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昊眉頭鎖緊,前行的身體擊出一片晶瑩的水浪,再一次落在一根圖騰柱之上,可就在這時,他陡然發現自己麵前不足尺餘處出現了一張人臉,心中大驚,差一點就從柱頂落下。


    “什麽東西!”


    他條件反射的揮了一道劍氣過去,如同一條疾速遊走的青魚一般穿過那張臉龐,後者如煙霧般被擊得四散,卻又緊接著在遠處凝聚了起來,非但如此,在離他們數丈之外,開始密密麻麻出現更多的人臉,發出淡淡的綠色幽光,將整片水域都緩緩照亮,身軀凝聚,仿若一具具不散的鬼魂擠在這塊水域,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生為界衛,死衛冥兵,護我神土,鎮滅外敵……”


    這些鬼魂揮舞著手中的戈矛大聲喊著,一步一步的朝著陳昊二人逼近過來,在這一瞬間,所有的圖騰柱都變成通紅,上麵光華流轉,像是一條條猙獰的血路。


    古老斑駁的材質,淒厲絕倫的色彩,彌漫在水域中的煞氣,以及那些魂兵口中發出的陣陣喊殺,戈矛盾甲之間的碰撞都仿佛在向二人展示著一段被塵封的曆史,這是那曾經輝煌的延續,就好比最後的挽歌。


    陳昊心中發冷,原來自己還是小瞧了那名在這地宮出口處布下天羅地網的人物,自以為打碎了那具石人就已經逃出生天,誰知道仍然身處層層殺局之中,而如今卻已經近乎窮途末路。


    必須拚一拚,還有一線希望,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陳昊咬了咬牙,臉上顯現出一分決然,在下一刻,旋轉的劍蓮,明暗不定的九龍化影燈,唿嘯嗡鳴的青銅寶塔,金光流轉的降龍禪杖全都散發出燦爛光華,一時間將整個水域映得如同白晝,本來重如山嶽壓在二人心頭的邪煞氣息也在瞬間消失一空,隻剩下那些帶著模糊麵孔的魂兵,血紅色的圖騰柱,仍然讓人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世間離生滅,猶如虛空華,智不得有無,而興大悲心……”


    陳昊一邊手段盡出,一邊口中不停念誦著段段經文,施展大悲天音秘法,聲音振聾發聵,宛若山泉叮咚,絕妙旋律,直擊人的內心,使得那些魂兵身上的熒光變得搖擺不定,那種束縛著他們的意念使得魂魄不散的力量這一刻也在輕輕顫抖著,隨時都好像要破滅。


    時間如流水般緩緩流逝,隨著一些魂兵身上的鎧甲已經開始片片消融,二人心中也升起一股希望,猶如在無盡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了一盞指路明燈,溫暖的光輝映透了他們的臉龐。


    隻是這希望卻如同一場如夢如幻的泡沫,沒有持續多久便開始瓦解幻滅,無數根血紅色的圖騰柱嗡鳴著,釋放著萬古前便已經銘刻的力量,無數個飛舞的符文仿若穿花蝴蝶般瞬間彌漫了整個水域,那些之前呈半透明的縷縷煞氣這時候也開始被新的力量灌注,翻騰著、咆哮著,扭曲成一張張猙獰的鬼臉,恣意釋放著暴虐的氣息。


    摩肩接踵,一眼望不到頭的魂兵中發出震天的咆哮,齊齊上前跨了一步,洶湧如海的氣息仿佛地裂山崩,在這深不知幾許的水域中掀起一股股漩渦,使得本來就渾濁的水體變得更加朦朧,像是無盡的紅與藍錯橫交織融合的畫卷。


    “那些魂兵身上的鎧甲兵刃在複蘇!”


    燕卿南眉頭鎖緊,聲音仿佛穿透了萬年玄冰,刺骨的寒,他沉著臉站在一根巨大的圖騰柱上,手中握著的長劍瑩瑩發亮,劍氣縱橫,一直碰觸到了柱身之間彌漫的洶湧煞氣這才緩緩破碎,兩種不同的力量碰撞發出一陣陣嗡鳴。


    “一切法如幻,遠離於心識……”


    陳昊仿佛沒有聽到對方的心念傳音,而是繼續念誦著經文,身旁的那座青銅寶塔沉穩如山,其上唿嘯流轉的本源之風阻擋了一切富有侵犯性的氣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聲音越來越洪亮,仿若那銅鼓大鍾,雷霆滾滾,隕星墜落,穿透了滾滾河水,萬重石岩,以一人之音蓋過了千軍萬馬,消天覆災劫,定萬鈞水勢。


    燕卿南吃驚的看著這一幕,甚至於手中緊握的長劍都忘記了揮出,那些從對方口中吐出的音節,這時侯已經形成了實質,一個個金色的字體凝聚,化為了成篇成篇的經卷,無盡的光輝照耀,所有的魂兵都在發出痛苦的哀嚎。


    他雙眸有些發紅,整個人怔怔望著前方,心念百轉千迴,也不知是該妒忌還是慶幸,妒忌的是修行千年的他竟然在手段上還比不上眼前的這毛頭小子,慶幸的是如今好歹也結成了同盟,不必擔心被層出不窮的手段襲擊。


    在經卷的光芒照射之下,那些不知被束縛在此地多少年的魂兵再次緩緩消融,身上的鎧甲一點點崩解飛散,空洞的眼眸中兩點魂火搖曳不定,隨時都可能破滅。


    “成敗在此一舉!”


    燕卿南雙瞳驟縮,果斷的祭出石珠召出四具傀儡,揮舞著巨大石斧朝著這些魂兵斬擊而去,就好像猛虎縱入了羊群,冷水澆進沸油中,霎時間清除出一大片空白,可死亡的魂兵卻化為一股股煞氣與下麵的煞雲相融,使得後者更加風起雲湧,唿嘯聲排山倒海般傳來。


    顯然這些魂兵全都是由底下煞氣轉化而來,薪不盡火不滅,便是殺得再多也是徒然。


    陳昊搖了搖頭,口中念動更急,無盡的金光從圖騰柱頂掃射而下,想要直接破掉這些煞氣的本源,激起驚浪陣陣,雷音滾滾,仿佛有一口大鍾在水底震響,將堅硬的岩層都炸得寸寸崩裂,如同刀刃一般朝著四周散射,再在經卷散發的光輝之中消融。


    “吼”!


    魂兵們張大著扭曲不定的嘴齊齊發出震天咆哮,眼眶中的魂火一朵朵漂移出來,最後凝聚成了一朵巨大的火焰,幽冷的氣息陣陣傳來,即便是在這深水之中也是熊熊燃燒,亙古不滅。


    一股濃濃的煞氣突然從底層傳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大半魂兵席卷,後者破碎的身軀翻湧著、組合著,最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頭顱,張開大口瞬間將二人吞下。


    陳昊感覺自己仿佛被一座小山生生擊中,喉嚨裏一甜,身體再也立足不穩,順著水勢被卷了起來,在岩壁上擦出一道深達尺餘的陷痕,經卷的光芒忽明忽暗,青銅寶塔打著轉兒,周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急切中,他手心擊出一朵劍蓮阻隔著洶湧的水流,將自己被衝退的勢頭給緩了下來,緊接著降龍杖揮舞,將自身四周驅散出一片空白,如同山崩的力道撞擊在杖身之上,也在一刹那間便消融殆盡,這是神兵的力量,雖然他隻能做到簡單驅使,也照樣能有莫測的威能。


    局勢稍定的陳昊這才打量起自己的同伴來,隻見燕卿南用四座傀儡將自己的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石珠飛速旋轉著將來襲的力道一點點卸開,雖然有些吃力,可也還能應付,一時半會倒也沒有危機。


    正舒了一口氣,場中卻又變故突生,那煞氣所化的頭顱想是看到奈何不得二人,分而化成了九個稍小的頭顱,每一個頭顱眉心正中都有一道閃閃發亮的印記,充滿了神秘與壓迫之感。


    下一刻,所有的印記全都發射出一道黑亮的光線,朝著陳昊他們絞殺過來,同時還伴隨著一聲憤怒的咆哮。


    “擅闖者死!”


    陳昊心中一跳,條件反射式的將青銅寶塔祭出阻擋,可才剛剛相觸就發出來崩解之音,就連其上彌漫的本源之風也被吹得改變了方向,再也不能按照原來的軌跡來保護塔身,隻好心疼的將其收了起來,揮手間斬出無數道青色氣勁,在水中唿嘯作響。


    黑色光線摧枯拉朽似的將氣勁絞得七零八落,可緩過這麽一刹那,陳昊已經重新站好身形,手中的降龍寶杖散發出一聲震天龍吟。


    一條巨大的金色龍魂張牙舞爪的衝了出來,巨尾一擺,地動山搖,利爪輕揮,水浪滔天。


    “轟隆”!


    二種力量劇烈碰撞在一起,仿若一隻有力的大手在撥動琴弦,發出讓人頭昏目眩的聲響,黑色的“筆墨”跟金色的圖紋錯橫交織,互相拉鋸侵蝕,來自遠古的魂兵意念咆哮在耳畔,仿若在敲動著這場爭鬥的戰鼓。


    陳昊隻感覺體內的真元霎時間洶湧而出,一陣陣虛弱之感頓時傳來,正在他猶豫是否要將手中的神兵放開之時,一股難以抗拒的大力道卻從後者中發出,降龍寶杖鏗鏘一聲迅疾飛起,如同一道離弦之箭狠狠的插入那些黑色光線組成的巨網之中。


    “砰”!


    一聲巨響石破天驚,所有的黑色光線都在瞬間寸寸崩裂,九個頭顱中的魂火明暗不定,像是隨時都會熄滅,無數魂兵凝聚而成的意念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不!這是對無上力量的褻瀆,一切都該毀滅!”


    陳昊冷哼一聲,身形刹那間扭曲不定,下一刻就來到了這些頭顱之前,手掌似緩實快,在每一個頭顱眉心都印上了一記,後者震天轟鳴聲中寸寸瓦解,煙消雲散,隻留下一聲長長的歎息。


    “萬古皆空,這世間又哪有真正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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