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慈恩麵上雖然沒有什麽,心裏卻是苦澀。想他慕慈恩一生英雄,殺了多少敵人又立下了多少功勞,換迴了這當之無愧的榮耀,可膝下的這幾個孩子,卻又有幾個能幫他守住這份家業的?

    除了小兒子,沒有哪一個能幫他守業呀!

    “公主的安危才是大事,你們兩個,增加人手,一定要看護好公主,至於南雲,為父派車離將軍去找,他對這裏的地形較為熟悉。”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有沒有聽懂他的暗示。為保萬一,還是再安排手底下的比較妥當。

    “來人。”

    進來一名侍衛。

    “給公主騰一個營帳出來,派人收拾好,請公主先過去歇息。”吩咐完了,他又和顏悅色地對呂筱筱道:“公主,戰地困苦,不要說比不上皇宮的錦衣玉食,就連這尋常百姓家的日子也比不上,公主既然決定留下來了,老臣隻能盡量給公主這戰地最好的。不過,老臣還是希望,公主能夠下山,哪怕是去南平郡先安頓也好。”

    呂筱筱手一揮,打斷他:“本宮能吃得苦,老將軍不必擔心。老將軍還是趕緊去主持大局吧。”

    “那老臣先去忙了。”

    慕慈恩出了中軍帳,深唿吸了一口外麵的空氣。

    空氣裏帶著輕微的焦糊味和血腥味,這是從敵營那邊飄過來的。到敵營有二十裏地,這段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但氣味能飄到這裏,足以說明昨夜的戰鬥有多激烈。

    慕慈恩已經得了昨夜戰鬥情況的匯報,基本算是全麵。

    經了昨夜的戰鬥之後,他對一個名字充滿了興趣。

    楊淩。

    沒錯,楊淩。那個慕南雲極力舉薦的少年,他看見他幾次,隻覺得是個長得極好看的孩子,南雲說武功不錯,心計也很深,出去辦呂吾的事,迴來也交了個令他比較滿意的答卷。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少年昨夜一人就立下了比所有人都大的功勞。

    這對於如今站在刀刃上的慕家來說,是好還是壞……他不敢肯定,他亟需要見一見這個少年。

    “車離在哪裏?”他問身邊的侍衛。

    “迴將軍的話,車將軍此時應該在訓練營。”侍衛跟了他十年,算是家奴跟所有他身邊的家臣一樣,並不稱他元帥,而是稱他將軍。

    慕慈恩悶聲往訓練營走去。侍衛趕忙跟上。

    到士兵訓練營,一眼就看見車離在和一些士兵說話,慕慈恩示意侍衛去叫車離,侍衛很快把車離叫了過來。

    “將軍。”車離給慕慈恩行禮,“您叫我?”

    “派人去尋找南雲。”

    “好。末將馬上去。”

    慕慈恩看看四下無人,士兵都離得遠,壓低了聲音,與車離耳語了幾句,車離點點頭,離去的腳步很快。

    士兵們很快就收拾好了營帳,請了呂筱筱去營帳休息,呂筱筱很配合侍衛,二話沒說便進了營帳,呂渾跟進帳裏隨侍,跟隨呂筱筱而來的侍衛,站在營帳外隨時候命,三丈之內,並沒有慕慈恩的人能靠近。

    慕慈恩迴中軍帳的時候,路過呂筱筱的營帳,他的貼身侍衛用眼角餘光瞥了瞥,小聲道:“將軍,公主此來,到底是何意?”

    慕慈恩輕斥道:“你是第一天跟著本帥嗎?猜疑公主,可知是何罪?”

    侍衛低頭:“屬下知錯。”

    慕慈恩並沒有罰他,他臉色沉沉地走向中軍帳,離得呂筱筱的營帳遠了,才沉聲吐出四個字:“謹言慎行。”

    “是,屬下明白。”

    呂筱筱究竟為何而來?這個問題,其實也困擾著慕慈恩。

    據京中傳迴的消息,她是偷溜出宮,既是偷溜出宮,便不是為了這場戰事而來,而且,她溜出來的時候,戰事還沒有開始。但也不排除她是臨時起意,為了戰事而來。

    不管是為何而來,反正對於慕家軍而言,不會是好事。

    “將軍,要不要派人盯著?”

    “不用。”她身邊的都是高手,這些侍衛即便武功不錯,但怕是也不及那些人,盯梢,根本就不現實。

    呂筱筱的營帳裏。

    呂渾一邊服侍呂筱筱茶水,一邊道:“公主,要不要讓人去尋找慕南雲?”

    呂筱筱嗤笑道:“找他做什麽?你真是越來越愚蠢了。我看,我身邊該換個人服侍了。”

    呂渾臉色發白,小心翼翼道:“屬下愚蠢,請公主示下。”

    呂筱筱被他的愚蠢氣得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找楊淩的行蹤,不是找慕南雲。第二,找一個叫鳳二的人。”

    “是。”

    呂渾的臉色不太好看。找楊淩,他自然知道是為了什麽。

    他眸中一閃而過恨意。楊淩,不就長得比他好麽?不過是個普通百姓,除了那張臉,他有什麽值得她喜歡的?

    那就毀了那張臉吧。呂渾恨恨地想。

    呂筱筱自然不知道呂渾在想什麽。昨夜沒有睡好,山下太多的秋蚊子,咬得人心煩意亂,她隻想先補個眠。

    “你出去辦事吧,本宮先睡一睡。”

    呂渾看她已經躺到了榻上,閉上了眼睛,他想要說什麽,看呂筱筱不想搭理他,隻好欲言又止,呂筱筱沉聲:“你怎麽還不出去?”

    “公主。”他鼓了鼓勇氣,“屬下想問一下,您此次出來,不是追那有著特殊來曆的人的嗎?那個人,不是曲小白嗎?您為何總追著楊淩?楊淩不過是個兵罷了。”

    呂筱筱沒有睜眼,涼聲道:“你懂什麽?曲小白,她是一隻還沒有長肥的羊,隻有養肥了,殺了才會得到想要的肉。現下,隻要養著她就好。”

    “那您追楊淩做什麽?”呂渾的話裏,透著委屈。

    呂筱筱:“滾出去。”

    呂渾什麽意思,她豈會不知?但他不配,一個男.寵,在她的眼中,不過就是隻貓狗,豈有資格過問她的意思?

    呂渾訕訕的,眸中的表情極為複雜,不敢再做停留,他急忙下去吩咐人做事。

    遠在神川口郡的催肥中的羔羊曲小白,打了兩個噴嚏。

    陳醉笑她:“主母,一定是主上在想你呢。”

    曲小白:“……”思忖了一瞬,“不是說,一想二罵嗎?打兩個噴嚏,難道是你主上在怨我了?”

    “那不能。”陳醉忙替自己的主上澄清,“莫不是那姓呂的妖女?”

    曲小白的心沉了沉。

    呂筱筱。

    到現在為止,她在神川口郡的事業都還算是順利,沒有人搗亂,也沒有人對她實施什麽綁架暗殺之類的,遇上的一點麻煩,都是創業中很正常的麻煩。

    呂筱筱不是應該針對她的麽?怎麽倒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實在出乎她的所料。

    但她也沒有多想,不針對她更好,她可以把心力全都放到事業上來。最好,等呂筱筱想要幹掉她的時候,她的力量已經發展到足夠對抗她。

    這樣想著,她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這一整天曲小白都混在大院裏培訓這些新來的這些男女工,陳醉陪在她身邊,也跟著那些人學習了一遍,可謂受益匪淺。他也做了幾年的掌櫃了,卻不知這裏麵竟然還有這麽多的學問,倒是他這個掌櫃,白做了這麽幾年了。

    曲小白在休息的間隙順便教了陳醉一點調酒的知識,隻是理論上的知識,具體操作,她打算多抽一點時間教。

    畢竟,味道是酒肆能不能一舉成功的關鍵。

    陳醉異常興奮,拿了紙筆來就要往紙上寫,曲小白瞧著他:“你要做什麽?”

    陳醉發懵:“記下來啊。”

    曲小白瞪了他好一陣子,瞪得他又懵又不自在,“怎麽了?”

    “你是打算幫我宣揚出去嗎?用心記,不用往紙上寫!”

    陳醉恍悟,很是乖覺地認了錯,然後用心去聽,曲小白講的很是詳細,盡量讓陳醉聽起來沒有障礙。一遍下來,陳醉其實已經將大部分都牢牢記住,有幾個記憶模糊的點,都不是太重要的東西。

    他沒想到的是,還沒開始問,曲小白已經開始重複第二遍,“加深一下印象,這些東西是基礎的東西,必須刻在你的腦子裏,不能為外人道,除了將來要繼承你衣缽的調酒師。”

    “好。”陳醉很鄭重地答應。

    他們這廂學的認真教的用心,同一個院子裏的繡娘們則正在忙活著縫製幾件特殊的衣裳。

    衣裳的式樣是曲小白親自畫出來的,單單隻看圖,辛青君就已經覺得,這衣裳實在是太好看了,莫說女人,他這個大男人都覺得好看。

    來自商人的第六感很濃烈:這些衣裳一旦做出來,將會很暢銷!

    辛青君多年在商場浮沉中練就的一顆波瀾不驚的心,竟然激動了很久!

    衣裳用了半天時間就縫製出來了,縫衣女工又用熨鬥把衣裳給燙平了,才交給辛青君和楊春。

    辛青君和楊春拿著衣裳,過院子來找曲小白,曲小白看了衣裳之後,道:“我明天就去送禮。對了,楊春,你寫信給曲俊,讓他把那幾個我訓練出來的大閨女送到這裏來,給鋪子開業表演用。”

    楊春眼睛一亮:“好,我這就去辦。”當日她是如何訓練那些女子的,楊春並不知道,但他那天正好在縣城裏買紙筆,看見了那幾個女子穿著漂亮的衣裳在錦衣坊門前走來走去,隻覺那身姿步法,就像貓咪一樣優雅,讓人挪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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