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盯著慕南雲的眼睛,兩個人互相對視,誰也沒有相讓的意思,都試圖從對方的眼睛裏瞧出點什麽,但都沒有瞧出什麽,最後,曲小白嗤笑一聲,“我其實就是想問問,我晚上想幫我自己帶個貨,你說行嗎?宮裏的規矩我也不懂,問問你這個準駙馬。”

    到底還是沒有能達成信任啊。慕南雲心裏涼涼一笑,明知她想說的不是這個事兒,卻還是很認真的迴答了她的問題:“帶什麽貨?”

    “酒水。我那兩個酒窖,再不開始售賣,都入不敷出了。”

    “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你要小心點,不要被人動手腳,你也知道,這深宮之中,誰知道誰懷著什麽樣的心思,萬一動點手腳,你撇都撇不開幹係。”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的。”

    兩個人又寒暄了些其它,不過都是些廢話,誰也沒有掏心窩子。曲小白後來很突兀地提了一句:“慕南雲,你見過呂吾嗎?在京都。”

    慕南雲搖搖頭,“沒有。”

    曲小白道:“如果見到他,那你要小心點。”

    慕南雲點點頭:“多謝提醒。”

    曲小白又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還好嗎?”

    慕南雲笑得沒心沒肺:“哪方麵?”

    曲小白故意嫌棄地挑了一眼他腰部,“那方麵!”

    慕南雲心道你看哪兒呢?你不要害我,誰不知道你家醋壇子的厲害?臉上卻還是嘻嘻笑道:“那可能不太好,住在京裏不比南平,有許多自由,可以想睡在哪個姑娘的床榻上就睡在哪個姑娘的床榻上,這裏我有點風吹草動就會被那些上大人們給提溜出來舉報了,不瞞你說,我自來京都都沒沾過葷腥兒。”

    曲小白翻了個白眼:“素著?挺好,養生。免得將來有一天事成,你卻已經****,迴不去咯。”

    慕南雲幹幹一笑:“小爺我年輕著呢,沒你說的那麽遜。事成?事成還不知道是在哪一天呢,我現在呀,都有點不報希望了。”他神色黯了一下,嘴角忽然逸出一抹苦笑:“也許,會有事成的那一天吧。可我怕,我女兒老婆等不到那一天了。”

    曲小白瞧著他。這個人平常再怎麽狡猾,再怎麽玩世不恭,但她相信他此刻跟她說的,完全出自於他的內心。

    在這個世界上,她和他都是孤獨的一類人,她現在有了楊淩和安安,而他,卻還是孤身一人。

    “你也別太悲觀。咱們那裏,醫學那麽發達,總會有辦法的。說不定等你能夠迴去的時候,你女兒已經好了呢。”

    曲小白溫聲勸慰他。至少,在此時此刻,她的勸慰是真心的。

    她今天來的本意是想探問一下她手上的鐲子的事,但很明顯,她現在和慕南雲還是沒有達到毫無私心的信任,這樣的情況之下,她就沒辦法和他說實情了。但她還是想要旁敲側擊地問問情況。

    那個來自虛擬的係統,對於慕南雲來說,是迴去的路,而對於她來說,是和楊淩通往錦繡人生的路。

    慕南雲搖搖頭,歎了一聲,“能治好了,我固然高興。但我沒有能在她們最艱難的時候陪伴她們,我是個不稱職的丈夫和父親。”

    曲小白也隨他歎了一聲,問道:“你那邊進展怎麽樣?我到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這個所謂的時空之鑰是怎麽迴事。”她沒有說,她的時空靈識已經關閉了。畢竟現在是怎麽迴事還搞不清楚,而慕南雲這吊兒郎當的樣子,也讓她不能完全信任。

    慕南雲也搖了搖頭:“現在還沒有什麽大的進展。”

    “那行吧,若我這邊有了進展,會來告訴你的。當初得你恩惠,我說過會以此迴報你,便會說到做到,即便是做不到,我也會想辦法迴報給你相當的東西。不會虧了你的。”

    慕南雲輕淺地笑笑,“你今天是怎麽了?來跟我表決心呀?還是……小白,出什麽事了嗎?”他神態亦真亦假,目光凝著曲小白。

    曲小白笑道:“你不給我惹事,我就沒事。”

    “你這話說的,搞得好像我給你惹過事一樣,我什麽時候給你惹過事啊?我是有點沒正形,但我又不是傻子。”

    “我可去你的吧。走了,不跟你在這裏扯淡了,我還得為今晚赴宴做準備呢。”

    曲小白倒了一杯酒,猛灌了一口,把杯子“哢嗒”撂下,跳下矮炕,穿了靴子往外走。慕南雲也站了起來,道:“你要往宮裏送酒?這事兒交給我辦吧,酒在什麽地方,我著人去取。”

    “就在這條街的結尾,安興街荔園酒肆。”

    曲小白也沒客氣,朝他揮揮手,徑直出了酒肆。

    有個接鍋俠,出了事兒總比她一個人擔著的好。而作為盟友,她自然不會白拿。慕南雲需要的,她也會盡量去幫一幫的。

    路上迴去的時候,阿六十分好奇她和慕南雲說的話都是什麽意思。其實他在門口隱隱約約聽到一些他們的談話,但他沒有聽懂,他們說的雲山霧罩的,分明就是藏著掖著。他甚至都懷疑他們自己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

    雖然好奇,但阿六也沒有敢問出口。小主母既然讓他出去,那就是不想讓他聽了——隻是,如果主上私下裏問起,小主母和慕南雲見麵說什麽了,他該怎麽說呢?

    是個愁事。

    迴到淩皇子府,曲小白卸了妝,沐浴梳洗,化迴了原來的樣子,一切收拾妥當,帶了珞珞和安安,及一眾的兄弟,先迴了燕來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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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裏來的馬車等在燕來閣的大門外,阿羅敏特意來找她,想要囑托一些進宮事宜。來的時候她還沒有迴到燕來閣,阿羅敏一時氣得差點暈厥過去。

    這幾天聽過的她的“軼事”可太多了!什麽和淩皇子不清不楚,什麽寡.婦門前是非多,什麽水性楊花不檢點,更難聽的也有,坊間麽,說話自是過於隨性了些,什麽髒的爛的都有,但在京都的達官貴人之中,他們這位公主的名聲也是壞透了。

    除了那她傾國傾城的容貌,算是正麵一點的,但也被人冠以禍水紅顏、蛇蠍美人等稱謂。

    讓她來是來出使的,她可倒好,先把自己給玩兒壞了。

    曲小白出現在燕來閣門口,侍衛趕緊稟報阿羅將軍在裏麵等著呢,還悄悄告訴她,阿羅將軍看上去很生氣,曲小白麵色不改,施施然走進庭院,遠遠見阿羅敏就在庭院中站著,她緊走兩步,到阿羅敏身邊,襝衽一禮,“將軍有話請裏麵說。”

    曲小白往花廳走,阿羅敏也跟了上來,阿六主動護在了門口,將一眾侍衛等都給遣散到了離花廳很遠的地方。

    進屋之後,曲小白示意外麵的阿六關了房門。

    “阿羅將軍請坐。”她主動把椅子扶正,又拿了茶壺倒了一杯涼茶,推到阿羅敏的麵前,“本殿該準備去赴宴了,阿羅將軍若是有什麽囑托,就請說吧。”

    阿羅敏黑著一張臉,單刀直入地道:“公主昨夜沒有迴燕來閣,聽說是宿在了淩皇子府,可真是好啊!”

    曲小白在他對麵坐下,淡聲道:“昨晚有事,耽擱住了,沒能迴來。抱歉,沒有讓人通知你。不過,本殿想,這也不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雖然本殿是狄夷公主,淩皇子是大涼皇子,但我們首先都是個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我們互相吸引,兩情相悅,這也不是靠意誌就能控製得了的事情。本殿是不會為了那些閑言碎語委屈了自己的。阿羅將軍,你若是為了那些風言風語來找本殿,那還是不要問了,本殿會有分寸的。”

    阿羅敏萬沒想到,曲小白竟然這樣直白,更沒有想到,曲小白竟然真的和大涼的淩皇子搞在了一起了。

    “這樣看來,外麵的傳言,都是真的了?”

    曲小白嗤笑一聲,“半真半假吧。有些人用意不純,就添油加醋故意壞我名聲,有些就純屬抱著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阿羅將軍,大涼不比狄夷,大涼人也不比狄夷人。他們的心眼兒可多著呢,彎彎繞也比你想象的多。阿羅將軍,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大涼京都,連眼睛都不可信,您可得擦亮點。”

    今天的曲小白和往日很是不同。

    阿羅敏詫異地看著她。

    這一路走來,她先是大病,病愈之後,踏上大涼的土地,她又慢吞吞蝸牛爬似的往京都走,路上時好時病,病著的時候一步不想走,好著的時候還想要到處玩一玩。

    他那個時候,隻當她是真的有點公主病,對她根本就沒抱什麽希望了,隻盼著她能活著來大涼,活著迴洛伽,他好給大王個交代,也就算完成任務了。

    款待來使的宴會上,她表現亮眼,確實讓他驚喜,但是隨後的這幾天,她簡直讓人不能直視,就算是狄夷民風豁達開放,似她這般浪蕩不注意名聲的,那也是不多見。

    他幾乎已經到了憤怒的邊緣。

    今日這一番話,卻又把他給說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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