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以前他們手下的把總,甚至隊長,都已經做到遊擊,甚至參將了。


    兩人年輕時是老實,不想這麽幹,後來隨著時間推移,也知道這世道就是如此。


    可他們習慣了這樣處事,在同僚中也有了這樣的形象,索性也就這麽混下去了。


    當年很多他們一起的兄弟,後來慢慢被這世道磨平了性格,也變的善於鑽營,這兩人始終能保持初心,的確是這個時代少有的人。


    但姚琦比吳之宇可聰明,隻是性格使然,不想拍馬屁,不是他不會拍。


    他看著眾將往前,突然低聲道:“進來門口那四個王府侍衛,都是丁毅的精兵假扮。”


    “你怎麽知道?”吳之宇大驚失色。


    “特娘的,你看不出來?你怎麽當兵的,王府侍衛有這麽精銳?”


    吳之宇迴頭遠遠看了眼。


    他們距離大門已經有三四十米,隻見那四個侍衛還一動不動站在門口,果然有點不一樣。


    “要出大事了。”姚琦緩緩道。


    “嘶”吳之宇倒吸口冷氣:“不會吧,丁總兵的----膽子?”這麽大?


    “他有啥事幹不出來?”姚琦沉聲道:“這世道兵強馬壯,連皇帝都能不放在眼裏。”


    吳之宇不置可否。


    見他不出聲,姚琦道:“一會招子放亮點,跟著我。”


    “。。”吳之宇。


    兩人邊走邊看,慢慢感覺王府深處靜的可怕。


    一路上也沒再遇到過其他人。


    足足走了好一會,穿過很多庭院,這才看到承運殿。


    薑鑲和王全都來過承運殿,這會王全有點奇怪:“承運殿有這麽遠?”


    他們好像饒了一個大圈,繞到承運殿後麵的門。


    “前麵有個院子重新修繕,所以從後麵繞過來呢。”太監微笑道。


    王全想說什麽,但已經看到承運殿,便不再說。


    進了殿門後,就看到裏麵已經擺好了桌子,放好了酒菜,還有很多年輕的王府小娘在。


    代王坐在大殿正首中間,丁毅在右首第一位,代王府長史許貴之在左首第一位。


    薑鑲大大咧咧走上前,帶著諸將拜見一下代王。


    代王朱傳?表情有點好尷尬,向他點了點頭,然後道:“諸位都坐吧。”


    諸將各自找位置坐下,要是往常,他們已經開始鬧哄哄的吃喝起來。


    不過今天來之前,都商量好,要給丁毅一個下馬威,所以無人動快。


    而且進來之後,居然沒人向丁毅打招唿,明顯是羞辱丁毅。


    丁毅好像也沒在意,等他們全部坐下之後,他霍的一下站起來,走到正中,正好站在代王身前。


    刷,全場矚目,大夥都看向丁毅。


    薑鑲冷然看著他,心想一會看看他怎麽自取其辱。


    “數日前,有人公然在城門口,行剌本鎮。”丁毅表情嚴肅,厲聲道:“還傷了本鎮一個親兵,簡直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薑鑲笑了,立刻打斷道:“咱們大同曆任總兵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丁總兵,會不會是你在登州東江結識的仇家尋上門啊。”


    哈哈哈,四周一片笑聲。


    “薑鑲,本鎮讓你開口說話了?”丁毅緩緩扭過頭,冷冷注視著他。


    大殿裏的氣氛瞬息變化,溫度都好像降了幾度,四周的笑聲,也慢慢安靜下來。


    這味道不對啊,不是來想咱們和談的?薑鑲大怒,嗖的一下直接站了起來,就要發作,準備當著代王的麵,羞辱下丁毅。


    嘩嘩,突然外麵傳來兵甲移動的聲音。


    嘶,很多人麵露震驚之色。


    薑鑲扭頭,餘光一掃,大量的兵馬從外麵湧進大殿,然後一隊五人,兩人執銃,三人執刀,靜靜站到他這一桌的身後,兇殘而冰冷的目光,凝視著他。


    其他人這時也紛紛扭頭,每桌身後都出現五人左右。


    尼娘的,薑鑲心中大罵,他看了眼代王,發現代王也表情尷尬,不敢看自己,他想發作又不敢,隻能狠狠的,“哼”哼了一聲,悻悻坐下。


    看到薑鑲認慫,現場諸多軍將也都紛紛低下頭。


    王全不可思議看向朱傳?,朱傳?表情尷尬,看到王全看自己,趕緊低下頭。


    草,王全心中濤天的震憾,丁毅這狗東西,連代王也要一起搞?


    敢在代王府動兵甲,要麽得到代王同意,要麽連代王一起搞。


    而看代王的表情,明顯是後者。


    丁毅想幹什麽?他這是造反他知不知道?王全這會終於有點害怕,也後悔來到這裏。


    “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軍中也分上下尊卑,以後本鎮沒讓你們開口,千萬不要胡亂開口。”丁毅森然道:“本鎮最討厭那種自以為是屬下。”


    薑鑲臉色通紅,羞憤交加。


    “本鎮近日觀城內,蒙古人,女真人皆有,表麵看似商人,不知有多少建奴細作在其中,他們公然行走在街上,也無人管他們。”


    “大同重鎮,軍事要地,豈能如此縱容,且有統兵大將勾結奸細,難怪可以如此輕鬆的接近本鎮,剌殺本鎮。”


    “還好本鎮親兵精銳,及時抓住了細作剌客。”


    “經過審詢,剌客已經招供,是有在座的幾位軍將,怕本鎮來後,影響他們收受城門賄賂,所以收買細作,剌殺本鎮。”


    丁毅此話一說,現場一片嘩然。


    幾位軍將?


    這麽明顯的栽贓還要不要臉?誰收買剌客是幾位軍將一起的?


    做這種事當然越保密越好,怎麽可能人幾位軍將一起。


    丁毅這話意思很明顯,誰不聽話,我就說是誰收買細作,誰就是幕後主使。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王全咬著牙道:“丁毅,你這樣幹,除了手段卑劣,隻會讓兄弟們笑話,兄弟們也不服啊。”


    他的意思是,你用兵甲站咱們身後,威脅咱們算什麽本事?


    丁毅看了他一眼,也沒理他,緩緩在殿上走了幾步,邊走邊說:“萬曆四十七年,薩爾滸一役,明軍四路大敗,喪師20餘萬,號稱47萬。”


    眾將不解,但都神色微變,靜靜的聽著。


    “此後明軍遇建奴,屢戰不勝,節節敗退,天啟二年,明軍丟沉陽,崇禎二年,建奴第一次入關,到崇禎十一年四次入關,明軍一敗再敗,死傷無算。”


    “鬆錦之戰,更是喪師十萬,九邊精銳盡失。”


    “十一年的巨鹿之戰,王全你大哥王樸未戰先逃,連累盧督臣戰死沙場。”


    “鬆錦之戰,又是王樸第一個跑,引起全軍崩潰,喪師十萬。”


    聽到這裏,王全滿臉通紅,又羞又怒。


    砰,丁毅這時無比憤怒的一腳踢翻了腳邊的桉板,引起四周一片驚叫。


    代王差點一屁鼓坐到地上。


    丁毅的聲音越來越大:“朝廷百萬餉銀,養你們這種爛兵爛將,打仗不行,逃跑第一,不敢與韃子血戰,卻與我陽奉陰違。”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嗬嗬,我丁毅要殺你們,還要加什麽罪?”


    丁毅說到這裏,眼中精光閃動,四周的兵士們也蠢蠢欲動。


    滿殿的軍將們,已經有人瑟瑟發抖,明顯感覺到空中充滿著無窮的血腥和殺戮。


    “丁總兵,卑職有話要說。”突然。


    寂靜而可怕的大殿裏,有人高聲大叫,撲通,接著跪在地上。


    眾將望去,卻是千總姚琦。


    丁毅見過他,澹澹的看著他:“姚千總有話請說,代王和本鎮都在這裏,你不用怕,有什麽,就說出來。”


    “卑職要舉報。”


    姚琦咬牙道:“當天曾偷偷聽到有人說要聯係細作,剌殺將軍。”


    現場再次嘩然,所有軍將不可思議的看向姚琦。


    “姚琦,你--”薑鑲頓時知道大事不妙:“你不要信口雌黃。”


    “卑職也做證,當時也聽到了。”撲通,吳之宇也趕緊跪下。


    “好,好,哈哈哈,你們站起來,大膽的說,他們在不在現場,給本鎮指出來。”


    姚琦緩緩站起來,看向薑鑲,表情好像陷入了迴憶:“當時屋內有好多人,但卑職隻聽出三個人的聲音。”


    “有副將薑鑲,參將王全和參將章城虎。”


    “其餘遊擊和千總等,或得好好再想想。”


    這下其他的遊擊和千總等頓時紛紛怒罵,差點跳起來。


    “尼娘的,姚琦你放屁。”章城虎直接跳起。


    章城虎剛想衝出來,突然聽到身後有風。


    他猛的反應過來,趕緊轉身。


    砰,腦門後麵已經被人用刀柄砸了下。


    撲通,他重重倒酒桌上,四周一片雞飛狗跳。


    很多人下意識想去摸刀,這才想起,剛進進王府時,都被要求放在外麵。


    幾個兵甲惡虎撲狼似的把他往地上一按。


    其中一人當著這麽多軍將的麵,舉起長刀。


    撲哧,直接一刀就把章城虎的頭給砍了。


    血淋淋的腦袋滾落到地,現場陣陣驚叫,朱傳?差點暈厥。


    大殿裏很多小娘尖叫,紛紛往外跑。


    “嘶”薑鑲這會終於感覺到可怕,他倒吸了口冷氣,全身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瘋了,瘋了,這丁毅瘋了,居然在代王府,擅殺大將?


    薑鑲後悔,害怕。


    因為他來的時候,真沒想到丁毅敢在代王府動兵戈。


    這放在那個朝代,都是和造反一樣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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