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等丁毅站到船尾時,吹著海風,迴頭卻隻看到阮文龍一個跟上來。


    阮思青和阮文燕兩人,遠遠的站在幾米外,不時的看向這邊。


    其他諸將,距離這邊更遠,都在悄悄低頭,說著話兒。


    他頓時就明白,阮文龍這是有事要和自己說了。


    “阮先生是自己人,像是丁毅的叔叔,有事不妨直說。”丁毅笑道。


    阮文龍迴頭,伸手招唿了下。


    阮思青和阮文燕趕緊上前。


    “你們向大人稟告下,這次的收獲。”阮文龍沉聲道。


    阮思青看了眼妹妹,阮文燕悅耳的聲音像銀玲般的好聽:“稟大人。”


    “這次咱們帶著五千兩銀子出海,先去皮島和旅順---”


    她說話不緊不慢,有條不紊,簡潔明了的把他們這次的行程說了個遍。


    丁毅聽的仔細,大概是先到皮島收貨,主要是遼東,朝鮮的一些商人,也有更遠處的福建,浙江商人(但這類商人比較少,一般難得正好遇到,可以提前預約),大概就是毛皮,人參,東珠之類的貨物,收了他們的貨後,便到登州萊州。


    這也是張成和阮文龍做生意的主要路線,偶而會去南京跑一趟。


    然後從那邊賣掉,再購糧,火藥等軍用民用物資,和其他商物,運迴來,再經過皮島和旅順,賣掉一些,帶迴來一些。


    來迴這麽跑一趟的話,順風需要十五天,運氣不好要個把月。


    一般一趟來迴,差不多能賺一千兩銀子,還會帶迴來大量的糧米。


    當然,這根據物價和實時交易來算,像這次。


    他們帶出去五千兩銀子,帶迴來五千四百兩,加一百石糧米,火藥五百斤,生鐵熟鐵各三百斤,其他物資若幹。


    折算下,用了二十多天,賺了大概八百多兩銀子左右。


    阮文燕說完,便遞上了物資清單。


    她兄妹兩,專門替張成幹這事,阮思青會功夫,負責帶兵,阮文燕也學過武,而且心靈七巧玲瓏,會做生意,配合的挺好的。


    丁毅看著清單,五千兩跑一個月,賺八百多兩,不算太好,也不算差。


    這兩兄妹,還是有點本事的。


    阮文燕講完後,阮家三人都不出聲。


    眼下他們和丁毅還不熟,也不知道這新來的大人會是什麽態度。


    阮文龍雖然得到張成臨死托囑,但心中也不敢斷定,丁毅會接受他們。


    必竟明朝這個時代,商人地位極低,阮文龍要不是為了伴上張成這個粗腿,也不會願意舉家跟著張成。


    隻有身後有官家,他們的生意才能做的安生,也能在這個世道活下去。


    三人沉默,都看著丁毅。


    這父女三人不但都能讀書識字,船上帶著的一批人也有好多能寫字的,絕對都是大才,丁毅腦海裏組織著語言,片刻後,緩緩道:“我再重申一遍。”


    “自義父托囑之後,我便把阮先生,當成自己的至親叔伯。”


    “在丁毅心裏,從今往後,無論榮華富貴,我丁毅與阮家,都是密不可分,至親至愛的一家人呐。”


    嘶,阮文龍三人聽的臉色大變,那阮文龍的眼睛中,瞬息變的一片濕潤,這是張成都從來沒有說過的話。


    “阮先生出生異國,卻跟著義父多年,舉家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義父能用的了你們,丁毅自信更能用得了你們。”


    丁毅說到這裏,輕輕抓起阮文龍的手,一臉認真道:“還記得義父臨終前的話嗎,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記住,不是主仆,是一家人。”


    “丁大人。”阮文龍大哭,淚流滿麵,跪下。


    兄妹兩人慌張下跪。


    丁毅趕緊扶起:“阮先生,你這是逼我跳海呀,快起來。”


    阮文龍哭的和淚人似的,身為一個朝鮮人,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感覺,這麽被人尊重過。


    他一時哽咽不止,想說的話,都說不出來。


    丁毅等他抽泣了一番,突然沉下臉來:“有些事,我也當想說你。”


    阮文龍又是一驚。


    “思青兄妹的事,你為何不早與我說?”丁毅皺眉:“若是早說,我上次捷報,當加上他二人的名字。”


    “別的不敢包證,思青,必然可以謀個官身,阮先生,你這件事,做的不好啊。”


    阮文龍又是大哭,他身為商人,地位低下,一心所願,就是為兒子謀個官身。


    沒想到,丁毅居然主動為他著想。


    邊上阮思青神色激動,表情振奮,他剛剛也聽說了堡中大捷,一時後悔莫及,若早迴來,便也立下潑天的大功了。


    誰想在這明朝,當個低下的商人啊。


    “你們都聽到了。”阮文龍痛哭:“快跪下,當日月發誓,此生今後,當為丁大人盡心做事,不惜身死。”


    兩兄妹慌張再跪,發著毒誓。


    丁毅等他們發完,趕緊扶他們起身。


    突然就感覺到手上一涼,那阮文燕的小手,順勢搭在他的手腕上。


    兩人肌膚相觸,阮文燕臉色不變,眼珠滴溜溜的轉著,大膽的看著他。


    阮文龍看在眼裏,神色似有所動。


    按張成以前的慣例,三艘船迴島之後,會休息十天半月,看天氣情況再出動。


    一般春夏秋季跑的比較多,冬季很少跑。


    眼下正是春夏,也正是跑船的時候。


    但丁毅馬上要坐船去旅順,便吩附大夥好好休息,然後把諸將一起叫到船頭。


    “袁大人讓咱們去旅順保護十萬餉銀的事,大夥都知道了。”


    “本官剛看了這三艘船,除了帶少量物資,一共還能再坐兩百八十人左右。”


    “咱們堡裏現在有七八百人,加上各類物資。”


    “大概要分四批。”


    徐威愕然:“全堡都要去?”


    丁毅不動聲色:“袁大人沒讓咱們全堡去,但是咱們要做好準備,萬一袁大人突然下令全堡遷移,咱們不至於措手不及,匆匆忙忙,萬事準備好,做起來也順心。”


    大夥神色各異,很多人家在這裏多年,心中估計是舍不得的。


    邊上趙大山馬上咧著嘴憨笑道:“要能駐到旅順就好了,這邊離韃子太近,下次再來兩三個牛錄,俺們怕是擋不住呀。”


    張經馬上點頭:“這邊堡離海邊也遠,萬一韃子爬山過來,想撤退到海上,坐船都困難。”


    “到了旅順,隨時可以坐船離開,那才安全呐。”


    “聽說旅順那邊有好多田地,要是能到那囤田,大夥都能分田了。”


    丁毅幾個親信,你一言我一語,眾將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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