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連做了好幾次深唿吸,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時候若是連她都慌了,不但子虛莊會遭臨大難,楊淩也會腹背受敵。

    “你們也不要自責多想了。既然是老朋友來了,我就會會他,他還欠著我一句承諾呢,也是時候找他兌現了。”

    曲小白安撫了兩句,恰好珞珞端了木瓜燉牛奶燕窩進來,一見阿四和阿六,先是震驚了一瞬,但她也算是跟著曲小白見過風浪的人了,很快就淡定下來,福身行了一禮:“四爺好,六爺好。”

    行過禮之後,她就把宵夜端到了床前,“夫人,甜湯已經晾得溫度適宜,您現在用一些吧。”

    “嗯。”曲小白接了珞珞遞過來的碗。

    阿四和阿六本來還在自責,被珞珞打斷之後,就把自責這樁事給忘到了腦後,一時都怔怔地看著曲小白,等著她說話。

    曲小白舀了一勺湯擱在口中,木瓜牛奶的清香在口中泛開,合宜的甜度讓她的心情微微好了起來。

    甜食能讓人愉悅,看來不假。

    阿四和阿六對望了一眼。既不敢出去,也不敢打攪曲小白吃宵夜,兩個人都有些煎熬。

    曲小白吃了兩口之後,道:“你們兩個別站著了,坐下說吧。我現在這身體,坐著費勁,失禮之處你們就多擔待。”

    兩個人忙道:“不敢,小主母身體為重。”

    曲小白點點頭,“我無妨。你們現在走已經沒有意義了,那就坐下來說一說你們此行還有什麽重大發現吧,我也好提前做個準備應付呂吾。”

    兩個人一開始本來並沒有打算把所有事都說出來,畢竟,曲小白的身體已經不適合理事,再則,他們開始的確不知道曲小白很了解江南的事。但現在這個樣子,看來是沒有保留的必要了。

    阿六開口之前,還是有些個顧慮,他道:“小主母,我僭越一步,想問一問,主上怎麽不在這裏?這種時候,他怎麽會放心小主母一個人外出?”

    誠然,他和阿四肚子裏還有很多疑問,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問出來,隻能挑著重要的先問。

    曲小白避重就輕迴答道:“你們主上有別的事情,一時半會兒顧不到咱們這邊,咱們隻能想辦法自救。至於他到底去做什麽了,我精神不濟,不能迴答你們,迴頭你們找阿五問去,他能迴答你們。趕緊說說江南的事吧。”

    阿五也表示:“你們就趕緊說吧,再遲了,等呂吾魏高追上來,再說可就晚了。”

    阿四和阿六兩個人看阿五的神色透著緊張,一顆心就更懸空起來,兩人忙把江南所查到的事情一一說給曲小白聽。

    原來,兩人摸進了江南之後,先是潛入到了呂崇的王府之中。

    兩人從前走南闖北,連大涼朝京都也去過多次,皇宮也摸進去過,見識過皇宮的富麗堂皇之後,本以為再沒有什麽地方能比得上皇宮的美,但這個認知在呂崇的王府中被打破了。

    王府的奢華,見所未見,裏麵的殿宇樓台數不勝數,奇花異草聞所未聞,兩人是深夜裏潛進去的,在裏麵繞了半天,竟繞迷糊了。一直到快天亮了,也沒有繞得出來。

    但也正因為這次迷糊,讓他們查到了一件極為讓人震驚的事情。

    在王府眾多的樓台殿閣之中,好巧不巧,兩人繞進了一棟顯得肅穆的殿宇之中。那棟殿宇的周圍沒有侍衛把守,外麵的花草樹木也沒有修剪過,基本野蠻生長,若不是知道自己正身處靖南王府,兩人還以為到了哪裏的山林別墅,隻是這別墅有點忒雄偉,忒神秘。

    兩人進了大殿之後,一股奇奇怪怪的香氣撲鼻,像是檀香,王府這種地方,有檀香其實是很奇怪的。

    檀香這種香,似乎寺廟裏使用比較多。像是有點分量的大戶人家,用的都是更好一點更溫和一點的熏香,譬如花香,譬如果香。

    兩人自覺奇怪,但因為外麵有重重的侍衛,當時不得離開之路,隻能在大殿裏藏到天黑再作打算。

    兩人藏到了一座佛龕的下麵。

    是的,佛龕。這座雄偉的殿宇,其實是一座佛堂。

    王府裏建佛堂也無可厚非,畢竟,據說靖南王是個佛教的虔誠信徒。

    佛龕很大,底下的空間足有五尺見方,躲進去之後,兩人才發現,底下的空間裏又有一座小的銅像,銅像前供奉著長明火和果品,那銅像龍睛虎目,造型十分獨特,頭頂卻是梳著道人的發髻。

    佛與道?兩個人當時就愕愣了一下。

    雖然說當世佛家與道家能夠和平共處各自發展,但無論如何,也是屬於兩個教派,這佛龕中套著道教佛像,是怎麽一迴事?

    兩人都疑惑。

    那道家供台的底座,是一座青銅的台子,上麵嵌了一個銅匣子,銅匣子上了鎖,阿四好奇,想要以內力去捏碎那銅鎖,但捏了好幾捏,都沒能捏得開。

    最後還是阿六在殿裏找到了一支銀發釵,挑開了鎖芯,打開了銅匣子。

    後來兩個人迴憶此事的時候,對於在帷幕後麵撿到的那支並不華麗的女人的發簪,也起了疑心。

    是府裏侍婢的嗎?

    看樣子應該是吧。

    可是,能進入這麽重要的地方的侍女,不是一般的侍女吧?

    最終兩個人都沒有得出什麽結論。當時,卻有更驚悚的事情發生了,以致於兩人的心思都沒有往銀發釵上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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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時阿六拉開了抽匣,裏麵有三卷畫軸。

    畫軸不長,隻一尺餘,阿六解開了係著畫軸的絲線繩,打開了其中一幅畫軸,不由驚詫。畫麵上是一個人,而這個人,他們認識。

    是慕南雲。

    阿四趕忙拿起另一個畫卷,卻見上麵畫的是一個美人。即便那畫的畫功並不精湛,也能瞧得出來,那美人,乃一人間絕色。

    是他們見所未見的絕色。

    阿四當時就感歎,這樣的美人,得是天上的仙女吧。

    阿六卻沉吟著說,當今的五公主怕是也有這樣的絕色,隻可惜那一年摸進皇宮,沒有能得見那五公主一麵。後來五公主到了南平,他們因為未得召喚,也沒有能前去一觀。

    兩個人當時也沒有爭論出什麽來,最後,一同打開了最後的一幅畫。

    曲小白聽到這裏的時候,其實心裏有那麽一絲疑惑,又有那麽一絲緊張,她幾乎能猜到最後那張畫裏的人是誰,照理,她應該很震驚才是,但她心裏的情緒,卻出乎意料地不是那麽強烈。

    “那……這最後的畫像上,畫的又是什麽人呢?”

    曲小白問。

    阿四和阿六直直地盯著她看著,好大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曲小白就明白這畫裏的人是誰了。

    和她猜的,應該沒有錯。

    半晌,阿四道:“小主母,那畫上的女子,就是您。我們當時很震驚,但現在想想,或者,這畫是呂吾畫的?那就不是那麽震驚了,畢竟,呂吾見過您。”

    不管是呂吾畫的,還是魏高或者別的什麽人畫的,若是隻單獨她一人的畫像,這倒沒有什麽好奇怪的,但她和慕南雲呂筱筱的畫像出現在同一個供案下,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看來,江南啊江南,真的是該去一趟的。隻可惜,她不一定有命去了呢……

    曲小白沒有多說什麽,隻是道:“或許吧。我和呂吾數度交手,結下的梁子早就沒有化解的可能,他畫一幅我的畫像,每天對著我的畫像詛咒一番想來也不是不可能。”

    阿四和阿六:“……”堂堂靖南王的六公子,會做這麽無聊的事情嗎?

    不過,他們還真就想不出別的解釋來。

    阿四忖道:“小主母,就算您的畫像出現在那裏可以解釋,但,和慕南雲以及那個絕色女子的畫像出現在一起,又有什麽特殊的含義呢?那個美麗的女子,又是誰呢?”

    雖然阿四和阿六現在覺得曲小白的解釋有那麽點可信,但心裏的疑慮,並沒有打消過,他們心底裏,仍舊怕這後麵恐是藏著什麽重大的陰謀。

    而反觀曲小白,過於淡定,似乎……一切皆在她意料中的樣子。

    這裏麵……總讓人覺得不妥。

    曲小白淡聲道:“我又沒看見畫像,又怎知那女子是誰?我也沒去過江南,又怎知靖南王府弄我們的畫像供奉著做什麽?”

    她說的“供奉”兒子,成功引得阿四和阿六笑出了聲。連一旁坐著的阿五也笑了。

    論苦中作樂的本事,誰及得上小主母?論笑看風雲的本事,誰及得上小主母?

    “小主母,我們把畫像給偷迴來了,您看看,這畫上的女子認不認識。”

    阿六說著,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來,油紙包包了好幾層,一層層地打開,跟剝洋蔥似的,打開了油紙包的最後一層之後,露出三個卷軸。

    卷軸被保護得很好,即便下了一天的雨,也沒有淋濕一點點。

    阿四抽了其中的一個打開,遞給曲小白,“小主母,您看,這是慕小將軍的畫像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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