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麽想著,那頭,老師終於結束了對金宵晨的調..教,提醒他迴去多練練之後,高聲道:“下一個,張揚。”


    薛笑抬頭:“是我。”


    “先念幾句台詞試試。”


    薛笑點點頭,就從屬於張揚的第一句台詞開始。


    不同於警察們的懊惱與頹敗,作為一個一心隻想抓新聞的記者,經曆過這麽一起驚心動魄的綁架案件,表麵上,張揚的神態是放鬆居多。


    他給了李學明一支煙,語氣放鬆又充滿疲憊地說:“我去那邊看看陳濤。”


    “停一下。”老師直接打斷。


    “張揚這個角色,你沒必要按照電影裏一模一樣的來,你也知道你和原作角色的年紀差得比較明顯,你現在是一個相對比較年輕的記者,性子可以比原作裏更加張揚,有活力。”


    變動果然來了。


    薛笑抬眼看向老師。


    沒等他說話,老師忽然又很快地往下說:“我知道你們心裏肯定有疑問,另外一組飾演張揚的演員湊巧也是二十多歲,為什麽就你要改變角色的演法。一來,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你們兩組的演法要區分開來,不然觀眾看下來會很疲勞。”


    “二來,你也試過了,應該自己意識得到,原作裏的那種演法不太適合你,你給出來的感覺沒有另外一組的小王來得貼合。”


    薛笑:“…………”


    薛笑原本很認真地聽著。


    張揚這個角色身上的戲不在於他的年齡,所以即使年齡上稍有出入,他也可以試著挑戰。


    他可以通過原作的演法演出近三十歲的成熟,也可以調整角色的年齡感本身。


    另外一組怎麽演不關他的事,是否需要刻意區分開來,避免觀眾們視覺疲勞也不是他的重點,他的重點是,要怎麽演得最準確,最恰當。


    老師調整的方向和他自己預想中的其實差不多。


    還是直接化身成年輕記者更自然一點,當然了,為了不讓觀眾產生與原作太大的撕裂感,這種年齡感的調整不能太誇張,不然就是“魔改”了。


    可說他按照原作的演法,感覺不如另外一組的演員來得貼合?


    薛笑憋著勁,又仔細迴憶了遍剛才自己的演法,和另外一組小王那就差演成老爺爺誤入警察辦案現場的表現。


    他抬起頭,很認真地問了句:“有嗎?”


    作者有話說:


    大家放心哦,該翻車的人肯定會翻車的


    第9章


    這句發自靈魂的“有嗎”直接把老師噎在了原地,震得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三秒。


    正在豎起耳朵聽老師誇自己,嘴角翹起的“小王”劇烈嗆了出來。


    趙冬和金宵晨也被薛笑嚇了跳。


    這家夥就這麽問出來了?!


    這個看起來最乖的孩子就用那麽乖那麽認真的一張臉問出來了!!


    老師的臉一陣紅一陣綠,差點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你……沒感覺到?”


    薛笑繼續認真地搖頭:“沒有。”


    那真的是一張特別真誠的臉,一雙漂亮的眼睛裏就寫著:你倒是說說看我哪裏演得不好?


    “你……覺得自己演得比小王好?”


    薛笑張開嘴,趙冬真怕他來一句“我覺得自己演得挺好的”,大聲清了清嗓子,道:“哈哈哈哈老師你可能不知道,這孩子對演戲那真的是非常熱忱非常癡迷,性格也很坦誠,很可愛是吧哈哈哈哈哈話說我覺得老師說得對,年輕記者和年長記者給人的感覺肯定是不一樣的,好了,來來來,我們繼續!”


    金宵晨瞪大了眼睛:趙哥你這稀泥和得相當語無倫次特別牛頭不對馬嘴啊!


    趙冬:邏輯不重要,重要的是趕緊把這一趴給帶過去嘍!


    老師被哽在了原地,張了張嘴,罵也不是,不罵好像也不對,脖子都被氣紅了。


    薛笑倒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隻是他自從突破原來的自我,決定誠實麵對自己之後,膽子就忽然變得特別大。


    剛才範學三人排練的時候他認真看了。


    除了範學始終背對著他,其他二人的表演他盡收眼底。


    客觀判斷,薛笑覺得自己絕對演得比小王好,因而一聽到老師那句話,他心裏的那股勁兒就竄了上來。


    此時此刻,老師那副無言以對,惱羞成怒的麵孔也清晰映入了他的眼底。


    薛笑斂起了神情,眸色平靜下來。


    這幅了然於心的模樣讓老師感覺自己像是被無形的扇了一巴掌,他怒道:“你覺得自己演得很好?那你還要什麽老師!我沒什麽可以教你的了!”


    趙冬和金宵晨一愣,連忙道:“別啊,老師你別生氣,薛笑就是對演戲較真了點。”


    “較真不是自我感覺良好,”老師嘲諷道,“如果覺得自己已經演得很好了,那你又何必上這個節目?你怎麽還沒成影帝?”


    這話越說越嚴重了。


    趙冬急得連忙給薛笑使眼色,讓他快說句話。


    而一旁的範學幸災樂禍地看著這一幕。


    薛笑抿著唇站在原地,臉繃緊了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迴到了一個月前的南河影視城。


    在嘈雜匆忙的暮色裏,全世界所有人好像都有自己要做的事,隻有他一個人靠在窗邊,攥著手機,等待著公會經紀人王姐和群頭劉哥的聯係,等待著他們跟他說一句:給你接到角色了。


    然而他最終等來的,卻是一句“給範學去賠個禮道個歉吧”。


    在離開南河影視城的最後一晚,張成育和他在路邊攤喝著啤酒,對他說:“笑啊,做人還是得圓滑一點,特別是在我們這個圈子,不圓滑是不行的。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性子,但如果你想長遠地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那就稍稍妥協一點吧。”


    滑入喉嚨的啤酒是苦澀的味道,氣泡霹靂巴拉刺激著喉管,薛笑緊皺著眉頭。


    “看看你這表情,”張成育無奈地笑著,“如果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不妥協你又打算怎麽辦?”


    不妥協又能怎麽辦?


    薛笑靜立在這教室之中。


    老師揮舞著劇本,嘴裏說著教不了他,趙冬和金宵晨費著口舌努力勸和,一旁的範學三人組俱是看戲的模樣。


    薛笑忽然抬頭,道:“老師,我再演一次給你看看。”


    老師和趙冬、金宵晨均是一愣。


    薛笑放下劇本,表情忽然變得比前一次更加放鬆。


    他做了個抬手給煙的動作。


    上一次他演的是一個近三十歲,稍顯成熟的男子,給煙的時候,拇指和食指捏住煙,手往上抬了抬,姿態非常老練,顯然是個老煙槍。


    而這一次他演的是一個年紀更輕一點的青年記者,他食指與中指夾著煙,反手遞向一旁,這是年輕男孩下意識做出來的帶著點勁兒的動作。


    金宵晨沒有反應過來要搭戲,薛笑麵對的是一團空氣。


    但他好像看到了李學明的毫無反應一般,從胸腔裏笑出來一聲,索性將煙塞進了李學明的指縫裏,揚了揚下巴,語調隨意地說了句:“我去那邊看看陳濤。”


    非常短暫的一出戲,非常簡明的一句台詞,卻被薛笑前後演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覺。


    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薛笑收了戲,看向那位老師。


    他問:“這樣演,老師你覺得可以嗎?”


    老師:“……”


    悄無聲息的,他的胳膊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是因為薛笑那驚人的演技天賦,而是因為一些別的……


    薛笑的瞳色是非常純粹的黑珍珠一樣的顏色。


    他的膚色白皙,不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是溫和漂亮的那一掛,並沒有攻擊性。


    就連這一刻,他也隻是看似很文靜地站在那邊,說話語調沉著禮貌。


    可是那種毫不避讓的直勾勾的眼神,那種非要撕開你的麵具掰過你的肩膀逼你和他一樣坦誠麵對的態度,那種對演戲的專注度和較真勁兒


    這一切都太具備攻擊性了。


    老師不由咽了咽口水,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順著這個台階走了下來,皺了皺眉頭道:“……可、可以稍微再張揚一點。”


    話說出口,他頓了頓,清了清嗓子道:“我說得直白點,這部電影名字叫做《螳螂》,你們應該記得,這裏的螳螂指的是蘭花螳螂,是陳濤在家裏飼養的一種寵物。”


    趙冬和金宵晨趕緊放下了攔住老師離開的手,認真聽了起來。


    “蘭花螳螂是很會偽裝的一種昆蟲,偽裝也是陳濤與張揚二人身上最鮮明的特色。這段劇目裏,陳濤已經撕下麵具了,但張揚還在偽裝,那要讓觀眾們真切體會到他的前後差異,要讓觀眾感到驚悚、恐怖,就一定要把他前期的形象鮮明印到觀眾的心裏。”


    “你這個角色要以陽光的姿態跳進觀眾的心裏,到了最後撕開麵具的時候才足夠黑暗,懂嗎?”


    “懂了。”薛笑這迴倒是乖乖點了點頭。


    他按照老師的說法,重新演了一遍。


    老師的背上都是汗,他點點頭,故作嚴肅:“這樣差不多,這部分就過了,往後吧。”


    他看著麵前這個一門心思投入到排戲當中去的青年,心裏忽然有些沒底。


    這人到底是怎麽做到前一刻還劍拔弩張,後一秒就秒變乖乖牌的?


    這家夥腦子裏在想些什麽啊?


    就這種直來直去的腦子,還有這不得了的表演能力,他再怎麽使法子也……


    老師暗暗瞥了範學一眼。


    薛笑想得很簡單。


    讓他妥協?


    死、都、做、不、到。


    反正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他是絕對做不到的,真走投無路了……那也到時候再說吧!


    薛笑就是頭鐵,他爸小時候就說過他渾身上下都是軟的,就頭最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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