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吾睨著曲小白,忽又往前踏了一步,曲小白略局促地往後躲了躲,差點一腳踏空,多虧抓住了路旁一株小梧桐樹幹,才沒有栽倒下去。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殺人不過頭點地,你想要我怎麽報答,就幹幹脆脆地給個痛快話,我曲小白一輩子最不願意欠人情,否則會寢食難安。隻要你說你想得到什麽,我一定盡我所能。”

    巨坑。曲小白心裏其實真的很擔心他會提出什麽苛刻的要求。現下這種時候,兵荒馬亂的,她的能耐也是有限,該如何應付?

    見過坑爹的坑媽的坑兒子坑閨女的,自己坑自己的,這還是第一次見,曲小白心裏苦。

    “曲小白?原來你叫曲小白。”

    “是,我是叫曲小白,但是,依照規矩,你得稱我一聲楊曲氏,我是有夫家的人了。”

    登徒子太多,她不得不提醒對麵,她是有夫之婦,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毫無價值可言,不必撩了。

    她忽略了一點,登徒子是不管什麽良家子不良家子,也不管什麽有夫無夫的。

    對麵呂吾又逼近一步,將她逼得不得不又後退一步,“那個,恩公,有話好說,我肯定是會報答你的,如果你急在一時,就請直說,如果不急在一時,請放我去山上寺廟為我的丈夫祈求平安好嗎?”

    這個人很難搞。曲小白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處於劣勢,被他給壓得頭都抬不起來。但她腦子裏反而比剛開始清明了許多,對麵是靖南王寵愛的兒子,身份非同一般,怎麽可能對她一介鄉下婦人感興趣。

    除非他有什麽惡趣味。

    她和度娘暗暗交流了一下,發現這個叫呂吾的人,除了喜讀兵書好鑽研武學之外,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二十四歲了,家裏隻有一妻一妾,平時連青.樓都不去逛。

    惡趣味應該是沒有。

    那她還有什麽可利用之處嗎?沒有吧?她是有點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但她已經極力掩飾,他才認識她第二日,不至於看得出來吧?況這也不表示她有什麽利用價值。

    至於她的丈夫楊淩,他是應召去當兵,且剛剛恢複“智商”不久,不至於就被人盯上吧?或者,這呂吾知道楊淩的一些底細?

    曲小白腦子裏千迴百折,一時間想了很多,但沒有得出什麽結論,心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呂吾站住腳步,嘴角帶笑,意味不明,“我又沒攔著曲姑娘,腿長在曲姑娘身上,曲姑娘想去哪裏便去哪裏。我也沒有要挾恩圖報,是曲姑娘自己要求報答的。我現在怎麽覺得,曲姑娘是在捉弄在下?”

    “不敢不敢,我一介村婦,豈敢捉弄呂恩公?小婦人急著上山祈福,這廂先告辭了。”

    在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麵前,多說多錯罷了。曲小白不敢再和他打對手,急急地匯入到人群裏,想要趁著人多趕緊逃之夭夭。

    沒想到一踏入人群,胳膊便被人扭住,從人群裏把她給揪了出來。

    揪她出來的,自然還是呂吾。

    “恩公,你到底要怎樣嘛?小婦人急著去給我夫君祈平安,上戰場打仗,可是非同小可,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做寡婦,恩公請讓個路好嗎?”

    曲小白拿捏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佛祖爺爺今天可是忙得很,未必照顧得到每一個人呢。”呂吾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一隻手還在握著她纖細的胳膊。

    “有一點希望也不能錯過啊。佛祖爺爺說不定就能看見我的誠心呢。”

    “這山上供奉的可是觀音大士。”

    “一樣一樣,都是神佛,素日說不定還有來往。”話一出口,曲小白就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根。

    這說的是個什麽鬼話。

    呂吾探究地打量她,她一副小生怕怕的表情。

    許久,呂吾才悠悠開口:“呂吾昨天在縣城閑逛,聽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一個楊夫人的事跡,說這位楊夫人不拘小節,有大丈夫之胸懷,不棄傻夫,大仁大義堪為楷模,不守禮教,常常言出驚人做事出格,不知這位楊夫人,和我眼前這個楊夫人可是同一人?”

    嚓,市井坊間是沒什麽談資了嗎?為什麽要談論她?現在仗都快打到頭上來了,是不是該先擔憂擔憂項上人頭啊?

    曲小白哭笑不得。這世上拎不清人比比皆是。

    但呂吾顯然已經調查清楚,她就是那個楊夫人,再加矯飾狡辯已經沒有意義,她哭喪著臉道:“呂恩公,市井之言多有添油加醋,不可盡信。我不過是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村婦,夫婿雖然有些傻,但也是我的倚靠,我與他不離不棄,不過是夫妻分內,沒有市井說的那般玄乎。”她眉目一斂,很正色地看著呂吾,“小婦人實在沒有什麽過人之處可供恩公消遣,恩公若是有閑情,隻管去市井聽人閑談,還請莫要打擾了小婦人的生活。畢竟,恩公雖於小婦人有救命之恩,但終歸是陌生人,咱們隻講報恩,不過別的交情。”

    她忽然的嚴肅讓呂吾有些措手不及,深深打量她片刻,呂吾鬆開了手,“對不住,是我造次。楊夫人莫怪,我也隻是對市井傳言好奇而已。”

    “恩公宜早些想一想,想要什麽樣的報答。這世道,說不定哪天戰火就燒到了頭上,若是小婦人不幸也卷入戰火之中,說不定就沒有機會報答恩公的恩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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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小白義正辭嚴地說完,轉身順著路梗朝山下走去,隻留給呂吾一個傲然的背影。

    呂吾凝著她的背影看了一瞬,嘴角露出一抹深沉笑意,“有意思。這小小的南平縣,果真是臥虎藏龍啊。看來這一趟不虛此行。”

    曲小白迴到山下,等在山下陳安看她迴來,有些驚訝:“夫人已經拜完了?這麽快。”

    曲小白歎息一聲,“沒有,連山頂都沒有上去,遇到了一個登徒子。陳安,此處是不是離慕府不遠?你送我去慕府吧,我有些生意上的事要和唐管家商量。”

    “哦。”

    昨天才和唐木喬見過了,今天又要去見唐木喬,陳安心中覺得此事有些怪異,但他麵上卻什麽也沒有表露出來,隻是言聽計從地答應了。

    驅車直奔縣城裏,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便到了,曲小白下車,門房的小廝已經熟識她,行了禮,請她進府。陳安則在門外等候。

    唐木喬正在賬房與人核算賬目,小丫鬟報與他曲小白來了,正在中廳等候,他心下也納悶,放下了賬目往中廳趕來。

    進門雙方行過禮,曲小白開門見山:“今日來是為私事,唐管家,可否找個清淨點的地方說話?”

    唐木喬觀她神色甚是嚴肅,點點頭:“好,隨我來。”

    唐木喬頭前帶路,出了府,吩咐陳安:“送楊夫人去錦衣坊。”

    曲小白任他安排,上了馬車,陳安驅車離開,唐木喬看馬車沒有了影子,卻沒有立即出門,而是重新迴到賬房,繼續和賬房先生們核對賬目。

    直至中午,賬目核對差不多了,唐木喬才離開府邸,騎馬徑去錦衣坊。

    曲小白在錦衣坊待了一個多時辰,和何掌櫃探討了一番經營之道,又充當了一番服務員,直至唐木喬出現在店鋪裏。

    “楊夫人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為了賺錢嘛。”曲小白笑笑。

    “在下在對麵的酒樓叫一桌午飯,夫人請移步,先去把肚子填飽吧。”

    “唐管家有心了。何掌櫃,一起吧。”

    兩個人走程序似的客套著,何掌櫃人精也似的,唐木喬並沒有邀請他,他豈敢去摻和?忙擺手:“內子已經準備了午飯,楊夫人趕緊去吧,不用管我。”

    曲小白和唐木喬一同進了對麵的酒樓,半天下來,她隻覺就跟演無間道似的,要和唐木喬說點私人的話,咋就這麽難?

    唐木喬帶她去了二樓的雅間,落下了簾子,請曲小白坐了,解釋道:“你我身份殊異,私下不宜多見麵,恐遭人非議,楊夫人見諒。”

    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唐木喬繼續道:“邊吃邊聊吧。”

    曲小白偷偷打量他一眼,雖然他說的都很對,但她卻有種感覺,背後的原因,絕不是這樣的。

    “我是為楊淩來的。我聽楊淩說,你的他的二師兄。”曲小白一向喜歡開門見山,不說廢話。

    唐木喬微微詫異,但神色還是蠻淡定:“他連這些都跟你說了,可見真是把你當成自己人了。”

    “我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自己人。”

    曲小白說的很淡然,心裏卻是頗有感觸。楊淩對她毫不設防,真好。

    唐木喬點點頭,“嗯,楊夫人在我師弟的心裏,很重要。那麽,夫人約我,是要談什麽事呢?”

    “江南呂吾來了,唐管家可知道此事?”

    唐木喬十分驚詫,“楊夫人何以得知?”

    “我也是陰差陽錯遇上的。”曲小白眸光深邃地凝著唐木喬,“楊淩曾經告訴我,讓我離唐管家遠一些。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清楚,也不知他為什麽要這麽告誡我,但他也告訴過我,唐管家是個好人,是這世上最護著他的故人。我想問唐管家一句,我能不能信任你?”

    曲小白一直凝著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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