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做事稱得上是幹淨利落,沒有留一點痕跡,那名被掉包的士兵就那麽明明白白又不明不白地死了,營區的守將把殺人者的頭也給砍了,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轄下,本就丟臉,守將自然不會講給容真聽。

    用過了早餐,阿羅敏連同令兩個使者大人一同到曲小白的院子裏來,商議接下來的行程。

    因為容真沒有迴來,使者團就沒辦法繼續啟程,阿羅敏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但又不能相信曲小白一個女流之輩能把容真的兒子都殺了,還能把他的大本營給禍禍了,懷疑最後也隻能是懷疑,沒有事實證據的事情,他不會魯莽地問出口。

    給曲小白問過安,又說了幾句安撫的話,三名狄夷官員都告辭出來,軍營裏也沒有什麽好去處,也不能隨意到處逛,那二位文官犯了棋癮,到一處下棋去了,阿羅敏則迴了自己院子睡覺去了。

    曲小白一夜未眠,實在累得狠了,早餐過後就睡了,橫豎外麵的士兵隻是戒備和監視,並不會幹涉使團所有人的自由。

    曲小白本來以為,容真不會那麽快迴來,今天看來是走不成了,所以就放心睡下了,沒想到容真在午飯前就趕迴了營區,先是去見了阿羅敏,同阿羅敏一道來見曲小白。

    曲小白睡得正酣,珞珞很不客氣地把人給迴絕了。

    狄夷的公主,即便隻是個平民公主,也是有這個資格豪橫的。容真此時被喪子之痛纏繞,暴躁得很,忍不住就發作了出來:“阿羅將軍,今天請務必啟程,在天黑之前,請使團離開軍營,因為,本將軍軍中有些要事。”

    阿羅敏不解:“要事?說起來,從昨天晚上,這裏的氣氛就不對,容將軍,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詳情不便細說,總之,阿羅將軍趕緊離開的好。”

    阿羅敏是個文武雙全的戰將,頭腦很好用,立刻就意識到,昨晚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而容真現在的態度則說明,這事情和狄夷無關。

    和狄夷無關的大事?那會是什麽事情呢?阿羅敏再怎麽思量,也沒有想出來是怎麽迴事,但人家既然有意要送客了,他再呆在這裏也不好,隻好道:“容將軍稍等,我馬上再去叫一遍公主。”

    阿羅敏再入院子的時候,曲小白已經起床,穿好衣裳,補好了妝容,從屋裏走出來,“容將軍已經迴來了嗎?”

    阿羅敏向她行了一禮,道:“迴公主的話,容將軍已經迴來,咱們可以啟程了。”

    曲小白看了一眼天色,道:“現在嗎?已經快正午了,是不是先用完午膳再啟程?”

    阿羅敏也跟著看天,“確實也是到了午膳的時間了,不過,容將軍的軍營裏出了大事,方才過來的時候,他十分著急,希望我們先離開,現在啟程的話,出軍營也就需要一個多時辰,要不,我們還是到了大涼境內再用午膳吧。”

    曲小白嗤笑了一聲,道:“阿羅將軍什麽時候也這般讓大涼人牽著鼻子走了?也好,走就走吧,畢竟是到了人家的土地上,客隨主便的道理本殿還是懂的。”

    阿羅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他暫時並不打算跟曲小白解釋為什麽要趕緊離開這裏,抑或者說,他覺得現在還不是時機說。

    在合適的時機,如果她的確是位能為狄夷做事的公主,他會告訴她的。

    曲小白心頭冷笑。著急讓使者團離開嗎?那就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情。會是什麽事情呢?

    不管是什麽事情,肯定和楊淩脫不開幹係啊。她急於見到楊淩,已經到了片時難等的地步了,卻還是不得不裝出慢慢悠悠的樣子,真是有些辛苦啊。

    有親衛們打點行禮,很快就準備好,珞珞抱了安安,先行上了馬車,曲小白走到容真麵前,冷笑著瞥了他一眼,悠悠道:“大涼禮儀之邦,見識了。”

    容真臉色一變,強忍著怒氣和煩躁:“委屈長樂公主了,軍營畢竟不適合休息,還請公主移駕到關內再好好休息。”

    曲小白意味不明地一笑,道:“這一路上多虧了容將軍照料,本殿都記在心裏了,等見了尊皇,本殿一定會把容將軍的好處都說給尊皇聽的。”

    容真致謝:“多謝公主殿下。”

    若幹天後,當容真知道了她是如何對他的皇帝陛下表揚他的,隻想把今天這感謝的話收迴來碾碎了挫骨揚灰。

    那是後話了,一行人當下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匆匆啟程。一個半時辰之後,使者團到達關內,容真匆忙地把人交給了來迎接使者團的官員,其中領頭的官員,就是楊淩。

    容真第一次見楊淩,打心底裏很想要和這個流落民間二十載的淩皇子過一過招,奈何他身上擔負著重責,今天是沒有時間了,隻能留下遺憾。

    而另一個初見楊淩,比容真還想要跟楊淩一決高下的,就屬狄夷的阿羅敏將軍了。阿羅敏一見楊淩,竟是個這般傾城絕世的人物,完全不能把他和斷了他叔叔阿羅丘臂膀的那個人聯係在一起。

    但不管怎麽說,這個人就是楊淩。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若不是他自知身負重責不能輕舉妄動,他真恨不得此時就和這個叫楊淩的一決高下。

    曲小白自然也知道阿羅敏的心思,此番進京,阿羅敏不能得罪,否則會讓她剛剛在狄夷建立起來的信譽度就會毀於一旦,她掀開簾子縫,在隊伍裏找到了楊淩的身影,立即下了馬車,表現出一副花癡模樣,主動和楊淩搭訕起來:“早就聽聞大涼人傑地靈,如今見到傾城絕灩的淩皇子,足可見傳聞不虛。”她把“淩皇子”三個字咬得略重,是說給阿羅敏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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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阿羅敏能不能領會到她的意思,她心裏沒有數,但也不急在這一時,日後還有的是機會。

    楊淩抽著嘴角同她禮尚往來:“長樂公主貌美如天仙,果然草原的水土宜人些。”

    容真著急走,萬萬沒想到這公主是這號輕佻人物,急急地打斷了他兩人,告辭迴返,狄夷跟隨來的三位使者,也沒有料到自家公主是這副德行,雖然草原民風粗獷,他們也還是接受無能,紅著臉告別了容真,趕緊上馬。

    這邊迎接團和使者團也都各自上車上馬,啟程往下榻的客棧走。

    曲小白掀開車簾,朝楊淩道:“淩皇子,請借一步說話。”

    楊淩勒住馬,退後一步,與馬車並肩而行,拿捏出一副恭敬模樣,拱了拱手:“公主有什麽吩咐?”

    “吩咐談不上,就是想跟淩皇子聊一聊,了解了解大涼的風土人情。”

    曲小白胳膊支在窗口框子上,滿麵含笑,清眸灼灼,一瞬不瞬地盯著楊淩那張清絕的臉,“淩皇子可願意否?”

    楊淩:“……”媳婦你這是要鬧哪樣?剛一踏上大涼的土地,狄夷的臉麵就想敗光麽?

    但楊淩轉念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要是想在虎狼環伺的大涼京都和他親近,可不就得拋開臉麵肆無忌憚一些?

    想到這裏,楊淩很從善如流地配合她演出,滔滔不絕地跟她講起了大涼見聞錄。

    拋開兩個人初見麵就這樣不顧風化,無論怎麽看,這兩人在一起那就是金風玉露珠聯璧合一般的璧人啊!阿羅敏在後麵瞧著,也不知怎的,就動了心思。

    這位長樂公主,他隻知道她是個打民間上位的公主,雖然帶個孩子,但丈夫已經不知蹤影,如果可以和親的話……對狄夷無疑是好事一樁。

    他也聽到了眼線送來的消息,說這位大人雖然姓楊,卻是皇帝遺落民間的皇子,如今剛剛迴到京都,被皇帝賜封了淩皇子,這個身份,配他們狄夷的民間公主,倒也合適。

    曲小白和楊淩聊得開心,完全不知道,後麵這位阿羅將軍,也有這樣細膩貼心的小心思。

    小半個時辰後,一行人到了邊境城市鄧縣,楊淩因為提前幾天就到了,早讓人布置好了給使者團住的地方,隻等著使者團拎包入住了。

    曲小白下車,同楊淩並肩而行往下榻的驛站走,按照禮製,身為公主的她這樣做的確不太合宜,但她有意讓自己變成一個不拘小節任性妄為的公主,禮製也就無所謂了。

    進了驛站,曲小白便讓楊淩吩咐旁的官員去接待阿羅敏幾人了,她則以身體不適為由,讓楊淩直接帶她去自己的院子了。

    下榻的地方是驛站改成的,曲小白作為狄夷的公主,此此使者團裏身份最貴重的一個,又是個女人,自然是獨占了驛站最裏麵的一進小院兒,阿羅敏諸人則被安排在了前麵的院子。雖然曲小白任性地讓楊淩陪伴,但楊淩還是在把她送進後院之後就抽身出來,到前院裏和阿羅敏諸人寒暄了一番。

    曲小白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的,並非真心就要霸占楊淩不讓他幹正事——雖然她打心底的確是想霸占他,但先幹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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