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也知道,跟強盜講理,是最天真的做法。她也沒指望能憑著講講道理就能把一個那麽彪悍的大帥給拿下,所以,配合她已臻化境的演技,是十分有必要的。

    誠然,也不全是演技,她也確實是帶著誠意來的。若能憑一己之力免兩國百姓幾十年戰亂之苦,也就算她沒白來這世上一遭吧。

    “可是,你有辦法改變現狀嗎?”

    直接道出心裏話對這個小娘子太殘忍,阿羅丘選了個不大傷人的方式,打算打碎眼前這美好的小娘子的美好的願望。

    曲小白仰望著天空,道:“阿羅大帥,你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讓狄夷的百姓過上好日子嗎?或者,你做這個大帥,並不是為了狄夷的百姓,而是為了你自己的名利?”

    明明才是第一次見麵,但眼前的小女子就像是一個多年的老友,對他發出靈魂的拷問,阿羅丘有些煩躁。明明知道這個女人可能抱著很多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表麵上的天真或許都是虛假,卻還是為她的天真而動容。

    阿羅丘煩了一陣子,才開口道:“誰知道,我哪有時間去想那個?你也別天真了,誰能逆天改命?”

    身為堂堂一國之帥,說出這樣泄氣的話來,阿羅丘自己都覺得臉熱。

    曲小白從懷裏摸出她來時的地圖,鋪在石鎖上,道:“可能吧。誰能逆天改命呢?或許到最後,折騰來折騰去,不過是在命運的巨輪下瞎折騰罷了。阿羅大帥,你一直問我們幾個是怎麽到的狄夷王城,我們,就是沿著輿圖上這條路來的。”借著仆從手中的燈籠光,道:“這是脫險以後根據迴憶繪製的圖,翻過小白山,穿過毒蟲野獸橫行霸道的原始森林,第一天還好,隻是遇上了一條巨蟒和一些毒蟲,拚死相搏,蟒蛇口中脫險,不過,在第二天傍晚,我們遇上了大河,更糟糕的是,當晚下起了暴雨,我們趕緊紮筏子過河,以免被洪水吞噬,但是,在河裏我們遇到了不知名的怪獸,差點把我們的筏子撞翻,阿六把那怪獸的眼睛紮瞎了,我們涉險過河,在洪水肆虐起來的前一瞬,從布滿食人魚的河灘上逃出生天,在缺少食物和飲水、還沒毒蟲野獸襲擊的情況下,我們摸索了八天七夜,終於走出了那片死亡地帶。那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

    曲小白目光裏猶有恐懼之色,阿羅丘蹙眉瞧著她,不可思議地道:“你帶著孩子,竟敢去冒那樣的險?”

    “阿羅大帥或許不知道,楊淩的身份,讓他的處境極為尷尬且危險,我們和安安母子,也被危險籠罩,我不敢拋下安安,寧肯和他一起冒險,也不能把他一個人留在堪比戰場的大涼。”

    阿羅丘一時緘默,良久,才從複雜的情緒中抽身出來,但還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曲小白淡淡笑了笑,道:“就算不知道結果如何,也還是想要拚命一搏,我們的處境,不放手一搏,就隻能是死路一條,所以,也隻能拚死一搏。阿羅大帥,你問我利益能不能抵消仇恨,我實在沒辦法迴答,因為,對於我和楊淩來說,活下去都艱難,又何談什麽利益仇恨呢?”

    阿羅丘懵然地看著曲小白。

    曲小白仰頭望著天空,眼睛裏的悲傷流露出來,“其實,大涼邊關的百姓,狄夷軍中的將士,又有幾個能自己決定自己的生死呢?人生而渺小,除去生死,還有什麽事是了不起的大事?”

    阿羅丘一動不動。活到這麽大,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和他討論什麽生死的問題,他也從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對於他來說,習武、打仗,這就是人生的全部了。

    曲小白的問題對他來說有些蛋疼了,但卻又由不得他不深思,深思之中,甚至對著小小女子生出了一絲敬佩和憐惜。

    “楊夫人,你也別太悲觀,奮力一搏,能扭轉命運也說不定。”

    曲小白道:“我很慶幸,阿羅大帥你是個至情至性的人。”今天若是換一個心思狡猾的人站在這裏,她的這些話都未必能起到作用,相反,還有可能給人以可乘之機,曲小白這句話,確實是實打實的肺腑之言。

    有些話點到即止,再多渲染反倒是畫蛇添足,惹人生疑竇,曲小白把睡著了的安安往懷裏緊了緊,道:“我答應過大帥,隻要大帥引薦,就給大帥治胳膊,現在天色還不晚,大帥先跟我去找小神醫吧。”

    阿羅丘遲疑了一下,“我這胳膊……應該是沒有救了。”

    曲小白道:“不管能不能,先讓小神醫看看吧。”

    阿羅丘瞧了她一眼,沒有再拒絕,“好。”

    董朗的客房和曲小白的客房在一個院子裏,阿羅丘跟著曲小白到他房間裏,他正在擺弄著一堆銀針。

    因為怕帶的東西會被沒收,所有的東西,連同他的手術刀都被阿五帶走了,他們這一群人手裏僅剩的東西,也就這一堆銀針了,而且這銀針在進王宮之前也是被沒收了的,出王宮的時候才找侍衛要了迴來。

    董朗起身行禮,“小主母,阿羅大帥。”

    曲小白把安安暫且先放在了董朗的床.上,道:“給阿羅大帥檢查一下胳膊,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挽救。”

    董朗本來是對此行持著最大的懷疑態度的,因為從前建立起來的信任,以及情知不能改變她決定的自知之明,才不得不跟著走這一趟。但白天裏王宮一行,曲小白的“表演”簡直讓他拍手叫絕,他此時態度簡直不能更配合了,“阿羅大帥請坐吧,我先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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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羅丘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對於所謂的小神醫,並沒有什麽奢望,但還是配合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董朗給他檢查胳膊,曲小白在一旁看著,心裏其實不無忐忑,沒有各種現代儀器,骨頭裏麵的情況根本看不到,隻依靠用手去拿捏感覺,畢竟不能探查清楚所有細節。

    但董朗能被稱為小神醫,自有他的絕技,雖然沒有透視眼,那一雙手卻是一雙妙手,一番摸骨探查,已經把大致的情況都摸清楚了。

    “阿羅大帥,您這胳膊也不是沒有救,隻是,救治的辦法可能會很血腥。”

    阿羅丘到底存了幾分希冀,“真的還有救?你莫不是在誆我?”

    董朗譏諷一笑,沉靜地迴答:“我誆你對我有什麽好處?小神醫的名聲可不是靠著誆得來的。跟你說,你這胳膊,如果當時遇到我,現在大概已經恢複如常了,可是現在,即便治好了,你也不可能拿起九尺靈蛇長槍了,我頂多能讓它恢複自如,幹點輕便的活計。”

    阿羅丘脫口而出:“那樣也比廢了強。”

    說完之後,又有些後悔,這樣是不是顯得他太急切了些?

    董朗仿若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急切,道:“但是,我要先切開你的肌肉,找到長歪了的骨頭,把長歪的部分切開,重新接骨,以鋼釘固定,再把肌肉.縫合,等到骨頭長好了,再取出裏麵的鋼釘來,這個過程會很痛苦,如果沒有過人的毅力,怕是沒辦法嚐試。”

    關於救治阿羅丘的胳膊這個問題,在來狄夷之前,曲小白就跟董朗探討過,這個辦法也是曲小白提出來的,並且給他看過手術視頻,但是董朗當時並沒有答應,原因麽,不是怕治不好,而是怕治好了又多一個敵人。

    誠然,還怕人家根本就不會相信他。

    阿羅丘果然聽得心生疑竇:“你莫不是在騙我吧?你要是想廢掉我這條臂膀,就他娘的直說!”

    曲小白道:“阿羅大帥,稍安勿躁,這個辦法,的確是可行的。你看我兒子,是不是覺得他白糯糯的一團,很是可愛?”

    阿羅丘狐疑,不知她提自己兒子做什麽,懵道:“啊,是,是挺可愛的。”

    曲小白道:“其實,他的出生並不順利,因為難產,我們母子差點都沒命,是我夫君和小神醫他們合力,剖開我的肚子,取出孩子,又把肚子縫合,才救了我們母子。我身上疤痕猶在,阿羅大帥若是不信,可以找個侍女來一看便知。”

    董朗道:“不是我主刀,但我可以作證,當時為了小少爺活命,我們小主母以命相搏,讓主上動刀割開肚腹取出了孩子。”

    阿羅丘呆住了。

    饒他是一代名將,受過無數外傷,將生死看淡,也還是不敢相信一個女子為了孩子讓人剖腹取子。不論可能性,就隻論這份勇氣,便是多少男子不如!

    阿羅丘對曲小白的認知,又加深了不知其幾,對於董朗所說的切開骨頭重新接骨,反倒是沒有去多想,曲小白略微頭疼這位的腦迴路,但還是比較慶幸,他算得上是位真性情的漢子,“阿羅大帥,你考慮一下小神醫的提議,如果可以醫好你的胳膊,也算是我為化解你和楊淩之間的仇恨做出的一點努力吧。”

    阿羅丘迴神,道:“楊夫人心裏就不恨我嗎?我讓你的夫君受了很大的傷害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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