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搬了張椅子出來,又把一個厚厚的棉墊墊在椅子上,但曲小白哪裏坐得住,隻坐了片刻,看眾丫鬟經了一晚上也沒有長進多少,她急得親自下場手把手貼身指教。

    林裴端坐在另一把椅子裏,麵前擺了一張又寬又長的案幾,案幾的一頭,慕齊晟端了個小板凳坐下,捧了一本手抄書搖頭晃腦地念著,眼睛滴溜溜亂轉,時不時瞟向花團錦簇身子妖嬈的丫鬟們。

    案幾的另一頭,林裴鋪開了一張五尺見方的畫布,一旁擺放了數十支粗細大小不一的畫筆,畫筆的前端有數種顏料,盛在小碟子裏,依次擺放。他手中提了一管小號狼毫,呆呆地瞧著眾人,瞧半晌,未落一筆。

    此間衣香鬢影美人成群,然在他心目中,堪可落筆者,卻隻有一個曲小白。其他人美則美矣,卻如晨靄中的山,是一幅靜態呆板的美圖,而曲小白就像環山潺潺而流的小溪,靈動歡快。

    卻也是筆墨描摹不出的靈動。

    曲小白正教的入神,一名小丫鬟朝她努嘴,嘻嘻笑道:“楊夫人,您看林先生。”

    曲小白順著她努嘴的方向看過去,隻見林裴像隻呆鵝似的,傻傻地看著她這邊,然她朝他走去的時候,他卻又一無所覺。

    看似在看她,但根本不是在看她。

    曲小白走到他麵前,拈起一支狼毫,在紅色顏料的碟子裏蘸飽了顏料,利落地在他發現她之前在他額間畫了一筆,似狐尾般的一筆,鮮紅鮮紅的,林裴那張書生意氣的臉立即添了幾分妖嬈色。

    林裴感覺到眉間涼意,再看看曲小白手中拎著狼毫正衝他笑得促狹,伸手指就要往眉間摸,被曲小白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先生,怎的不趕緊畫呀?咱們時間可不多了。”

    林裴望著腕子上那一隻略嫌粗糙的小手,也不知怎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哦,這就開始。”林裴慌亂地奪下了曲小白手中的狼毫,故作鎮定地道:“夫人請繼續吧。”

    這書生單純得就像小白兔,說起來他應該還長楊淩幾歲吧?可楊淩那隻老狐狸……曲小白想想就覺得人比人氣死人。

    她瞥了一眼一片空白的畫紙,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先生,好好畫。”她一轉身,悠然走到丫鬟們中去了。

    林裴默默地摸了摸眉間的妝點,慕齊晟湊了上來,小聲道:“先生,你是不是看上大嫂子了呀?”

    林裴蹙眉,斥道:“你胡說什麽?讀你的書去!今晚默你的《墨子非攻篇》,默不出來罰抄一百遍!”

    慕齊晟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手抄書,上麵三個大字:戰國策。

    他覺得一百遍是免不了了,不由心裏就嘰嘹嘰嘹的,梗著脖子神情嚴肅地道:“先生,大嫂子可是有夫之婦!大哥哥雖然是個傻子,但也是個男人!你可不能做下讓學生我鄙視的事情!”

    林裴乜著他,眸光幽幽,語氣也幽幽:“大哥哥是個傻子……對,大哥哥是個傻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也看不出來是嘲笑還是冷笑。

    慕齊晟看他不對勁,畢竟不敢擼虎須,悄麽聲兒地退到自己的小凳子上,但書怎麽也讀不下去,越想越覺得先生不地道,他一忽兒瞧瞧先生正專心於作畫,小身子一滑,滑落到案幾下麵,躡手躡腳地往林裴身後繞。

    大哥哥人傻,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妻子被人撩,必須得去報個信兒。

    剛爬出去五六步,就聽林裴沉聲:“偷溜掉,《戰國策》背一半。”

    “……先生,學生隻是想去如廁。”

    “如廁便光明正大去,何須躲躲藏藏的?先生我是怎麽教你做人之道的?”

    林裴的目光執著於畫布上,看也沒看他一眼,卻對他的小動作一清二楚。

    慕齊晟站起身來,低著頭,委屈巴巴地絞著衣裳,把腰間的衣裳都絞得皺成了一團,“先生教學生,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

    “那你這算什麽?”

    “先生,我不敢了。”

    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小爺現在還小,就暫且委屈一下。等小爺大了,一定要做這世上最牛x的人,讓所有人都對小爺俯首,不敢不聽小爺的!

    慕齊晟心裏yy著,扁著嘴迴到座位上,默默捧起了書。

    林裴瞥他一眼,目光淡淡收迴到畫作之上。

    收筆之時,恰是楊淩規定的半個時辰到了。

    曲小白很守時地打算收工了,“大家自己練著吧,我身上乏了,明天再給大家做示範。”

    她朝林裴走過來,本打算來瞧瞧他畫的怎麽樣了,人還未到林裴麵前,先看見了楊淩的身影。

    楊淩恰好早她一步,到了林裴的案幾麵前,一眼就看見了林裴的畫。

    那畫布之上,有美人身著華裳,姿態蹁躚,似仙子落了凡塵,不是貴在姿容美,而是貴在神態美。

    曲小白湊上來要看時,楊淩已經霸道地把畫布疊了起來,林裴慍怒,怒目瞪著他:“你要做什麽?”

    楊淩淡淡瞥他:“誰準許你畫我的妻子了?”語氣冷成冰碴子。

    偽裝傻子的時候偽裝得令人瞧不出破綻,如今倒是不偽裝了,但卻不如做個傻子時可愛了。林裴冷冷凝著他,“令夫人請我來作畫,我才來的,不要以為是我願意來的!”

    楊淩把畫疊好,十分從容地揣向懷裏,“我妻子隻是請你來給那些漂亮姑娘作畫的。至於她,人長得醜,不值得你用心給她作畫。”

    曲小白就站在他身邊,雖然沒有看見畫,但也猜到了畫上畫的是她,林裴畫她固然是不大好,但楊淩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她人長得醜?

    她是沒有那些小丫鬟長得美麗動人,可也當不起應該醜字好不好?

    曲小白柳眉倒豎瞪著楊淩,伸出手,手心朝上,“把畫給我。”

    “你還是不要看的好,萬一被嚇到,得不償失。時辰到了,迴屋躺著。”楊淩話音落,就霸道地把曲小白橫抱起來。

    “啊……你幹什麽?”曲小白嚇得驚叫了一聲,卻發現自己已經穩穩落在他的臂彎裏,順手就要把手往他懷裏伸,楊淩俯首,貼著她耳邊聲音低沉地道:“不想我當場把畫毀了,就別亂動。”

    xx,這樣的楊淩,是怎麽能夠放下尊嚴人前人後裝瘋賣傻的?曲小白不能理解啊。

    但她不敢動了。

    楊淩淡淡瞥了一眼林裴,語氣依舊冷得似冰碴子:“沒有下次了。林先生若是誠心幫我妻子,我自當重謝,林先生若是不想幫,那就不送!”

    他抱著曲小白,大步朝房中走去。

    慕齊晟愕然地瞪著大眼珠子,張大嘴巴,目送楊淩一直進了屋子,那屋門“嘭”的關上,良久,才把目光緩緩移向自己的老師,“先生,那……那是傻子大哥哥嗎?”

    林裴涼涼瞥他一眼,“你說呢?”

    “不……不能吧?大哥哥不是傻子嗎?為什麽我瞧著他……他……他比你還霸道的樣子?”

    “小鬼,你還是太嫩了。”

    林裴明明是在說慕齊晟,但清秀臉上的表情卻分明是在自嘲,他重又鋪上一張畫布,淡淡道:“大家繼續。”

    語氣平淡得似根本沒有楊淩霸道搶畫一事發生過。

    林裴在府裏素來寡淡沉穩,小丫鬟們早就已經習慣,也就見怪不怪了,很快,又都練了起來。林裴重新提起畫筆,認真畫了起來。

    他就是有這樣好處,無論什麽人,什麽事,都不能打亂他的做事節奏。

    楊淩迴到屋裏,把曲小白放到床上,道:“你躺一會兒,我把藥處理一下。”

    曲小白有一肚子的話要和他說,他去了哪裏采藥,采的什麽藥,怎麽那麽快就迴來了……關於他出去的這半個時辰的時間裏發生的點滴,她竟然抑製不住想要都知道的欲望。

    楊淩卻似早猜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用她問,就道:“不放心你,就趕緊迴來了。藥是在咱們家前麵那座山裏采的。我自幼跟師父習武,也學了藥理常識,外傷這樣的小傷,還是能處理的。”

    楊淩一邊說,一邊把采迴來的藥草倒在桌上,熟練地分揀好了,放在一個簸箕裏,“有什麽話想說,等我迴來吧,我先去廚房把藥煉了。”

    楊淩端著簸箕走了。

    屋裏就隻剩下曲小白一人,長日寂寂,十分無聊,小丫鬟們就在廊簷外柳蔭下練習她教的台步,楊淩走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門留了個縫隙,她從縫隙裏能看見衣袂交錯往來,十分熱鬧,可惜她還是沒有膽出去看。

    不再偽裝的楊淩,的確是不傻了,但也絕不像個正常人,這丫挺的霸道倨傲,簡直就像是個瘋子!

    從一個傻子變成一個瘋子,他是自在了,可他身邊的她……她倒還好,他對她其實已經算是頂頂溫柔,但是她身邊的其他人,就不那麽幸運了。

    曲小白看了一陣子衣裳影子,甚是無聊,便從床頭摸出《大涼朝野史》,隨手翻了起來。

    這本書現在都成了她排遣時間的閑書了。

    話說這本來就是本閑書吧?不靠譜的度娘能給她什麽好東西?不過……想起度娘,曲小白腦子裏忽然飄出一個有意思的想法:既然度娘是個搜索引擎,那它能不能搜到視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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