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已經是未時,今晚怕是到不了東疏郡。嫂子,要不這樣吧,咱們就在這南平郡住下,明日一早再啟程。我聽說,南平郡有一位老先生,是個賬房先生,他算賬呀,很有一套,咱們就去拜訪一下,看能不能為咱們所用,可好?”

    “也好。”曲小白興致缺缺。

    老先生她沒有什麽興趣,她倒是想找幾個聰明好學的小童,親自教授他們心算速記及會計學,將來好為她所用。

    但那是一個長遠的計劃,眼下,還真是得用一個賬房先生,所以她沒有拒絕楊春的提議。

    楊春所提議的這位老先生,其實不老,四十多歲。誠然,這是在曲小白看來。古人壽命沒那麽長,又是天災又是人禍,生個病不是沒錢醫就是醫不活,活到四十就已經不惑,五十就知天命了,老先生的這個歲數,已經介於不惑和知天命之間。

    老先生姓吳名侃,也是考過功名的人,後來不得重用,就迴到南平郡,給一個富戶家當了賬房先生。

    據說他經手的賬目,一分一毫都不差,深得那富戶的信任,隻是,後來富戶因為戰亂,遷入京中,臨走前開出巨額的工錢,希望他能一同入京,他一家老小皆在南平,不願意背井離鄉,是以,即便富戶給他的工錢很誘人,他也沒有隨他進京。

    曲小白通過度娘了解到關於吳侃的一係列信息,連同他的性格之類的,也都略做了了解。在楊春還不知道關於吳侃的具體情況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掌握了第一手的詳盡資料。

    度娘除了有的時候會很不靠譜之外,大多數的時候,用處還是比較廣泛實用的。

    尤其是最近,她生意已經起步,又決定出來考察的時候,度娘的作用愈發明顯。

    度娘甚至給出了吳侃家的住址,但曲小白不能告訴楊春,否則以楊春的聰明,定會起疑,任楊春打聽了好幾個人,才打聽到了吳侃家。

    吳侃的家坐落在城西,是一座兩進的院子,院牆裏栽種了淩霄花,茂盛的植株爬滿了牆頭。正是淩霄花盛開的季節,滿牆綠意中,橙紅的淩霄隨微風搖擺,別有一番趣致。

    曲小白輕歎:“看來也是個風雅的老頭兒啊。”

    楊春扣響了黑漆的大門,出來開門的,是家裏的小廝。

    吳家屬殷實之家,但也還沒有到很富有的程度,家裏養了一名小廝,一個丫鬟。

    曲小白將拜帖遞在小廝手上,請他進去通報。

    讀書人嘛,要個體麵,這拜帖是對他的尊重。執筆拜帖的,自然是楊春。曲小白的毛筆字,頂多就是可以看得過去。楊春那一手蠅頭小楷,卻是堪比印刷體,連林裴的字,怕是都要輸他一籌。

    當然,他的畫功也是輸林裴一籌。

    至於文章麽,曲小白沒有比較過,不知高下。但楊春沒考上狀元,原因是國家不開科考了,並非是他學問不行,所以高下也難立斷。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曲小白其實也不會真的去比較。她唯一做過衡量的,是林裴不會為她所用,而楊春會。

    林裴其人,太過神秘詭異,楊春卻是單純的赤子。

    她並非利用楊春,正如她對楊春所說,她會給他一個廣闊天地,讓他盡情發揮自己。

    小廝進去不久,就出來了,“敝主人請兩位進去。”

    曲小白和楊春相視一笑,跟著小廝往裏走,到前院堂屋,小廝站在門外,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位,裏麵請。”

    有本事的人都有點傲氣,可以理解但不能苟同。曲小白是在二十一世紀長大的女性,她從小見過的有本事的人太多,但在現代的競爭環境下,大多數的人都被磨平了傲氣。

    在古代,能讀書的人很少,能讀到吳侃這種程度的,更少,有傲氣很正常。

    有傲氣可以,但也得有資本傲才行。

    曲小白一開始就對吳侃抱了不欣賞的態度。

    進門之後,但見吳侃端坐於太師椅的上首,施施然說了句:“你們二位,就是楊春和楊夫人?”

    帖子上,曲小白把楊春的名字也加了上去,楊春唯恐吳侃誤會,忙解釋:“在下楊春,這位,是我的嫂子。”

    “喔,原來是叔嫂呀。怎的一個女人拋頭露麵,你丈夫呢?”

    楊春道:“我嫂子並非一般女子,她的才學品性,猶勝男子,連我都自愧不如。”

    曲小白並沒領楊春的情,她淡淡開口:“我夫君上戰場打仗去了,作為他的妻子,我希望自己能幫他守住家業,待他凱旋而歸。”

    楊春眼角餘光默默瞥向曲小白,心道,嫂子,你這不是守業,是替楊淩兄長開拓家業吧?唉,楊淩兄長得你這樣的妻子,實在是三生有幸。

    唉,也不知道上輩子是積了什麽大德了。怎麽自己就沒遇上這樣的女子呢?

    曲小白繼續道:“吳老先生,我來呢,是想請你出山,但如果你不願意呢,我也不勉強。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楊春一聽,急了,她一向做事有分寸,去請他的時候,在烈日下等了整整一個上午,怎的到這裏就這麽沉不住氣了?他急得叫了一聲:“嫂子。”

    曲小白卻是不搭理他,兀自道:“古話有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大概,我一個婦道人家當不起這個‘友’字吧,連個座也不得,楊春,嫂子雖求賢若渴,但前提是,我求的這個人,得‘賢’。一點本事就傲視天下的,在我心中當不得這個‘賢’字,我們還是走吧。”

    曲小白說完,掉頭就走。

    楊春急忙去追,“嫂子,你等等,你今日這是怎麽了?怎的火氣這樣大?”

    曲小白嗔怒道:“楊春,你讓我來拜訪的這個人,就算有點才華,但一點禮數都不懂,如何當得了我楊府賬房先生啊?”

    “等等。小娘子說老夫沒有禮數,你這又算哪門子禮數?一點耐心沒有,也算得上是求賢若渴?”

    吳侃似要掰扯出個一二三來。

    曲小白站在院子裏,迴頭看向吳侃,道:“有一句話,叫‘道不同不相為謀’,想來吳老先生是聽過的,我要謀求的,是同道中人,吳老先生這般倨傲,我怕是請不起。”

    曲小白越說越離譜,楊春隻覺勸都沒法勸了,雙手一垂,雙肩一耷拉,放棄了。

    “還有一句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吳老先生以為在這大涼國中,就沒有人能比得過你的神算美名了?不要說大涼,就算是在這南平郡裏,隻怕,吳老先生也算不得頭籌吧?不說別人,我一個小婦人,便足可以贏過你。”

    吳侃被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騰的從座椅上站起來,指著曲小白的手指不住地顫抖:“你……你個瘋婆子!你們給我出去!出去!”

    楊春無言地走到曲小白身邊,“嫂子,咱們走吧,再不走,該拿大掃帚攆咱們了。”

    曲小白挑著眉梢,冷冷一笑,“切,他是不敢和我比,所以才要趕我走。依我說,他根本就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你這小婆娘,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沒病,病的是你老人家,得的是狂傲自大的病。”

    曲小白句句直紮他老人家的心窩子,氣得他老人家臉若豬肝色,跳著腳要往外攆,他身邊的小廝忙出來護著,“老爺,老爺這是怎麽了?老爺莫氣,我把這瘋婆子給攆出去!”

    小廝說著就要抄棍子,吳侃一把薅住他的手脖子,“等等!”

    雖然很生氣,但老爺子還是有點理智的,打一個小女子,話好說不好聽,“你這小娘子,你說什麽你的算術比我還厲害,我今日倒要領教領教。”

    “好啊,我若是輸了,給吳老先生你磕頭賠罪。”

    “好!我若輸了,就跟你出山!”

    吳老爺子鑽入了曲小白的彀中,猶未知覺。

    曲小白笑吟吟的,重新走迴堂屋裏,楊春亦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好跟著她進屋。

    “你這小廝可識字?能否寫寫畫畫?”

    曲小白在八仙桌子的下首坐了下來,毫不客氣。楊春站在她身後,一雙眼睛無限茫然地看著她的後背。

    吳侃道:“識得。你打算怎麽比?”

    “很簡單啊,你讓這小夥子寫一串數出來,我們兩個一起計算,看誰先算出結果來,如何?”

    “可以。”

    “不過呢,我不太識字,所以,需要讓我這位兄弟把你家這位小夥子寫的數給我換成另一種符號代替。吳老爺子,可否?”

    “我就讓一讓你這小娘子也無妨。”

    楊春一臉懵逼狀。不太識字?騙鬼呢?轉換成另一種符號?那又是什麽鬼?

    曲小白看見一旁案幾上有一摞紙,還有筆墨,遂道:“我能不能借紙筆一用?”

    吳侃道:“可以。你用吧。”

    曲小白走到案幾前,提起毛筆,蘸飽了墨,將大寫的一到九先寫了出來,然後在下麵把阿拉伯數字的一到九依次寫了出來,朝楊春招招手:“楊春,看見沒有,一會兒把小夥子寫的數字給我按這些對應的符號寫出來,注意,不要寫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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