷襲曹魏糧草失敗後的冒險舉動,完全不能體現趙雲的謀略和指揮能力。


    之後的兩次北伐,趙雲不是當疑兵,就是領兵策應進攻,幾乎沒有什麽亮眼的表現和戰功。


    因此,在牛金看來,趙雲雖然如今位列五虎,但撐死了,不過是樂進那樣的先登猛將而已,跟自己的差距不會太大。


    而且最關鍵的是,趙雲從來沒有表現出他有統領騎兵軍團作戰的能力,季漢的騎兵軍團也是新組建的,跟已經成軍十幾年的大魏騎兵軍團,不管在兵員素質還是作戰經驗上,都不是一個級別的。


    再加上如今牛金兵力明顯占優.因此,真不怪牛金口氣大,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有把握把趙雲留在大荔縣。


    而實際交手的時候,牛金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沒錯。


    麵對蜀賊列陣待敵的七千涼州遊騎兵,牛金沒有客氣,直接讓自己麾下的輕騎兵擺出了衝鋒陣型。


    這麽做的原因,是牛金發現,趙雲根本不懂怎麽使用遊騎兵。


    涼州遊騎兵,最擅長的戰法是襲擾遊擊,麵對自己的輕騎兵隊伍,最正確的應對,應該是避免正麵交手,選擇繞道側翼,以遊騎兵擅長的騎射攻擊,而不應該是列陣,跟輕騎兵進行衝鋒對決。


    遊騎兵是幾乎不著甲的,而輕騎兵好歹有皮甲作為防護,因此,當遊騎兵放棄騎射優勢,跟輕騎兵進行正麵衝擊,用馬槍對決的時候,就注定了遊騎兵必然處於劣勢。


    因此,當牛金看到趙雲讓遊騎兵列陣的時候,頓時堅定了內心的想法——趙雲不過徒有虛名,他根本不懂指揮騎兵。


    一將無能,累及三軍這種事,在古代戰場上是太常見了,一個不懂騎兵指揮的將軍非要指揮騎兵,那不管他個人武勇多麽的出色,依然難逃敗局。


    因此,牛金立刻抓住這個機會,讓自己的輕騎兵發動突擊,爭取盡快擊潰眼前的蜀賊遊騎兵們。


    而隨著魏軍的輕騎兵列陣發動突擊後,牛金很明顯的能夠察覺到,蜀賊的遊騎兵陣型中出現了慌亂,並且很快的,這些遊騎兵不敢跟大魏騎兵正麵對決,開始紛紛後撤。


    這再次讓牛金堅信,趙雲確實根本不懂騎兵。


    蜀賊騎兵的後撤,要麽是趙雲已經約束不住騎兵部隊了,要麽就是趙雲根本不知道在這麽近的距離下,騎兵後撤的結果是什麽。


    騎兵作戰,最大的戰果從來不是在交戰中產生的,而是在追擊中產生的。


    現在蜀賊騎兵潰逃,遊騎兵對上輕騎兵又沒有明顯的速度優勢,那麽接下來這些遊騎兵麵對的唯一結果,就是被輕騎兵千裏追殺,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蜀賊必敗無疑。


    一想到這裏,牛金再也忍不住了,一揮手,除了自己身邊親衛的一千騎兵不動外,剩下所有的騎兵都發起衝鋒,對蜀軍發起最後的追擊進攻。


    魏軍全線出擊,追殺正在後撤逃跑的遊騎兵,但,追著追著,魏軍的騎兵先鋒卻發現,蜀賊的遊騎兵,突然兵分兩路,往戰場的兩翼方向開始後撤。


    就在魏軍的騎兵先鋒也準備兵分兩路,繼續追擊的時候.他們有些傻眼了。


    隨著蜀賊遊騎兵往兩翼撤退,放開中路後,魏軍的輕騎兵先鋒沒有了視線阻擋,終於是看到了趙雲給他們安排的殺手鐧。


    兩裏地外,一直有三千人規模,渾身漆黑的蜀軍騎兵,正在提速,朝著魏軍的先鋒騎兵部隊衝殺過來。


    而隨著這支騎兵部隊的提速,魏軍騎兵們能明顯感受到大地的震顫,隨著雙方距離越來越近,魏軍騎兵也能看清楚,自己的對手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重裝騎兵!!!”


    戰場之上,不知道是誰高唿了這麽一聲,揭穿了對手的來曆。


    接下來,魏軍的前鋒部隊就出現了混亂。


    有些人從軍時間很長,知道在這樣的平原地帶上,輕騎兵遇到重裝騎兵的下場是什麽,有些人從軍時間短,壓根就沒有這個概念。


    因此,有人在下意識的減速拉韁繩,有些人依然是熱血上頭,一個勁的往前衝。


    騎兵前鋒的混亂,牛金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同時他也對戰場上突然出現重裝騎兵感到吃驚。


    但,當他根據遠方煙塵,大概判斷出重裝騎兵的規模後,牛金又稍微鬆了一口氣。


    數量大概是兩三千人,並不是大規模的重裝騎兵集團。


    這就好辦了。


    在麵對步卒時,兩三千人的重裝騎兵確實足以決定一場戰役的勝負但在麵對騎兵,尤其是輕騎兵時,可就不一定了。


    牛金能被曹叡看重,執掌精銳騎兵團,對騎兵的戰術和指揮,自然有他的一套理解,因此,對於重裝騎兵的缺點,牛金也非常的清楚。


    因此,牛金立刻下令,讓中軍分兵,往主戰場兩翼繞道,攻擊重裝騎兵側翼,放棄馬槍,用騎射殺敵。


    至於前軍,牛金沒管。


    不是不想管,而是真沒法管,兩裏路的衝刺距離,對於騎兵來說,不過是十幾息的時間,恐怕牛金的軍令還沒有傳達到前軍,前軍就已經正麵跟蜀賊的重裝騎兵接戰了。


    因此,倒不如利用前軍爭取的這點時間,給中軍變陣,繞道兩翼創造機會。


    雖然狠心了點,但牛金的應對並沒有錯,作為戰場指揮官,沒有那麽多婦人之仁可以給你用。


    但問題是趙雲在看到牛金的應對後,隻是微微一下,也下達了他的命令。


    下令剛剛分兵後撤的遊騎兵轉向,利用速度優勢來到重裝騎兵兩翼,以騎射阻擋牛金的中軍騎兵往重裝騎兵兩翼移動。


    而騎兵對決的戰場上,因為騎兵速度的關係,隻要稍微有所阻擋,再想做出調整命令,可就來不及了。


    正麵戰場上,曹魏的輕騎兵前鋒正在麵臨涼州軍團重裝騎兵的衝擊,兩支數千人的隊伍“嘭”的一下,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然後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曹魏的騎兵們刺出的馬槍,不管是刺在敵軍騎士身上,還是刺在戰馬身上,敵軍都巋然不動而敵軍刺出的馬槍,伴隨著雙方坐騎帶來的衝擊力,魏軍往往不是一槍致命,就是摔落馬下,連起身逃跑的機會都沒有,被雙方戰馬來迴踐踏。


    而在兩翼,涼州遊騎兵也發動了自己最擅長的遊擊騎射,用弓矢阻攔曹魏中軍騎兵分兵,不求有多少殺敵,隻要阻止敵軍往側翼分兵既可。


    而魏軍的遊騎兵也知道,如果不能冒著箭雨分兵突破到兩翼,那麽麵對的,就是正麵那支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漆黑騎兵的單方麵屠戮。


    因此,魏軍輕騎兵也在搏命,一定要趕在那支黑騎兵殺到自己麵前之前,擊退兩翼的遊騎兵。


    輕騎兵和遊騎兵之間的騎射對決,雖然是遊騎兵更占據優勢,但差距到底也不算太大,雙方也互有損傷。


    但問題是那支黑色騎兵,已經越來越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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