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俊的報價,首先最吃驚的,莫過於店掌櫃老何了。

    所謂鎮店之寶,全是胡謅,但曲俊既然說了,他就不能拆他的台。那件衣裳,貴是貴了些,可也不過八十兩銀子,可曲俊卻是生生加了五百兩!

    他不明白曲俊為何忽然這樣,但思量之下,並沒有去斥責曲俊,也沒有改價。

    在他眼裏,曲俊一向是個勤勞務實的孩子,雖然機靈,但不會投機倒把,他這麽說,定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呂渾氣得很,但此時又不能亮出身份來,隻能是忍著一肚子的火氣,道:“不就是五百八十兩嗎?要了,連同這四件,一起包起來。”

    曲俊臉上沒有多少笑容,倒是有些割愛的痛楚:“行吧。真是極少遇見您幾位這樣的顧客,我們做買賣講究個和氣生財,也不敢跟您爭執。不過啊,您放心,這個,全大涼就這一件,絕不可能在我們手裏流出來第二件。”

    曲俊一邊說著,一邊打包衣裳,包衣裳的包袱皮則是選用的上等絲綢,也不是一貫使用的很有特色的收工包,何掌櫃看得蹙眉,曲俊的動作卻是很利落,絲毫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衣裳打包好,曲俊道:“姑娘還有沒有想要的款式?”

    呂筱筱沉吟了一下,睨著曲俊,道:“衣裳就先要這幾件吧。我想問你們一件事。”

    “姑娘請說。”曲俊不卑不亢。

    “我想要在別處也開個這樣的鋪子,你們看,能不能從你這裏拿貨?”

    何掌櫃愣了一下,剛要開口說話,曲俊便道:“姑娘,真是對不住,我們人手有限,做出來的衣裳僅夠自己店裏賣的,無法再供應別的貨商,怕是不能答應您。”

    “這個簡單啊,加人手不就完了嗎?”

    曲俊一笑:“這個啊,還真不是加人手就能解決的事。您也看見了,本店的衣裳,做工是非常考究的,現在所用的這些女工,都已經是南平郡最好的,若是混雜了一些新手進來,怕是保證不了質量。”

    “沒關係,我對質量沒那麽高的要求。小夥計,還是說,你根本做不了你主子的主,在這裏瞎說八道呢?”

    “主人已經將店鋪的經營全權托付於我,大小事宜,也都是我在管,姑娘,真是對不住,主人也沒有擴大經營的打算。”

    呂筱筱眼角的餘光卻沒有漏掉何掌櫃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笑,又道:“這可就怪了,做生意的,誰不是想著把生意做大呢?誰還跟銀子有仇啊?”

    “家主人隻是個淡泊的人,對於銀子,並沒有那麽多的渴求,所以,真的是對不住姑娘了。”

    何掌櫃狐疑地瞥了一眼曲俊,但他是頭老狐狸,並沒有拆穿曲俊。呂筱筱見委實說不動曲俊,便命呂渾拿了衣裳,“付銀子吧,既然人家不答應,咱們也別跟這兒耗著了。”

    “一共是六百六十兩。”曲俊一揖。

    呂渾不情願地取了銀票,拍在桌上,那桌子本就碎了,被他一拍,嘩啦一聲,琉璃全都碎裂,飛散了一地。

    何掌櫃臉色一黑,但想到曲俊黑了她那麽多銀子,便買十幾張琉璃桌子也綽綽有餘,便沒有深究,隻道:“尊駕這又是何必呢?不能做的生意,就不做唄,這樣可讓我們怎麽跟主子交代?”

    曲俊忙道:“這桌子本來早就想換了的,壞了就壞了吧。何叔,也別太深責。咱們和氣生財。”他俯身撿起了地上的銀票,驗看過票號,一笑:“多謝姑娘,多謝這位公子。這裏一地的碎琉璃,還是下麵說話吧。”

    “罷了,不說了。我們走了。”

    呂筱筱站起身來,往樓下走去,曲俊忙道:“姑娘留心腳下。”

    呂筱筱一個字沒再多說,下了樓梯之後,便和呂渾出了店門,走了。出去幾步之後,呂渾便不再收著脾氣,怒聲:“竟然敢逆你的意思,迴頭我一定宰了那小子!”

    呂筱筱悠悠道:“不要動不動就宰啊殺啊的,多血腥。找個人迴去聽聽他們說什麽。”

    呂渾皺著眉,忙吩咐了一個護衛,迴去偷聽。

    店鋪裏,何掌櫃扯了曲俊的胳膊,一臉的怒氣:“你剛才在做什麽呢?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這樣會毀了店鋪的生意你知道不知道?”

    曲俊卻是淡淡的:“何叔莫非是忘了,當初楊夫人定下的規矩,咱們隻有在南平郡的經營權,餘外的地方,不得涉足。白紙黑字寫了的,反悔不得。”

    “就算咱們不與那姑娘合作,可你哄抬價格又是為哪般?”何掌櫃氣得直哆嗦。他一手養大的孩子,怎麽卻為了一點眼前利益,也幹起了這般奸詐的勾當?

    真是氣死他也!

    曲俊卻是一臉的平淡,道:“何叔,我昨天晚上收到了楊夫人的來信,信中說,讓我們小心一個絕色女子,千萬不要在她麵前提起主子或者是她。楊夫人雖然沒說因為什麽,但特意來信,想來是有很重要的原因。所謂絕色女子,不就是剛才那位嗎?”

    “雖然那楊夫人是股東,也是供貨商,但是她的話也不可全信呀!”

    “何叔,您是忘了咱們主子是如何信任她的了嗎?”

    “這……”何掌櫃詞窮,但事已至此,他即便有意見也是晚了,氣得一跺腳,“你個白眼狼!那楊夫人對你一重用,你就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誰了!”

    “何叔此話差矣,您是和慕府有契約的,我卻沒有,我不過是個長工罷了,並沒有簽賣.身契。”曲俊隨語氣平淡,卻是很有力的。

    何掌櫃眯著眼睛打量他一瞬,“你這話什麽意思?是想要辭了這份工,去給那楊夫人幹活嗎?”

    “我並非是白眼狼,我是自由身。何叔,慕府於我是有施飯之恩,但我同時也在給慕府做事情,我是以我的勞動力在換飯吃。我欠的是何叔的恩情,但我不欠慕府什麽。我會贍養何叔的,但以後的路怎樣走,我會自己慎重考慮。”

    經了這些日子的學習,曲俊已經成長了太多,連談吐都是飛一樣的進步。

    何掌櫃雖然生氣,但他說的話卻也很對。他長歎一聲,冷著臉道:“一個是慕府的小將軍,一個不過是個農婦,你要跟著誰,可要想好了!行差一步,你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曲俊笑了笑,沒有說話,仍舊去外麵搬今天的貨了。未來他還沒有考慮那麽多,至少,在曲小白迴來之前,他是不會想太多的。

    他不會武功,沒有察覺,就在錦衣坊的窗下,剛才緊貼著一個人,就在他出來的時候,那人倏忽就閃沒了影子。

    南平客棧。

    最好也最大的那間客房裏,呂筱筱正換了那件花了五百八十兩巨款買來的衣裳,在穿衣鏡前來迴地照。

    衣裳的確是好料子,真絲的,而且這個世界的蠶身體很小,吐出的絲也極細,用這種絲織成的絲綢,輕薄絲滑,手感不能再好,衣裳的款式也很好,掐腰的設計,腰上綴了軟紗,裙擺很長,襯得她修長的身材更勻稱了,上身則是手工刺繡的蕾絲,很精致。

    但這件衣裳也不可能五百八十兩。她的宮裝上點綴了各種的珠玉,也不過才千兩銀子,何況這個衣裳除了一點蕾絲,別無綴物。

    那小子的確是欺詐她了。但她並不急於找補迴來。

    呂渾在外麵敲門,她聲音冷凝:“進來。”

    呂渾推門進來之後,看見她,愣住了。

    她已經很絕色了,穿上了這件紅衣之後,美得簡直讓人血脈噴張……呂渾詞窮,他隻覺得,現在讓他死在她的石榴裙.下也是願意的。

    “怎麽不說話?”呂筱筱轉頭瞧他,看他愣怔的目光,心下了然,卻是冷冷一笑,“說話!”

    呂渾猛然迴神,但望向呂筱筱的眼神,從愣怔變得熱切起來,“那個,公子,我……我能不能……”他一步一步靠近呂筱筱,一隻手大膽地伸向了呂筱筱的腰際,猛然將她往懷裏一拉,“我想要,公主,賜給我,好不好?”

    他陪伴她太久,知道她是最容易受這樣的他蠱惑的。自打受傷以後,他不太敢碰她,因為背上留了醜陋的傷疤,而且,呂筱筱受楊淩和曲小白的影響,心情一直就不太好。

    但今天他實在忍不住了。看見她,就沸騰了起來,身.下的東西也叫囂著一飛衝天。

    素日最吃他這一套的呂筱筱,今日卻不知是怎麽了,即便感受到了他身體的變化,也沒有激動,反而是態度極冷:“拿開你的髒手!仔細弄髒了我的衣裳!”

    他一激靈,被燙著了似的,急忙鬆開了她,退後一步雙膝一跪,“公主,對不起,是屬下造次了。屬下,屬下也實在是情不自禁。”

    呂筱筱低頭睨了他一眼,這貨根本就不入流,可是他在床.上.的功夫實在是太好,有時真是叫她欲罷不能的。這也是她留他在身邊最久的原因。

    可是,在遇到楊淩之後……那長得天人之姿的男子,她在遇見了他之後,便對別的男子都沒有了興致。

    呂筱筱恨極。

    “你來是有什麽話要說嗎?快說。”她撇開臉,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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