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降臨,白天廝殺激烈的江麵也慢慢的開始恢複平靜。


    張溪早早的來到了水寨,找到了依然驚魂未定的陳就,想跟這位江夏水軍統領好好商量一下,接下來該怎麽辦。


    水軍的指揮張溪一竅不通,所以白天的時候他隻是在鄂城城樓上擔心的關注著戰局。


    雖然不懂水軍戰法,但誰占據上風還是能看的出來的,更何況陳就的水軍,連一艘蒙衝戰船都丟了,即使最後頑強的守住了防線,但這怎麽也說不上是一場勝利吧。


    因此,擔心的張溪一見江東艦隊後撤,就急急的趕到了水寨,來問問陳就具體情況


    而陳就也沒有隱瞞,因為也隱瞞不了,戰鬥的時候魏延就在自己的旗艦上,就算自己不說,魏延也會說的。


    當下,陳就把自己的損失,跟張溪匯報了一遍。


    “水軍損失蒙衝戰船一艘,大小戰船四十餘隻,陣亡一千三百餘人,受傷無法作戰者近三千......末將無能,請督郵治罪。”


    張溪頓時默然了。


    雖然在城樓上看到了陳就處在被動,但張溪是真沒想到,損失會有這麽大。


    “怎會如此?!”張溪皺著眉頭,焦慮的問道,“前幾日江東進軍,不過傷亡千餘人,怎的今日傷亡如此之大?!”


    陳就一時間還真不好跟張溪解釋。


    水上作戰,以弓弩作為主要進攻手段,因此陣亡率倒不一定會很高,但受傷的數字一般會比在陸上作戰時要高一些。


    但有個前提,那就是船還在......今天被江東一陣突襲,蒙衝戰艦都被江東搶走了,周圍負責防護蒙衝戰艦的大小戰船不是被江東驅散,就是被江東擊毀或掀翻。


    船都沒有了,船上的士卒能跑到哪兒去?!


    這是長江,不是遊泳池,水軍的水性再好,也沒幾個有體力能從水中遊到岸邊的,更何況周圍還都是戰場,誰會去管敵軍士卒落水後是不是有人救援啊。


    今天一天下來,陣亡人數達到一千三百餘人也就合情合理了。


    就這個傷亡數字,還是陳就當機立斷的拋棄了蒙衝戰船,讓其他小船向他靠攏的結果......雖然這樣很對不起蒙衝戰船上的兄弟,但總比大家一起死來的要好。


    順帶一提,蒙衝戰船上的士卒如果被俘或者投降了,在陳就這兒,也算陣亡......畢竟這些人不可能再逃迴來繼續參戰了。


    陳就稍微解釋了一下,張溪大概明白為什麽損失會這麽大之後,開始了盤算。


    水軍一共兩萬餘人,但並不是全部駐紮在鄂城的。


    鄂城是江夏水軍的基地,但江夏也不是隻有這麽一個基地,沙羨那邊還有一個水軍基地呢。


    這是因為孫權一伐黃祖的時候,黃祖被打的退守沙羨拒敵,在那邊也安了一個水寨。


    水寨這個東西很費成本的,後來孫權退兵後,黃祖也沒有拆除沙羨的水寨,留了一部分水軍在那邊駐守,人數約三千人左右,還留了一部分戰船,作為備用。


    可以說,鄂城是江夏水軍主力所在,而沙羨那邊,還有一個偏師基地。


    可現在,鄂城水軍主力,在江東進攻的區區十幾天時間裏,居然已經傷亡了五千多人,已經接近了三分之一的傷亡率了。


    這年月,軍隊陣亡率超過三分之一還沒有嘩變,已經算是陳就統帥有方了,因此張溪不能苛求陳就什麽,這是這個時代的通病。


    但也因為傷亡率過高,現在江夏水軍的士氣低落,軍中彌漫著失敗的恐懼......這點,陳就沒有任何辦法。


    “蒙衝大艦被俘,士卒損傷過大,軍中士氣低落......”陳就猶豫的看了一眼不說話的張溪,再看看瞪著自己的魏延,咬咬牙,還是把自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督郵,何不暫退沙羨,重新整軍備戰,以圖良策?!”


    張溪一聽這話,當時就站起來了,反對道,“不可!若此,鄂城,邾縣怎麽辦?!身後的郡治西陵又當如何自處?!公子劉琦可就在西陵!”


    公子劉琦,對張溪諸葛亮等人的謀劃,是有著非常重要作用的,絕對不能讓劉琦有什麽閃失。


    而對於陳就來說,公子劉琦也不能出什麽問題。


    陳就和張碩都是黃祖時期任命的水軍統領,說起來他們也算是黃祖的人。


    可現在黃祖失勢了,江夏太守換成了劉琦......這要是劉琦有個閃失,陳就完全可以想象暴怒的劉表會有什麽反應。


    黃祖現在放下了江夏的控製權,又有荊州黃氏作保,他劉表為了表現大度必須供著黃祖......但肯定不會對一個陳就有什麽“惜才之心”。


    公子劉琦有個什麽閃失,他陳就就得賠上自己的腦袋。


    但問題卻是,陳就這個建議,真不是出於怕死的私心啊。


    陳就再三猶豫後,還是領著張溪來到江夏布防圖麵前,仔細的解釋清楚。


    “督郵請看。”陳就指著地圖上的布防情況,跟張溪解釋道,“江夏諸縣,除了北部三縣外,基本都是依水而建......江夏水軍,乃是拱衛江夏諸縣的重要依靠。若我等水軍在此敗北,甚至全軍覆沒,則江東水軍便可沿江而上,逼西陵,據沙羨,占夏口,入漢水,是進是退全在江東一念之間,江夏危矣。”


    張溪隨著陳就的指示看過去,愕然發現,陳就說的居然都是真的。


    鄂縣在江夏東南,邾縣在鄂縣北方隔江相望,兩個縣城就像一把鉗子一樣鎖住了長江水口,因此黃祖才會把江夏水軍主力布置在鄂縣,目的就是在這裏鎖住任何來犯之敵。


    而為了防備可能發生的意外,比如說孫權一伐時那樣,黃祖還在沙羨留下了一個備用基地,留下了一些士卒和戰船作為後備力量,一旦鄂縣頂不住的話,水軍可以退往沙羨休整,然後再次作戰。


    可前提是,水軍必須大部分保存完整。


    如果水軍在鄂縣就被擊潰了,那麽光靠沙羨的三千水軍也擋不住江東的水軍進犯,而沿江的邾縣,西陵,沙羨等縣城,都會直接麵對江東的大軍。


    而最要命的是,江東大軍還可以在占據夏口後,從長江進入漢水,沿著漢水攻略江夏西北諸縣。


    到時候真的就是進退自如,想攻城就攻城,想搶錢就搶錢,沒有了水軍的江夏,根本沒辦法對江東集團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你步兵就算守住了城池,也沒法追擊江東軍吧,人家往船上一退,你沒有水軍不是隻能幹瞪眼?!


    那人家不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而且最要命的是,張溪的求援信已經發出去十多天了,而西陵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張溪甚至懷疑,就這個效率,要是沒了江夏水軍,江東軍兵臨城下了,搞不好江夏其他諸縣還都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呢。


    所以,不管是從理論還是從實際出發,江夏水軍必須要保存住,這樣才能讓江東軍不敢太過放肆的長驅直入。


    水軍在,江夏才有一戰之力,沒有了水軍,江夏就是待宰羔羊。


    可問題在於,如果現在讓水軍退往沙羨,那鄂城怎麽辦,邾縣怎麽辦,鄂城邾縣身後的江夏郡治,西陵又該怎麽辦。


    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一個問題——劉琦這個公子哥怎麽辦。


    對於張溪的這個擔心,陳就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督郵何不再次修書一封,告知公子情況,而後我等棄守鄂城,也好有個解釋.......”陳就小聲的向張溪出了個損招。


    陳就這意思吧,其實就是讓張溪寫一封信給劉琦,告知劉琦他們退守沙羨的原因,然後也不用等劉琦的迴信了,直接從鄂城撤退就好了。


    這封信不是為了征得劉琦的同意,隻是為了將來要清算的時候能有個扯皮的借口——我提前說了,隻是前線軍情多變,我們也沒辦法,隻能等不及軍令就先撤了。


    當年黃祖就沒少用這招糊弄劉表,劉表拿黃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但張溪不是黃祖,他也不能看著劉琦身陷險境不管,這種損招對張溪來說,一點都沒有用。


    陳就一看張溪不采納這個建議,也是歎口氣,閉嘴不再說話。


    作為一個有獨立指揮權的水軍統領,跟張溪也不熟,能幫張溪考慮到這些,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陳就不說話,張溪隻能自己思考,而張溪發現,他現在的處境兩難。


    要保江夏,就必須同意陳就的建議,退軍前往沙羨......可這麽一來,鄂縣不保的情況下,身在西陵縣的公子劉琦也會遇到大麻煩。


    要保公子劉琦,則必須在鄂城拖延時間,隻是這麽一來,江夏水軍必然損失慘重......萬一公子劉琦就是不發援兵救援鄂城,那麽張溪和陳就一起完蛋事小,沒了水軍的江夏都會陷入被動,甚至可能被江東吞並。


    所以......這是一個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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