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這飛瀑可就是玉泉?”

    楊春望著壯觀的瀑布,問道。

    “對,這就是玉泉。這泉水清涼甘甜,很是好喝。咱們釀酒的水,就是這玉泉的水。它從另一邊流下去的,因為那邊太陡峭,沒有路,所以,我就沒帶你們走那邊。”

    “改天有了時間,我一定走一走那邊,看看這傳說中的玉泉。”

    曲小白睨著他:“你這不是看見了嗎?瀑布都擺在你眼前呢。”

    “那不一樣的。”

    “切,不懂你們這些文人,一天天的竟是風花雪月的。我是一腦門子的銅臭味,和你們的境界可差得太遠了。”

    曲小白一邊吃,一邊感歎,一邊往石頭上一躺,仰麵望天,雖說楊春在身邊,也沒忌諱什麽。

    楊春瞧著她慵懶的模樣,不禁好笑。誰家女子像她這副沒骨頭的樣子?得虧眼前就隻有他和王慶,這要是有別人在場,她的名聲焉在?

    王慶自然不敢往這邊看的。

    曲小白自然也覺得她不過略躺一躺,哪裏就關乎名聲了?

    吃著牛肉幹喝著泉水,甚是愜意,吃飽喝足,準備下山,曲小白這才曉得上山容易下山難那句話。

    上來的時候沒覺得怎麽累,下去的時候隻覺兩腿暄軟,像踩在雲團上一般,一腳一哆嗦。

    王慶有經驗,折了兩根粗壯樹枝做手杖,給曲小白和楊春二人一人一個,有了手杖在手,才算穩當了些。

    饒是如此,下到山下,已經天黑。曲小白累得癱倒在家門口,楊春無奈何地攙著她,“早知道你累成這樣,就不帶你上山了。”

    “誰能想到爬個山爬了三個多時辰,是條漢子也得累慘了吧?何況我隻是一個疏於鍛煉的小婦人。”曲小白心裏想著,得把鍛煉身體提上日程了,不然這一程又一程走下來,這個小身板得累癱。

    王慶媳婦也趕緊來攙扶她,“我們莊戶人家都是習慣了的,楊夫人可能是平時沒有上過山,不太習慣。”

    曲小白:……我說不出話來了。

    本來打算下山之後迴城,住一晚上,然後奔赴下一段旅途,卻不想現在一動也動不了,王慶媳婦要攙她迴屋休息,她不願意再叨擾人家,在門口歇息了一陣,感覺力氣迴來了一些,道:“楊春,咱們迴城吧。”

    楊春一直陪她坐在門口青石上,“你現在可以嗎?”

    “就十裏路,何況是坐馬車,又不是走迴去。”

    “也好,迴客棧好好歇息一晚上。”

    楊春站起身來去攙扶她,她像一隻拽不動的狗子似的,楊春哭笑不得:“你這個樣子,如何迴得了城?”

    “你這力氣也不行啊。王大嫂,麻煩你過來扶我一把。”

    王慶媳婦過來,和楊春合力才把她扶了起來,王慶過來道:“山裏采的野蘑菇,正要下鍋做呢,吃了再走吧。”

    “吃了恐怕就走不動了。王大哥,你要是過意不去,就把野蘑菇給我拿上,我迴客棧,讓客棧的人給我燉上。明天一早要啟程,實在不能耽擱。”

    楊春其實也有些不能理解,住一晚上,明天一早迴城,也未嚐不可,她怎麽就這麽固執呢?

    王慶無奈何,隻好把已經洗好的蘑菇給她裝上,還裝了一壺玉泉水,提醒她燉蘑菇要用玉泉水燉才是最好吃的。

    曲小白謝了他夫妻二人,和楊春上路。

    車上因為裝了四十壇子酒,空間小了一半,曲小白隻能坐在前半截,倚靠著車壁,已經坐不直了。

    楊春將車趕得很緩慢,盡量讓車子平穩不顛簸。

    “嫂子,幹嘛一定要堅持迴客棧?”楊春不解地問。

    “嗐,這不是可憐他兩個孩子都在外麵打地鋪麽?小孩子身子骨弱,受不得風露的。”

    楊春一時竟不得言語,半天,隻歎出了一聲,“唉,你呀。”

    曲小白道:“橫豎咱們明天一早要離開東疏郡,迴客棧好好休息一晚,也好。”

    半天,楊春又問一聲:“你身體好點沒?”

    曲小白:“你迴去是不是得補償我一頓好的啊?”

    楊春:……能當我沒問嗎?

    “這次生意很成功,楊春,你是功臣,這樣吧,我請你吃頓好的,還請你喝這淩寒香,如何?”曲小白覷著楊春又是半天沒有動靜,一個人甚是沒意思,沒有打著秋風,自願送給秋風打。

    楊春淡淡嘲她:“嫂子,你隻是成功買了五十年的酒,錢花出去了,酒都還在手上呢!”

    “你著什麽急呀,咱們這次先去京城,路上少說也要經曆十郡十八縣,還愁酒賣不出去?”

    “嫂子,酒這東西,似乎不大適合長途運輸啊,畢竟本錢利潤就在那擱著呢。”

    “那就加高利潤。”曲小白理所當然地道。

    “嫂子,利潤加高,誰買啊?”

    “有錢人買咯。”

    楊春:……算我沒說行嗎?

    曲小白見楊春又不迴應她了,掀開簾子一角,看著他趕車的背影,形容收斂了一些,正色道:“有錢人嘛,因為有錢,所以他們為了顯示自己很有錢,往往就會主動去當冤大頭。楊春,我雖然還沒有想出一個詳致的計劃來,但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做賠本買賣的。”

    “但願吧。”楊春還能說什麽呢?他很願意相信她,但這個亂世,誰又敢說自己能把握住一切呢?

    迴到城中客棧,剛好是戌時初,天剛剛擦黑,楊春把曲小白從車上扶下來,曲小白抖著暄軟的雙腿,把身體站直了,緩慢地、派頭十足地往店裏走去——未免使人誤會她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這幾步走,必須要派頭足啊。

    楊春一手抱了個竹簍子,站在她身後,始終與她保持一個身位的距離,時刻提高著警惕,以防她一步踏錯栽倒在地。

    店裏的掌櫃迎了出來,一臉的埋怨:“二位客官,您二位真是讓我們好等啊,說好的留門,結果我們今天留到大天亮,也沒見您二位迴來啊!”

    曲小白說話的力氣都不多,楊春隻好代勞:“掌櫃,對不住,昨天出城,忙完了看看時間,已經是閉了城門,所以沒能趕得迴來,連給您送個信兒也不成了,見諒。”

    眉清目秀的少年態度極好,掌櫃也就沒有多言,“嗐,我們開店,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事遇不上?得,您二位上樓。”

    “掌櫃,這裏有一簍子山蘑,麻煩您挑一隻肥一點的雞給我們燉上,我們還沒有吃晚飯。”

    楊春把簍子遞了過去,掌櫃接了,“得嘞,您二位上樓去沐浴更衣,稍等一刻,半個時辰就得。”

    “多謝,給我們來兩大碗米飯。”曲小白扶著樓梯扶手往上走,一走一停頓,一走一尋思,一定得趕緊鍛煉身體,這個弱雞的樣子,等到了京城,不得讓人給當成雞骨頭燉了!

    楊春哭笑不得地跟著。這世上還有比楊淩傻的人嗎?

    有!

    誰?

    曲小白!

    曲小白忽然迴頭瞪了楊春一眼。好像已經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楊春忙把目光瞥向一旁。

    曲小白疑惑地將他打量了好幾遍,“你作什麽妖呢?”

    楊春攤手:“什麽作妖?”一副無辜模樣。

    曲小白瞧不出什麽來,但疑慮似難打消,帶著疑惑的目光一步一步,終於走完了十幾步階梯。

    楊春跑到前麵,給她把房門打開,她一進門,就往床上撲去。

    “終於見著我親娘了!”一把抱住了枕頭。

    楊春:……

    楊春走到簾子後的隔間,看看有預備好的洗澡水,道:“你還是和你的親娘暫別片刻,來泡個澡,舒緩舒緩筋骨吧。”

    “好,你也迴去你房間抱抱你的親娘吧。”曲小白哼哼唧唧。

    楊春:……

    “那好,我先迴去了,你自己小心。我房間就在隔壁,有什麽事你就大聲喊一聲。”

    “嗯,你去吧,奶奶。洗完澡我去你房間吃飯。”

    ……得,輩分還長了。再念叨下去不定出來什麽好聽的話,還是先撤為妙。

    曲小白在床上趴了片刻,忽然聞到一股子汗餿味,蹙眉皺鼻尋了半晌,才醒悟汗餿味兒來自於自己的身上,也顧不得累了,從床上爬起來,拿了件幹淨衣裳進了裏間。

    店家還算是良心店家,即便人沒迴來,也給準備了一大桶熱水,曲小白解了衣裳,迫不及待地奔到浴桶前,抬了抬腿,沒抬得上去,再抬一抬,依舊沒能上得去,最後,幹脆一捏鼻子,腦袋往裏一栽,滾進了浴桶裏。

    “唉,得趕緊鍛煉身體。楊淩這丫挺的說要教我練武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兌現。別等到我七老八十了,才來兌現。到時候讓我練我都不帶練的。”

    “唉,也不知道仗打得怎麽樣了,慕南雲有沒有收到信,有沒有把我寫的信轉給楊淩,他一向是個外表倜儻內裏陰沉的家夥,說不定會克扣我的信啊。”

    “唉,還是不要說他壞話了,他好歹是我金主。雖然我現在用的是我淩哥哥的本錢,但將來我肯定要和金主爸爸一起合作,從他身上賺更多銀子的。”

    “唉……累死我了。”

    曲小白洗了半個時辰叨叨了半個時辰,楊春的敲門聲從外麵響起:“嫂子,出來吃飯了!”

    “馬上!”她這才從浴桶中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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