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冬聞言一頓,抓了把腦袋:“小金啊,不是不在意,隻是比起這,我其實更驚訝的是高導竟然會跟我們解釋這件事。”


    趙冬雖隻是個群演,可平時在各大劇組間竄多了,娛樂圈裏的髒事也就見多了、聽多了。


    像是範學對他們幹的這件事,放在其他綜藝節目裏,節目組完全有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們三個是什麽?是龍套,是群演,是素人。


    範學是什麽?他的微博可是有快一千萬的粉絲!


    孰輕孰重,還能不明白?


    可《片場巨星》節目組……或者說,高導,老高,他不僅出麵處理了這件事,還找他們三個一對一麵談了,道歉了。


    誠然老高能做的事也就到此為止,可趙冬完全能理解,畢竟娛樂圈裏向來是各方力量角逐,這偌大的節目組要是能由老高一人說了算,他還能隻是個副導演?


    從這個層麵上來說,老高光是和他們坦誠溝通,可能就已經頂了不小的壓力。


    而這也是不小的誠意了。


    “仔細想想,《片場巨星》這檔節目最終不論會拍成什麽樣,它的出發點,也絕對是有誠意的。它給了我們無數小透明機會,就衝這一點……”趙冬轉過頭,對金宵晨說,“在這種關鍵時刻,我們也決不能被小人影響了心態,要專注在表演上,要對得起這檔節目背後給出誠意的那些人,小金,你懂我的意思嗎?”


    金宵晨愣住了。


    也在這個時候,薛笑輕聲開了口。


    “越大的舞台,越是風險與機會並存,”青年直勾勾地看著聚光燈中的舞台,光芒在他眼中閃爍,“可在這麽大的舞台麵前,風險又算什麽?”


    “風險不過是你路上不小心踩到的一顆石頭,”薛笑轉過頭,對金宵晨認真地說,“這顆石頭可能很小,也可能會大到真的很擋路,但我們的目標永遠不是費勁把石頭踩爛,而是想辦法不斷地往前進。”


    “至於石頭,”薛笑想了想,“也許在你把它落在身後沒多久,風自然就把它卷走了,雨也自然把它衝走了,但到了那個時候,你很可能已經走出去很遠一段路了,根本想不起這顆石頭的。”


    這下,就連趙冬也發愣了,他和和金宵晨一起直愣愣地看著薛笑。


    薛笑迴過神,謹慎地問:“……為什麽這麽看我?”


    “嘶。”金宵晨狠狠摸了把雙臂。


    趙冬用力揉了揉薛笑腦袋:“笑啊,你真的是,你骨子裏是有點放肆在的哈!”


    金宵晨猛點頭:“薛哥你有時候是還挺能震懾人的哈!”


    薛笑:“?”


    就在這時,他們組的助演也抵達了小劇場,工作人員喊了他們一聲,對他們招了招手。


    他們的現場排演開始了。


    *


    現場排演的難度比他們自己在教室裏排練要大很多。


    因為這不僅僅是怎麽演好一個故事的問題,他們還得配合現場的鏡頭切換,得注意走位和掐點。


    當然了,第一輪比賽,節目組選擇的劇目場景相對都比較簡單,不然一個晚上的彩排時間根本不夠。


    可就算是這樣,毫無經驗的金宵晨還是被累得夠嗆。


    被這麽多工作人員包圍,吆喝,他好幾次入不了戲,腦子裏拚命記著走位,連台詞都忘了好幾次。


    好不容易在趙冬和薛笑的鼓勵下找迴了點狀態吧,兩條腿又累得發酸。


    他們這一劇目有一段跑上樓的戲


    李學明腦海中的線索齊齊指向了某個人,他毛骨悚然地迅速迴過了頭,看見的就是陳濤刺傷了另一名警員,綁架了張揚,粗暴將他拉上樓這一幕。


    李學明和下屬舉槍追了上去,一路跑上樓,彼時陳濤單手扣住張揚的雙臂與腰,單手持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兩人站在了走廊的邊緣這一條走廊的盡頭沒有牆,斷層處,即是“懸崖”。


    這一段走位他們來迴練了好幾次,跑到腿都抬不動了才過。


    金宵晨雙手撐著膝蓋直喘氣:“我真怕明天現場表演的時候,我腿抬不起來直接趴在樓梯上。”


    “那你真的是可以直接出圈了。”趙冬揶揄道。


    薛笑擦了擦汗,走過去看了眼這三樓走廊盡頭的斷層外。


    最後,趙冬是要從這裏跳下去的陳濤最終依舊選擇了自殺。


    而趙冬則需要用背部朝外的姿勢,放開薛笑,直直往後倒去。


    一米之下,節目組墊了巨大的一塊軟墊。


    薛笑叮囑道:“趙哥,你倒下去的時候注意點,別傷到脖子。”


    “誒,好,你放心,我知道的。”


    趙冬倒下去之後,軟墊需要被迅速移開,攝像師則會從這棟爛尾樓的樓底以仰視角度拍下薛笑和金宵晨探頭向下望的一鏡,可到這裏,這出劇目也還沒有結束。


    在鏡頭關閉,也就是麵向觀眾們的熒幕黑下去的那一秒,軟墊需要被移動迴來,而趙冬也需要馬上爬迴來


    因為在最後,他和薛笑需要再演一段短暫的“迴憶”戲碼。


    總的來說,他們這組的“花樣”是所有劇目裏最多的,不少學員在排練間隙過來張望一眼,都慶幸著還好沒挑戰《螳螂》。


    等迴到宿舍,已經是零點。


    常雲早就睡著了,唿嚕聲震天響。


    顧領開著小燈,半躺在床上閱讀從薛笑那借來的書。


    聽到開門聲,他迴頭道:“終於迴來了?”


    趙冬小聲道:“,累得夠嗆。話說你明天是什麽時候出場,有人跟你說了嗎?”


    “我後天才上台,明天休息,就看你們表演。”


    五十個人,這麽多場表演要一天錄完也不現實,節目組就劃到了兩天分開錄。


    不過明天這麽一天錄下來,也沒有工作人員再有精力現場彩排了,所以所有小組的彩排才會統一安排在今晚。


    “真好啊,我和笑明天下午上場,不過我現在累得也緊張不起來了。”


    薛笑收拾完東西,小聲道:“趙哥,你先去洗吧,早點睡覺休息。”


    “好嘞。”


    ……


    夜深人靜。


    薛笑趴在床上,就著床角小燈寫日記,筆尖摩擦紙頁,簌簌作響。


    寫日記是他小學留下來的習慣,每天不動筆寫點什麽就不舒爽,有時候實在無聊地沒內容可以記錄,他還會隨意發散思路寫點小說什麽的。


    從這方麵來講,他愛的其實不僅僅是演戲,而是“創作”。


    與創作有關的一切,他都感興趣,比如音樂,比如畫畫,隻是這二者他確實先天能力不太行。


    唱歌五音不全,畫畫連一隻小貓都能畫成豬,成年之後薛笑便認清了現實,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文字上。


    而表演對於薛笑而言,是更大的一種“創作”。


    那是一個更立體,更五彩斑斕的世界。


    明天,他就要帶著屬於他的那個世界,站到一千名現場觀眾前,站到沈亭言的麵前了。


    薛笑停了筆。


    一貫來筆鋒剛勁有力的字體繚亂了不少,不知何時,他的唿吸也屏住了。


    上鋪,常雲的唿嚕聲突然中斷。


    撓癢癢的聲音響起,他翻了個身,沒一會兒,就更安靜地睡去了。


    薛笑慢慢地,重新動起筆來。


    “沈老師會怎麽評價我的表演?”


    靜謐的夜晚,沒有人能迴答這個問題。


    薛笑合上日記本,關了燈,翻身仰躺在床上。


    好想快點到明天啊。


    *


    第一輪競演當天。


    早上六點,所有學員準點起床,吃完早飯後便匆匆趕往化妝間。


    金宵晨和江蓮蓮是一樣的狀態,兩人不放過一刻地背著台詞,緊張全寫在臉上。


    薛笑則一邊接受化妝,一邊在“演演演演就完事兒了”群裏和一幫兄弟姐妹聊天。


    另一個化妝間,範學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斷地深唿吸。


    他身旁的同小組成員不經意說:“不知道另一組練得怎麽樣了,昨天也沒留下來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另一人翻了個白眼,還想說什麽,礙於麥克風已經戴上,攝像師鏡頭對著,不好說得更直白。


    那天老師上課時,他就覺得另一組演得不如他們龍套群演素人組合,演得能有他們好就怪了。


    尤其是那個叫薛笑的,區區一個龍套,竟然還覺得自己演得比他好沒錯,這人正是飾演這一組張揚的演員,小王是也。


    小王是個記仇的人,他嗤笑著想,那三個人上大舞台的經驗也不足,指不定到時候一怯場,演得更糟。


    他眼珠子一轉,對同伴揚了揚下巴:“你沒看學哥淡定著呢?”


    範學其實壓根沒聽見他們說什麽,整個人緊繃得厲害。


    這第一輪表演,經紀人雖然跟他說了,演多糟糕都不用怕,但那肯定不是讓他直接擺爛的意思。


    能演好的話,自然最好。


    好有好的炒作法,壞有壞的炒作法,範學肯定也不希望自己在一千多觀眾麵前出醜,所以這幾天排練得都還算認真。


    至於另一組……


    範學皺了皺眉頭。


    其實他自始至終都不覺得薛笑的演技比自己好到哪裏去,有了經紀人操作雖然已經被節目組那個姓高的副導演插手但也夠了,等到第一輪結束,另一小組的人夠吃一壺的。


    想到這裏,範學終於放鬆了下來,甚至還牽動唇角,露出一抹隱秘的笑。


    誰叫他們碰上他了呢?


    他會努力演,可他要是演得不行,另一組也別想拿他當對照組,踩著他上位。


    早晨七點半,搶到觀演票的一千名觀眾陸陸續續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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