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今日怎的這般主動?”楊淩低頭凝著曲小白的一雙眼,曲小白撇開目光,道:“還不是被你逼的?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我倒不如壯烈點去……”

    “說什麽?”

    楊淩的聲音驟然冷冽。

    “不然呢?”曲小白明知自己說的話的確是有點問題,但讓她認輸卻也是不能的。

    誰還不是個矯情的小媳婦呢?

    曲小白揚起臉,傲嬌地看著楊淩。她那個個頭兒,揚起臉,剛好看見的是楊淩的下巴頦。

    曲線近乎完美的下巴頦,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隻一眼,曲小白就後悔了。這分明是誘人犯罪啊。

    曲小白不由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啞聲:“妖孽,真的是被你逼的。”

    楊淩不由低眉看她。她仍舊穿的是那件月白真絲長裙,胸部還是鼓鼓囊囊的,楊淩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至胸前,本來被她的聲音撩撥得一陣燥熱,在看見鼓鼓囊囊的胸前之後,就破功了,“這是什麽?”

    他直接把手伸了進去。

    “哎,別動!”

    曲小白阻攔不及,他的手已經探了進去,摸到一片軟綿綿的似棉花般的東西,抽卻沒有抽得動,曲小白忙按住他的手,華麗麗地臉紅了,“你別動,這是我新做的胸衣。”語氣嬌嗔。

    “胸衣?”

    楊淩像個好奇寶寶,低眉打量,打量半天,忽然一笑:“假胸吧?”修長的手指以幾乎肉眼不能分辨的速度撚開了曲小白的衣襟扣,上衣一落,便露出了她做的簡易版的蕾絲胸衣。

    雖然是簡易版的,但出自楊紅霞之手的蕾絲繡品卻非俗品,這胸衣穿著她身上,竟然很好看。很……嗯,誘人。

    楊淩瞧著,笑聲低低簌簌:“我又不嫌棄你,你真沒必要弄虛作假,到時候,還不是得剝去偽裝?”

    曲小白被他說得羞惱,臉頰酒醉了一般,酡紅,把楊淩往外一推,“滾,愛哪洗就哪洗去,我這裏不歡迎你!”

    楊淩被她推得後退一步,又上趕著追了上來,膩著她,調笑道:“今晚府裏雖然人多,還都是姿色不錯的,但我隻想……”

    “楊淩,你是不是想找死啊?”

    曲小白眯起眼睛凝視他,牙齒咬得嘎吱響。

    “不敢,弱水三千,也就你這一瓢比較合我的口味。”

    “你是不是真想找死啊?”

    “再耽擱,水可就涼了。”

    “正好,洗個涼水澡,把你那一腦袋的男盜女娼洗一洗!”

    曲小白把他推開,轉到屏風後,解了衣裳,跳進了浴桶裏。

    楊淩跟上去,倚在屏風上,卻沒有繼續往前走,隻是呆傻地看著浴桶。這個角度,看不見曲小白,隻能聽見輕微的水聲和唿吸聲。

    “你不洗?”久不見楊淩上來,曲小白不由心中詫異。

    這不是楊傻子的風格呀。

    “一會兒再洗。”楊淩的語氣淡淡的,柔柔的,一轉身,去外屋了。

    曲小白聽著踱出去的腳步聲,知道他離開了,便沒有再叫他。心裏卻在疑惑,傻子平日都趕都趕不走,今日這是怎麽了?

    發神經呀。

    聽說男人也會有大姨夫,他是不是也被大姨夫給騷擾了呀?

    曲小白惡趣味地想著。

    楊淩轉到外屋,倒了一杯涼茶,喝了一口,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撐腮,一隻手捏著杯子,目光落在寒塘秋色的屏風上。

    屏風是這個府邸原來的主人置辦的,已經半舊,紅葉、碧水、戲水鴛鴦,其實不倫不類,但鄉下嘛,即便是有些錢財的財主,想要附庸風雅,卻因為終究沒有什麽見識,畫虎不成反類犬,附了個不倫不類。

    楊淩卻忽然覺得,這樣不倫不類的附庸風雅,其實也挺好的。

    簡單的快樂,簡單的生活。

    他師父告訴過他,他身上背負著一段血海深仇,但他卻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唐木喬說的對,他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十九年的人生,他就這麽渾渾噩噩不明不白地過來了。

    如果不是那一場殺戮,他也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現實就是,他並沒有如期獲知他應該知道的。

    如果他一直是個傻子,唐木喬會不會想辦法把他的病治好,並告訴他真相?

    直覺告訴他,唐木喬是一定會這麽做的。

    他和唐木喬從小的關係並不甚好,雖然在那一場謀刺裏,他以命相護,但他對他,除了感激,並不能生出別的情感來。可他知道,唐木喬就是師父的影子,是師父的化身,是一定會督促他去完成他們想讓他做的事情的。

    如果曲小白沒有出現過,那他該做的,也就去做了。

    可是曲小白的出現……他凝著屏風,聽著屏風後嘩啦啦的水聲,抑製不住心底裏的欲望。他想和她過簡單的生活,不倫不類也好,總之,隻要是跟她在一起,就好。

    他忽的驀然起身,三兩步便轉到屏風後,站到了浴桶的前麵,雙手扶住浴桶的邊緣,一瞬不瞬地望著浴桶裏的曲小白,“我想和你圓.房,曲小白。”

    “啊?”曲小白怔住了。甚至忘了她此時正在洗澡,他把她都看光了。

    楊淩的眸色幽深,嗓音低沉:“一生一世,隻你一人,一起迎晨曦,一起送落日,一起沐春風,一起賞秋月,一起過酷暑,一起曆寒冬,生死相依,不離不棄,你願不願意?”

    楊淩那張好看的臉透著無比的認真。

    他從未像這一刻這樣認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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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小白卻一時懵住。

    不是他不夠好,也不是她不愛。

    隻是這份愛,她真的還沒辦法接受。

    楊淩看著她猶豫閃爍的眼神,也說不上是絕望還是什麽,隻覺涼意從心裏滲出來,穿透血脈和四肢百骸,滲透至肌膚,將整個人都冰封起來。

    寸肌寸膚都在叫囂著寒冷疼痛。

    曲小白看見他搭在浴桶邊沿的手控製不住地在顫抖,她想要去握住,卻怎麽也抬不起手來。

    終於下定決心要去握住他的手的時候,他卻一抽身,手挪開了,“我明白了。”他一轉身,往外走去。

    她的一隻手停在水麵的上方,抓了個空。想要站起來去追,現在這情形卻尷尬的很。她剛要拿衣服穿,卻聽見外麵關門的聲音。

    她慌亂地穿好衣裳,追出門去,漆黑夜幕裏半點他的影子都沒有。她顧不得許多,喊了兩聲,迴答她的,隻有無盡的黑夜。

    張氏從下人房裏跑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麽,她隻得道:“和傻子發生了點口角,他一生氣,跑掉了。”

    “嗐,夫人,不是老婆子說,郎君他性子執拗,您跟他置什麽氣呐。您也別擔心了,我和小王小毛去找找,您就呆在屋子裏別出來了。”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找吧。”曲小白道。

    但她心裏清楚,楊淩又不是真正的傻子,他若是不想見她,她上哪裏找他去?

    可不找的話,難免讓人起疑心。

    張氏叫上了王氏芸香和毛氏小桃,四個人結伴,先在後院找了一遍,犄角旮旯都找遍了,也沒見他的影子。

    “再去前院看看吧。”張氏道。

    “前院都是貴賓,驚擾了他們不好,你們都迴去休息吧,我自己過去看看就好。”

    曲小白說的的確是那麽迴事,張氏和王毛二人都沒有再勉強,“那好,有什麽事您就趕緊招唿一聲,我們不睡,就在後院等消息。”

    “大約是在前院玩耍呢,他挺喜歡慕小公子的,說不定是去找他玩了。你們迴去安心休息,實在找不著我再叫你們。”

    張氏道:“也好。”她領了毛王二人迴院子裏,曲小白獨自一人往前院走去。

    其實她說要到前院尋找楊淩的話不過是個托辭罷了。楊淩是不可能到前院來的。前院住的都是人精,他一個偽裝者,去了便是送人頭。

    曲小白沿著院子的牆根往前院走,剛走到前院裏,就聽見一個聲音在夜空裏響起:“是楊夫人嗎?黑燈瞎火的,你這是去做什麽?”

    說話的是林裴。

    曲小白朝他走過去,邊走邊道:“真是笑死人了,我夫君和我拌了兩句嘴,就生氣跑出去了。我怕他一個傻子,再把自己搞丟了,就出來找找。林先生,你有沒有看見他?”

    曲小白半真半假地道。

    “楊夫人莫急,楊公子可能隻是在附近玩,我陪你去找找吧。”

    “林先生還是早些歇息吧,我去唐管家的院子裏找一找,如果找不到,再麻煩先生陪我去外麵找找。在這個院裏倒是不用人陪的。”

    黑燈瞎火孤男寡女的,說出去的確於曲小白的名聲不好,林裴隻好道:“好。如果是找不到,那就大家一起出去找找。”

    “謝謝林先生,我會的。”

    曲小白很感激林裴沒有跟上來。

    一則楊淩不是真正的傻子,不會真的走丟,再則,她需要時間處理一下自己的情緒,楊淩也需要時間處理一下自己的情緒,他們需要自己的時間和空間。

    曲小白走到唐木喬的院子裏,見他院子裏漆黑一片,連燈都沒有掌,料想是喝醉了,睡下了,便沒有去打擾,隻在院子裏輕手輕腳找了一圈,見沒有,朝大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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