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軍費不夠了,朝廷想再次征餉。


    當時廷議上的數目報出來還不算多。


    宣府,大同,山西,薊州等各地需征餉兩百萬兩,


    遼東一地需征餉三百萬兩,皮島東江鎮需二十萬兩。


    全國加起來征餉五百多萬吧。


    聽起來好像很多,實際上沒多少。


    咱們打個比方,崇禎四年(1631)朝廷就派銀667萬兩,比這次還多。


    當時是田課由九厘提高到一分二厘(0.012兩),派銀667萬餘兩,除兵荒蠲免外,實征522萬餘兩,另加關稅、鹽課及雜項,共征銀740.8298萬兩。


    崇禎四年遼餉最高時,一年也就是667萬兩;分攤在每畝地上,一畝地也就多收0.012兩的銀子,增收1.2%。按當時的物價折算,也就是相當於每畝需要多繳3斤米。


    崇禎四年後,盡管明庭已到最後的瘋狂,但三餉全算,分攤在每畝地上,也就三分銀子(0.03兩銀子)。


    這筆銀子,按當時的物價算,最多也就能買五六斤米。雖然那時候糧食產量低,但按理說,一畝地多收五、六斤米的稅,並不會讓老百姓感覺難以活下去。問題是,在當時,他就是可以讓老百姓難以活下去的,原因就是執行政策的人。


    一畝地,本來隻需要納0.012兩銀子,最後為什麽會變成納銀十兩呢?原因很簡單,無非是因為,在收稅的過程中,經手的官員,並沒有按朝廷的政策辦事。


    有錢有勢的人,都能想辦法逃避這種稅收,最後相關的稅收,就都落在了底層百姓身上。更主要的是,還有既得利益者借機大發國難財。


    最後的結果就是,朝廷開始僅向一畝地多收0.009兩銀子(9厘銀子),後來漲成0.012兩銀子(一分二厘),最多時也不過0.03兩銀子。


    但是,到了老百姓的頭上,就有可能翻十倍(成為0.12兩銀子),甚至百倍(成為1.2兩銀子),更有甚者,是翻幾百倍(成為好幾兩銀子)。


    在這種背景下,最後就出現了一種怪事,“民田一畝值銀七八兩者,納餉至十兩”。也就是說,買一畝田的價值才七八兩銀子,而種一畝田卻要繳納稅銀十兩。慢慢地,種田種地的人越來越少,田地荒蕪,流民越來越多。


    有人顯然是知道這裏麵的道道的,勸說朝廷謹慎征餉。


    但戶部有官員向崇禎道,咱們一畝田才征0.03兩銀子,也就夠買幾斤米,每畝田多收幾斤米,這多嗎?


    崇禎一聽,有道理啊,聽起來好像要征幾百萬,分攤到每畝田,才幾斤米,這必須得征,崇禎還想多征一點呢,你們每畝田多征十斤米都可以嘛。


    這時有溫體仁說話了,說東江鎮囤田建堡,種了大量良田,當納入點數征餉。


    意思是,數清楚東江有多少畝田,然後也征餉。


    崇禎轉頭問駱養性,可有其事?


    駱養性馬上道,旅順和皮島,還有金複州,都被丁毅囤了很多田。


    於是,朝廷也不派人去現場實核,僅憑駱養性和溫體仁一句話,核東江鎮為三十萬畝田,每畝征0.03兩,東江鎮以後每年要給9000兩銀於朝廷。


    事實上這時朝廷已經幾個月沒給東江鎮發餉了,這次也是,朝廷要下發的軍餉暫緩,反過來要征東江鎮的田課。


    兵部尚書張鳳翼當時有點反對,因為東江鎮好歹也算朝廷精兵,也打過諸多勝仗,眼下這麽幹,會寒了東江鎮的將士心。


    溫體仁又道,東江那邊,自己種田,還有朝鮮也提供糧食,毛文龍當年一百萬遼民都活下來了,丁毅現在十幾萬遼民也養不活嗎?


    至於他的軍餉,朝廷不是不給,現在錢少,先給遼東啊,那才是大明重鎮呀。


    在場諸大臣紛紛點頭,表示溫體仁說的有道理。


    接著溫體仁又提出,朝廷在登萊的千戶所,可以調換些軍將,比如將百戶楊端調到夏河寨前所。


    這話深得崇禎的心。


    崇禎一直是想調丁毅的大將的,但怕對方不聽調,朝廷和自己會丟臉。


    比如像祖大壽,袁崇煥被殺後,基本就是不聽朝廷號令了。


    現在他們打算從百戶級別試一下。


    於是,楊端接到調令,和陳濟民對調。


    當時丁毅正征日,楊端也不敢不聽,但他去夏河報到之後,就以身體不適為由,迴家養病,偷偷迴到海陽所。


    崇禎聽到消息,勃然大怒。


    丁毅這般跋扈也算了,手下兵將也不聽號令,眼中還有朝廷嗎?還有我崇禎嗎?


    楊端稱病不出,在崇禎眼裏,等於是抗旨,是可以誅滅九族的大罪。


    但眼下,他卻不能拿楊端開刀。


    人家有病迴家,這是很正常的理由啊。


    溫體仁這次試探算是失敗了,但卻讓崇禎對丁毅的印象進一步加惡。


    可丁毅對此事毫不知情,真是人在日本逛,禍從天上降。


    事後溫體仁和駱養性眉目傳情,都是很開心呀。


    原來溫體仁這麽弄丁毅,就是因為他和駱養性關係不錯。


    也正是借駱養性的幫忙,他才把周延儒趕下台,當上了首輔。


    做為報答,他自然拚了命幫駱養性,以板倒丁毅為目標。


    除了幫駱養性外,溫體仁心中也很厭惡丁毅。


    原本丁毅早就從高起潛那裏得知溫體仁對自己的惡意,早在5月份時,派人上門進京,拜訪溫體仁。


    當時辦這件事的人,正是楊永。


    楊永在門口遞了貼子,自稱叫丁永,是丁毅家將,上門拜見溫體仁。


    溫體仁這人表麵還是很清廉的,身為首輔,家裏都沒有個門童,敲門之後才出現一個中年管家模樣的人。


    他聽清楚來曆後,便讓楊永在外候著,沒過一會兒,這管家也不對說話,看了眼楊永後,砰,把門關上了。


    這是明顯溫體仁想和丁毅劃清界線,不想理他。


    其實這是溫體仁虛榮心作怪,明廷時的文官,和現在有些人挺像的,即想收禮,又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


    如楊永換成丁毅親自來辦,這事多半就能辦成了。


    丁毅在的話,他要麽直接把銀票塞到管家手上,要麽深夜過來,或者在門外一直等,等到溫體仁出來,再把銀票塞過去,不管他要不要,先送了再說。


    可楊永以前就是小小徐大堡防守官張成的家丁,第一次送禮給梁廷棟的時候,因為梁這個人很貪,也不虛偽,直接就讓他進府,拿錢,楊永馬上就和梁混熟了,也覺的梁很好說話。


    換成溫後,溫是個偽君子,怎麽會讓楊永進府,當然表麵上要裝清高。


    楊永沒經驗,一看溫不讓他進府,以為這溫真是不想收錢,當下也不客氣,直接轉頭就走了。


    沒多久,溫體仁出來,看到門口都沒有人,當然臉色就黑了下來:“哼”,心中把丁毅給記恨上了。


    所以說,送禮真的是一門大學問。


    有時候沒送出去,反而會得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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