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要出手,驚動了呂筱筱就麻煩了。”曲小白不知跟著她的影衛有幾人,但每次說話的都好像不是一個人。

    馬車朝著轎子隊伍走去,越來越接近,曲小白看見大路的旁邊有一條岔路,吩咐道:“往小路上拐,避過他們。”

    老漢一揚鞭,馬車往小徑上拐去,誰知那小徑常年沒有人行,路上有個深坑,馬車一上小徑,就翻了個個兒,不但老漢從車上摔了下來,曲小白也從車廂裏甩了出去,跌落路邊深溝。

    老漢爬起來,嚇得大喊:“小娘子,小娘子你沒事吧?你在哪?”

    曲小白跌落的深溝盡是茂盛的草植,她嬌小的身體被覆蓋得嚴嚴實實,自我檢查過,隻是受了一點摩擦傷,骨頭都沒事,遂小聲道:“老漢,別張揚,就當沒有我。我不能見方威武。”

    老漢也不知這是怎麽個事,但有二十兩銀子和牢獄之災在眼前招手,他自然是要選二十兩銀子。

    方威武的轎子隊伍很快就到了現場,隨侍向他報告:“大人,側路上有一輛馬車翻了。”

    “翻了輛馬車罷了,繼續走。”

    “是,大人。”

    後麵小轎子裏的呂筱筱正掀了一點縫隙,看城外的景致,正好看見路邊翻倒的馬車,以及還躺在草叢裏的老漢,呂筱筱未曾在意,放下了簾子。

    一行人往前行了十數步,老漢看他們走出去也有段距離了,忙來到溝渠邊上,問道:“小娘子,小娘子你還好吧?上來吧,他們走了。”

    曲小白剛要往上爬,老漢卻看見轎子隊伍又停了,紅色小轎裏的呂筱筱走了下來,老漢忙道:“小娘子,他們又停下來了,有一女的朝這邊來了。”

    “完了,是呂筱筱。別讓她發現我。發現我你的銀子就沒戲了。”

    說話間,呂筱筱已經走到了近前,“喂,做什麽的?”

    “姑娘,姑娘救救我,我送客人到城外來,沒想到迴來的時候,翻了車,姑娘救救我。”

    老漢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曲小白在溝底聽了,無言地望著草叢之上的天。這丫老漢太會演了,比她這個專業的還要會演啊!

    呂筱筱將老漢打量了又打量,美麗的大眼睛裏散發出一股涼氣,令老漢一激靈,什麽都不敢再說了。

    呂筱筱冷冷一瞥,“還能動,就自己爬起來迴去。”

    一扭身,複又上了大路,隨侍們陪同她上了轎子,往前行去。

    老漢這次等到他們走得沒有影子了,才招唿曲小白:“這次真的走了,快上來吧。”

    曲小白掙紮著爬起來,身上畢竟有些擦傷,那溝渠又深,她爬了好幾次,都沒能夠爬得上來,老漢道:“小娘子,你等一等,我去找根樹杈拉你上來。”

    老漢環顧四周,見不遠處有一棵歪脖子樹,一瘸一拐奔過去,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折了一根樹枝杈下來,迴到溝渠邊,把樹枝杈伸下去,“怎麽樣,小娘子,抓住了沒有啊?”

    曲小白朝著樹枝杈爬了過去,費力握住了枝杈,有氣無力喊了一聲:“抓住了。”

    老漢奮力往上拉,她借著力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來,兩人都累得癱倒。

    曲小白大口喘了幾口氣,道:“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以後要跟我去京城,我不能總叫你老漢吧?”

    “老漢我姓胡,叫我老胡即可。話說,小娘子,我還不到四十,你叫我大叔還行,叫我老漢是不是老了點啊?”

    “我可去你的吧,你看著就是個老漢啊。唉,歲月是把殺豬刀啊。”歎了一歎,又道:“我夫家姓楊,以後叫我楊夫人即可。”

    “楊夫人。”老胡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泥草,準備去收拾車馬,這一看,不得了,車已經摔得散架,木頭散落一地,想要收拾都收拾不起來了。

    老胡往地上一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哎呦,這可怎麽是好!車都沒了,家裏唯一的吃飯的家夥事兒沒了,以後可怎麽活呀!”

    曲小白緩緩坐起身來,看看那車,已經散得不像樣子,歎了一聲,不大耐煩:“別哭了行嗎?車我賠你行不行?”

    “行。”哭聲戛然而止,怕曲小白變卦似的,立時應聲。

    曲小白哭笑不得,“我這是救了戲精本精了。得,咱們也算相識一場,幫人幫到底,車我賠你,銀錢我照付,隻要你啊,莫再走歪路。那個,老胡,你要是傷得不重,就把車上的那塊大板子放平,扶我去坐坐,我這身上的傷剛好,又來一場。唉,倒了八輩子血黴,來了這世界上就沒好過。”

    老胡依言去把車底座的板子給搬了出來,放到平整些的地上,過來扶曲小白。

    曲小白借他的手臂,晃晃悠悠站了起來,走到木板前,矮身坐下,拍拍身上的土,看向老胡,發自真心地說了一句:“剛才謝謝你啊,幫我瞞了過去。”

    “沒……沒什麽,我不也是為了掙口飯吃嘛。話說,你是犯了什麽事了嗎?為什麽那麽怕那個方大人?跟著方大人那女的又是誰啊?”

    曲小白瞥著他:“怕他的都是犯事的嗎?你是不是因為自己犯事就覺得所有怕他的都是因為犯事?”

    “不,不是。”

    老胡羞慚地低下了頭。想想也是,東疏郡誰不怕他方威武?

    須臾,老胡又抬起頭來:“楊夫人,這……咱們怎麽迴去啊?這離城門還有好幾裏地呢,你能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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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小白看看天色,日頭已經略微西移,過了正午了,也不知道楊春什麽時候迴來,估算了一下自己的傷勢,走迴去也不是不可能。最為關鍵的是,方威武和呂筱筱出城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迴城,迴來萬一再撞上,可就不好說了。

    想了想,道:“我們還是在這裏等一等吧。我的同伴傍晚會迴城,路過這裏,讓他載咱們即可。”

    “哦。”老胡沒有意見。

    曲小白休息了一陣,身上不那麽疼了,便走到廢墟裏,把她的包裹給找了出來。

    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便從裏麵拿了一錠銀子出來,扔給老胡,“你現在比我身體強,迴城裏再租一輛馬車來。我們還是先迴城。”

    老胡接了銀子,那是一錠十兩的銀子,從沒見過這麽多銀子的他,眼睛都閃閃發光,曲小白乜了他一眼,半是威脅半是語重心長地道:“你要是打這銀子的主意,這銀子也就不過十兩,連你一家一年的吃食都不夠。跟著我呢,你是能年年都有糧吃的,如何合算,你自己斟酌。當然,如果你現在還想著打劫我,我也沒什麽反抗能力,但我夫君,走遍天涯海角都會找到你,殺你全家替我報仇的。”

    “不,不敢,楊夫人,老漢這就去。”

    胡老漢拿著銀子,腿也不瘸了,身形蔚為矯健地朝大路上走去。曲小白囑了一句:“你快點啊,我渾身疼。”

    “得嘞,楊夫人,您放心。”

    “你個戲精。以後就叫你胡戲精算了。”曲小白睨著他遠去的背影,不由好笑。

    實誠的人固然都是好人,她願意雇傭實誠的人,但精明的人她同樣需要,人盡其才,各自用在各自適合的崗位上罷了。

    她爬起來,又從車上搜尋了一塊氈布下來,迴到木板上躺下來,把氈布蓋在了身上,躺在陽光下曬太陽。

    約莫有半個時辰,就聽見一陣馬蹄聲響,曲小白坐起身來,朝城門方向望去,隻見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待馬車近了,依稀可以看清車上之人就是戲精老胡,曲小白爬起來,走上了大路。

    老胡很快就到,在她麵前停穩穩下來,跳下車,道:“楊夫人,馬車租迴來了,銀子做保證金,要等還車的時候才能要迴來。”

    “胡戲精,你倒是還挺有些人緣,十兩銀子就能把車借出來,該不會又是用強的吧?”曲小白睨著他。

    “這……這哪敢?車是我一個鄰居的車。”

    “嗯。那走吧,迴城。”

    老胡從車上拿下腳凳來,虛扶著曲小白上了車,調轉車頭,又去把自己那匹馬也牽了,緩緩往城中駛去。

    “去城裏的秋月客棧吧。”曲小白吩咐了一聲。

    馬車一路行駛順利,很快就到了她原來住的秋月客棧,曲小白一進客棧,掌櫃就迎了上來,“這位夫人,您留了店資,小的還以為您走了呢。”

    “我還有點事,需要在這裏等一個人,仍舊開我那一間房吧,我按一天的房錢給你就是。”

    “不用不用,您盡管用。”

    曲小白瞧了他一眼,好笑:“我又不是方威武,你也不用害怕,這點店錢我還是付得起的。”

    說著,往樓上走去,老胡在後麵跟著她上了樓。

    進屋之後,曲小白道:“你先去把車還了吧,迴來仍然到這裏來找我,我們一起去買一輛新的馬車。”

    “哎,是,楊夫人。”老胡“喏”了一聲,出了房間,把門給她帶上了。

    店掌櫃很有眼力見地送了熱水上來,“夫人,您身上弄了這麽些塵土,趕緊洗洗吧。”

    曲小白謝過了店掌櫃,待掌櫃出去,把身上的髒衣服脫了,匆匆泡了個熱水澡,泡完之後又檢視了一遍自己的身體,隻有輕微的擦傷和一些淤腫,疼是疼的,但也不至於太嚴重,她拿出楊淩留給她的藥粉,上了藥,穿好了衣裳,坐到了梳妝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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