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陷入了兩天的昏迷不醒後,張遼終於在張虎不得已退守鄧縣的關鍵時刻,醒了過來。


    然後差點氣的又暈了過去。


    兩天,隻有兩天的時間,張虎就已經丟了鄧縣城外營寨張遼就納悶了,自己怎麽生了這麽一個玩意兒,依托營寨防守的情況下,居然連兩天都沒有守住。


    對麵的蜀賊是天神下凡麽?!


    自己的長子都這個德行了,更加年輕沒經驗的次子和三子,那肯定是更加指望不上了。


    如今蜀賊攻陷了營寨,必然氣勢正盛,而魏軍退守鄧縣,必然士氣衰落如果不想點辦法,立刻提振軍心的話,這個鄧縣也不可能守得住。


    好在蜀賊似乎並沒有急於發動對鄧縣的進攻,這給了張遼做出調整的機會。


    張遼如今能做的事情,已經是不多了。


    他的傷其實很重,能勉強醒來已經算是老天爺眷顧了背上一尺長的刀傷,再加上傷到脊柱,張遼根本下不了床。


    可如今的局勢,張遼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鄧縣不能丟,真的不能丟。


    在張遼設計的宛城三道防禦線,鄧縣是前兩道防禦線的核心,如果鄧縣丟失,那麽宛城就會直接暴露在蜀賊的麵前。


    縱然宛城城高牆厚,利於堅守,但宛城的內部,從來就沒有太平過。


    宛城是南陽郡的治所,是隸屬於荊州行政區的.早年如果不是劉表短視,跟張繡交惡,而張繡舉郡投奔太祖武皇帝,這個南陽郡還真的不好拿下來。


    但這裏麵始終有個問題就是——張繡並不是南陽人,他是西涼人,不過是被劉表安置在南陽,抵抗太祖武皇帝的馬前卒而已。


    張繡是幹脆利落的投降了,但南陽世家們,對太祖武皇帝可算不上多麽的歡迎。


    也因此,當關羽發動襄樊戰役的時候,南陽世家豪族們暗中支持侯音叛亂。


    雖然這個叛亂很快的被曹仁給平定了,但接下來曹仁做的事兒,就更加讓南陽士族們記恨了這個匹夫,居然屠城了。


    所以說啊,張遼從曹仁手裏接過來的大半個南陽郡,其實是一個爛攤子。


    張遼不僅要跟南陽本地的士族豪強們周旋,還得用盡辦法打造三道防禦線來抵禦襄陽的關羽,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這也是為什麽張遼寧願屯駐在鄧縣,以鄧縣作為前兩道防禦線核心的原因。


    一旦鄧縣丟失,張遼被迫退守宛城.到了那個時候,宛城城內的那些南陽世家大族們到底怎麽想的,可就不是張遼能掌控的了。


    另一個,張遼自己也不能退。


    真的,如果說,張遼沒有受傷,或者說,沒有受這麽嚴重的傷病,那麽張遼退守宛城也沒什麽。


    以張遼以往的功績,即使這次戰敗不敵關羽,曹丕最多也就是斥責兩句,狠話都不一定會說。


    畢竟,如今的大魏,能征慣戰的名將,凋零的已經差不多了。


    但.自己的傷勢,張遼自己最清楚。


    如此重的傷勢,傷口至今未能完全止血縫合,在榻上稍微動一下都疼的直流冷汗張遼今年已經五十六了,這種傷勢要依靠自己的身體素質自愈,基本是不可能的。


    而且即使上天眷顧,給了自己活下去的機會.以張遼目前對傷勢的了解,他傷愈後,再次上戰場的可能,也會無限接近於零。


    當今的天子,可不是太祖武皇帝。


    太祖武皇帝雖然說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但對於自己人,那是真的極力愛護,這也是為什麽張遼明明是降將出身,卻願意為太祖武皇帝效死的原因。


    可當今天子.其他方麵倒也稱的上一句明君,就是這個心胸,真的不大。


    一旦自己無法再上戰場博取功勳,而自己的兒子又是這麽一個撐不起來的人物張氏一門,恐怕就要徹底沒落了。


    這是張遼最不願意看到的。


    為今之計,隻有拚命一搏,在鄧縣拖住蜀賊,給洛陽的天子爭取反應的時間.如此,縱使自己因此戰死,反而會讓天子生出憐憫之心,從而照顧張氏一門。


    在內心做出決定後,張遼也是真的拚了。


    “虎兒,扶為父起身!”張遼一邊說著,一邊努力撐起身子,掙紮著要坐起來。


    但這一動,立刻牽動了背部的傷口,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要隻是刀傷,張遼久曆征戰,倒也還能忍.可從脊柱出傳來一陣不知名的酥麻,瞬間讓張遼的雙手失去力氣,甚至差點再次失去知覺。


    張虎見狀,趕緊上前扶住自己的父親,焦急的說道,“父親,還請臥床養病”


    “養個屁!!!”


    張遼對著張虎就是一聲怒吼。


    但吼完了這聲,張遼整個人都跟失去了力氣一樣,重新的跌迴了榻上。


    這下把張虎給嚇壞了,隻能跪在床榻前,一個勁的勸說自己的父親,臥榻靜養,不要擅動。


    可張遼是真的沒這個心思了。


    “虎兒.”


    “孩兒在。”


    “如今局勢危急,我軍新敗,必然軍心不穩.你且扶為父起身,召集眾將,安定人心.不如此,不足以守鄧縣”


    張遼是真的有點撐不住了,一句話,分成了三段,才算勉強的說完。


    真沒有時間去跟自己的兒子講太多的道理,交代完要做的事情之後,張遼再次嚐試起身終於勉強的撐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但張遼驚異的發現,自己的下半身,似乎已經沒有多少知覺了。


    這個發現,頓時讓張遼又是心涼了半截。


    如此重傷,就算傷好痊愈,也不過是久臥於床榻之上,於國何益?!


    對於一個武將來說,這是一種最痛苦的煎熬.這種感知,頓時讓張遼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虎兒,扶為父.更衣披甲!!!”


    張遼沉聲說著話,語氣裏透漏出一絲不甘,但又決絕的意味,這讓張虎無法拒絕。


    僅僅是穿上內袍,張遼背上的傷口都開始往外滲血,直接滲透了內袍,看的張虎實在不忍心,有心想勸。


    可低頭一看自己的父親,卻是一臉平靜,除了臉上的冷汗外,根本看不出他在承受著傷口崩裂的痛苦。


    張虎猶豫再三,隻能是更加小心翼翼的幫張遼穿好內袍,小心的掛上鎧甲這下又把張遼給疼的,差點倒下。


    一副鎧甲,四五十斤呐.身體素質稍微差點的人,穿著這身鎧甲都別想動彈。


    以張遼如今的身體狀況,硬要披甲,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但張遼依然靠著自己的意誌力撐了下來。


    穿好鎧甲披掛,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恢複了一點力氣後,張遼立刻讓張虎升帳議事,安排鄧縣防務。


    此時的鄧縣城內,魏軍確實士氣低落。


    別說魏軍士卒了,就是魏軍諸將,因為一場敗退,如今也正處在人心惶惶的時刻,突然聽說主將升帳點將,雖然也趕緊趕來了,但心裏想什麽,還真的不好說。


    有不少人其實都憋著勸說張虎,鄧縣城小,不宜久守,不如退守宛城.然後這些人就看到了坐在帳中主帥位置上的張遼。


    張遼的突然出現,讓很多人相當的詫異,但同時,又突然一種內心有了靠山,有了主心骨的安心感。


    一個個的趕緊湊上前來,問候張遼。


    而張遼也是硬憋出一個微笑,對著諸將說道,“前兩日老夫受傷,勞諸位掛念了.今傷勢雖未痊愈,卻也無大礙。”


    說完這些,張遼一擺手,阻止了諸將的追問,轉而臉色一板,看向眾人,說道,“前日一戰,城外營寨失守,此非諸將之過,乃犬子應對無方,是為老夫之失也,此事老夫自會向天子奏明,自陳己過如今,還需諸將同心協力,共守城池。”


    張遼這話一出,頓時也沒有人再提退守宛城的事兒了。


    軍中諸將,不是不知道鄧縣的重要性,但問題是,鄧縣再重要,跟自己的小命比起來,那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勸張虎退守宛城,是軍中諸將根本不相信張虎能守得住鄧縣可如今張遼已經重新理事,重新掌控鄧縣防禦了,軍中諸將誰還會覺得張老將軍會守不住一個小小的鄧縣?!


    因此,軍中諸將肅然而立,聽從張遼的防守安排。


    而張遼也沒有含糊,更沒有拖延時間他也拖延不起了。


    就坐著這麽一會兒,身體就感覺越來越虛弱,腦子也開始變的越來越迷糊必須趁著腦子還清醒的時候,布置完鄧縣防務,讓之後幾天的防禦戰,能堅持的更久一些。


    張遼真的是硬撐著自己的身體,不停的下達軍令,分派四門守將,安排守城物料,派人外出去主持鄧縣側翼的營寨防務,以作接應.一係列事情安置完畢後,張遼終於是撐不住了。


    在下達完最後一個軍令,送走最後一位軍中將領後,張遼實在支撐不住,身體後仰,直勾勾的往後倒下去。


    也就虧著張虎時刻注意著自己父親的狀態,反應也及時,這才在張遼倒地前,一把扶住張遼。


    “父親,父親”


    張虎給急的,直接叫嚷出來了。


    張遼也給急的,要不是實在沒力氣了,恨不得直接給張虎一個嘴巴。


    “叫嚷作甚.欲讓軍中將士看到老夫這般醜態不成?!”張遼有氣無力的,對著張虎說道。


    特麽老子好不容易演一場戲,提振一下軍中的軍心士氣,你這一嚷嚷,再把那些將軍們召迴來,自己的戲可就白演了。


    真的同樣是當兒子的,怎麽差距就這麽大的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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