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五對於曲小白的擔憂,其實也是挺讚同的,皇帝後宮裏,多的是雞鳴狗盜陰險狡詐之徒,他們哪裏會按常理出牌?

    但是他即便擔憂也得守在曲小白的身邊,這就是他的任務。

    “青君大哥不在,他去縣裏裏,今天大年三十,按例,他都是和弟兄們一起守歲的。”阿五低著頭稟報,眼角餘光看見曲小白焦灼的臉色,安慰道:“阿大哥哥的武功不在青君大哥之下,處理這種事情,比青君大哥也更在行,主母不必過於擔憂。”

    曲小白心中告訴自己要冷靜,要相信楊淩,但理智這個時候往往是占據不了上風的。她在書房踱來踱去,心神難安。

    阿五和珞珞都被她踱得頭暈,想要勸她幾句,卻也知道勸也是無用的。

    珞珞收拾了一堆活計出來,想要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夫人,不如我們給小少爺做衣服吧。”

    曲小白煩躁地擺擺手:“好了珞珞,你就不要再添亂了,這會兒做什麽衣裳,你去看看午飯準備得怎麽樣了,我等著爺迴來吃午飯呢。”

    珞珞無法,隻能趕緊去廚房看了一眼,迴來稟告說中午的飯菜已經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開宴。曲小白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曲家,楊淩麵無表情地踏進容與的屋子,宮婢頌玉和梅兒都滿麵淚痕地跪在床榻前,容與平躺在床榻上,麵色灰白,似乎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了,金林站在榻尾,急得團團轉,門一開,見進來的是楊淩,金林急躁道:“我們要大夫,你來有什麽用?”說著,就要上前薅楊淩的脖領子。

    楊淩徑直往裏走,看似無意地一揮袖子,金林立刻覺得自己似撞上了一堵鐵牆,牆壁將他給彈出去老遠,跌落在了牆角。

    金林恐懼地看著楊淩,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卻不敢再靠近他,隻指著他吞吞吐吐吐出兩個字:“你……你……”

    楊淩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在離床榻一丈遠的地方站定,手中忽然彈出一根極細的絲線,絲線的一端纏上了容與的手腕。

    金林愣怔地看著,這是……傳說中的懸絲診脈?

    世上真的有這種神奇的診脈方法?而且……楊淩他竟然是懂醫術的嗎?

    頌玉看著那根纏繞在容與手腕上的細絲線,極細極細,若不是因為她離得近,可能根本看不見這麽根絲線,她忽然吼了一句:“楊淩,你想做什麽?你想殺人嗎?”

    頌玉喊著就要去扯那根絲線,楊淩冷冷道:“如果想她死在這裏,你就扯一下試試。”

    冰霜一樣的聲音,頌玉立刻就不敢動彈了。

    楊淩診完了脈,手一收,絲線隨即迴到了他的袖中。瞥了一眼床榻上的容與,道:“她中毒了,而且不是才中的毒,這毒在她的身體裏,起碼要有十年以上了。她應該知道自己中毒的事,因為每年她都得服下解藥,才能抵抗住這種毒藥侵蝕她的身體。”

    屋子裏的人都愕愣住了。

    金林從牆角爬起來,踉蹌地走到床尾處,不敢置信地道:“你說什麽?你這話什麽意思?”

    楊淩語氣涼若霜雪:“就是字麵的意思。我可以幫你們把她弄醒,你們自己問她吧。”

    楊淩彈指一揮,一顆丸藥自手中飛出,直奔容與的嘴巴而去,又一縷指風彈出,落在容與的喉間,迫使容與張開了嘴巴,那顆丸藥不偏不倚,正好落進了容與的嘴巴裏。楊淩隔空一抓,容與的身體就跟著他內力的方向坐了起來,楊淩又幾縷指風彈出,分別落在容與的幾處大穴位上。

    容與身上的關鍵穴位都被楊淩以內力打通,楊淩手一推,容與就又躺在了床榻上,隻聽她喉嚨裏發出一聲嘶啞的咳嗽聲,緊跟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大人!大人您醒了!”頌玉撲到了床榻前,又是驚又是喜,臉上剛幹涸的淚水又滾了下來。

    容與微微蹙著眉,眼珠緩慢地動了動,從頌玉的身上,終於看到了楊淩的身上。有一絲絲意外,但更多的卻是了然。

    “楊淩,是你。”

    “是我。容女史既然已經醒了,那楊淩就告辭了。以後不要有事沒事就讓人去叫我,我夫人不喜歡我到這裏來。”

    楊淩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半刻也不停留。

    躺在床榻上的容與忽然攢盡全身的力氣,朝楊淩撲過來,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柄寒光爍爍的短劍,劍尖直指楊淩後心,“楊淩,去死!”容與怒喝一聲,短劍的破空之聲就炸響在楊淩的腦後,楊淩頭也沒迴,隻微微往一旁一偏身,伸出兩指,輕而易舉地用兩指夾住了纖薄的劍身,輕輕一帶,短劍帶著容與直撞向牆壁。

    鋒利的短劍直插入牆壁,劍身沒入了半尺之多!容與一個鷂子翻身,雙腿蹬在了牆上,借力一拔,把劍拔出,反身又朝楊淩刺過來,先前還病得奄奄一息的人,這會兒卻如同吃了大力丸一般,身手矯捷得如同豹子一般,淩厲又疾速,手中的短劍舞得密不透風,讓人分不清虛實。

    一旁的金林也趕緊拔出了佩劍,朝著楊淩攻了過去。

    楊淩站在原地,巋然不動,任由容與和金林的劍在他身邊穿梭往來,卻是半分也沒有傷得到他。

    容與心中十分震驚,她實在想不到,楊淩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高到她連他的身都近不了!而且,更令她震驚的是,在引楊淩來之前,她命頌玉在屋裏的香爐裏加了能使人內力盡失的毒藥,但現在楊淩似乎根本就沒有中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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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與百攻不下,心中焦躁,連帶得手中的劍也越發沒有章法起來,這樣她就更沒辦法傷到楊淩了。

    金林已經被楊淩甩出去了好幾迴,每一次他都強撐著站起來,每一次又都倒下去。他心裏一寸一寸涼了下去——照這樣下去,非死在楊淩的手裏不可!

    他又一次被甩至門邊,這一次他強撐著坐了起來,攫住嘴角吹了個唿哨,想要招唿侍衛們進來幫忙,但外麵毫無聲息。

    沒有一個侍衛進來。

    可想而知發生了什麽。

    屋外,宮廷的侍衛和阿大等人也交手了,這些宮廷的侍衛哪裏是阿大等人的對手,很快,就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了。

    楊淩已經懶得和容與浪費時間,一拂衣袖,隻聽一聲倉啷,容與的劍應聲落地,容與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嘴角沁出一絲血絲。

    “大人!”頌玉強撐一顆膽子,爬到容與身邊,扶住了容與,抬頭狠狠瞪著楊淩,“楊淩,你想造反嗎?這可是宮裏的女史大人!你竟敢對女史大人下手,誰給你的狗膽!”

    楊淩對這樣的一個小宮婢,是連看也不稀得看一眼的,隻涼涼對地上的容與道:“好好待在這裏,不要考驗我的耐性。雖然我夫人不喜歡我殺人,但這不代表我會一直容忍你們。你們應該感謝我夫人有一顆善心,否則,你們早就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去了。”

    容與愕然地說不出話來。

    他留下她和一幹宮廷侍衛,耐著性子同她虛與委蛇,隻是因為,他的夫人不喜他殺人?

    這是件多麽可笑的事。

    她才不信那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竟然對他有這樣大的影響力!

    楊淩話音落,朝外走去,容與看他的腳步已經邁過了門檻,生怕他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他似的,大聲喊道:“楊淩,你到底是誰?”

    “你不是都知道麽,我就是楊淩。”楊淩淡淡地迴了一句。

    “不,你一定不是楊淩!據說楊淩是個傻子!傻子怎麽可能有你這樣的籌謀算計?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冒充楊淩?”

    容與的語速極快,一番話說完,猛地咳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塊。

    “大人!”頌玉一臉的恐懼,“大人你怎麽樣?”

    容與搖搖頭,“我沒事。”

    “我就是楊淩,楊淩就是我,我也是那個傻子。你不必瞎琢磨了,就算你琢磨到死,也未必能琢磨點什麽出來。”

    楊淩的語氣裏,透著冰冷和不屑。容與自知想要扭轉局麵是不可能的了,這條心算是死了,但無論如何,傲氣不容許她就這樣咽下這口氣,她道:“就算是死,我也想做個明白鬼,楊淩,有幾個問題,你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下?”

    “今天是大年三十,我還要迴去陪我的夫人過年,你有什麽話想問,快些。我沒時間,也沒耐性。”在說到他的夫人的時候,他語氣變得極其溫柔。任是個傻子也聽得出,他對他的妻子,簡直是愛到了極點。

    容與不知為什麽,心裏泛起一陣酸楚。

    身為宮裏最大的女官,她也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麵首就有無數清俊的小倌兒圍著她打轉,但從來就沒有一個人,用這樣的語氣對她說這樣的話。

    那個普通到扔人群裏就分辨不出來的女子,是如何做到讓她的丈夫這般愛她的?

    她想不通。眼下也沒有時間去想,急忙拉迴思緒,問道:“你為什麽沒有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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