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還真是奇了。

    明明好幾個拉架的人,不管說啥林成風都聽不進去,甚至還把去勸架的人吼一頓。

    結果敖戰就這麽簡單地說了一句,而且聲音還不見得有多大,林成風居然聽進去了。

    要不咋說孫子說話好使呢,不然林茵也不會讓敖戰這小子去勸架了。

    邊上的李大叔說:“對的對的,我們勸不動,你這個當孫子的來。”

    附和李大叔的喬大嬸說:“咱的話這老家夥聽不進去,哪個說都莫用,就是要林騰來才好使。”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有的聽上去是真的想讓敖戰來拉架的,有的說的話聽上去像在嘲諷。

    敖戰皺眉不耐煩地看了看這些人,然後就聽林成風說:“阿騰,這事你莫來插手。”

    說著,他不顧周瓊芳的哭喊又重重往她小腹踢了一腳。

    “麻賣批臭婆娘,當著麵是一套,背著是一套,老子早看她不是啥好貨色了,當媽的莫得個當媽的自覺,還想把老子們咒死,呸!”

    這話讓站一邊的錢桂花聽到了,上來對著周瓊芳就是一耳光。

    “啪”的一聲,清脆響亮,周瓊芳的頭都被她打偏了。

    “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還咒老娘們死?老娘今天弄死你,看哪個比哪個先死!”

    說完,當場挽起袖子,一副要狠狠修理人的架勢。

    林茵過來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攔住,反而差點被錢桂花推倒在地。

    錢桂花瞪著她說:“你是不是也想挨整了?”

    林茵早知道會是這種反應,畢竟她在這個家人言輕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光靠幾雙襪子還打動不了這老兩口的心。

    以為她真這麽自以為是不自量力啊?

    那還不是被這麽多人看著麽,再說了,在外頭待了那麽十幾年,她早就把對她媽的這些埋怨和恨都看開了。

    因為幾句話不合適就真讓這個女人賠上一條命,就像她自己說的,這對她不公平。

    “不關她的事,”敖戰當著大夥兒的麵把林茵拉到自己跟前,冷著一張臉態度堅決地說:“不準再打了。”

    說著,他把林成風跟錢桂花兩個人都從周瓊芳身邊給拉開了。

    “阿騰,這事……”錢桂花想說“這事跟你沒關係”,她就是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女人。

    “我說了,不準再打了,”敖戰擰緊眉頭不悅地看著她,臉上明顯的煩躁,“你們如果再鬧,我就不在這個家待了,吵吵吵,煩死了一天!”

    說完,他就拽著林茵轉身往院子外麵走。

    錢桂花一看,這還了得,趕緊著把人拉住,“成成,聽你的,都聽你的,不吵就不吵。”

    敖戰也就是做做樣子,這會兒聽她這麽說後就把腳步停下來,扭頭看向打人打得最兇的林成風,“那爺呢?還打麽?”

    見狀,錢桂花幾步走到林成風邊上,“不打了不打了,你爺也不打了,嘖,你說句話啊!”

    她邊說邊扯著林成風的衣裳催他。

    林成風還是黑著一張臉,動手雖然沒再動手,卻看著敖戰說:“這婆娘打你的事就這麽算了?”

    “打他?”錢桂花頓時睜大她那渾濁的眼,這才注意到敖戰身上的紅印子,看上去還有一點血絲。

    “哎呀!”錢桂花大唿不好,走過來瞧著敖戰挨的地方,“咋弄得這麽嚴重?這可咋了得!”

    說著這話,她就又惡狠狠地看向周瓊芳。

    旁邊站著的幾個人這會兒就在那純粹地看熱鬧,說著一些聽上去像開玩笑又像挖苦嘲諷的話。

    敖戰撥開錢桂花的手,說:“大驚小怪,男人受這麽點傷怎麽了,你剛說的不吵了,再吵我就走。”

    “行行行,”錢桂花忙道,“不吵,說不吵就不吵,走,咱進屋去,奶給你用藥酒擦擦。”

    結果顯而易見,敖戰不可能真這麽跟她進去。

    林成風沉著老臉雖沒說什麽話,但明顯臉上的表情比剛才好了很多。

    隻聽他十分不滿地“哼”了一聲後就不管被他打得快不成人形的周瓊芳,轉身就進屋喝水了。

    這大熱天的,再這麽一鬧騰,身上就跟過了水一樣。

    林茵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周瓊芳,無奈地歎了口氣便勸幾個還想繼續看後續的人迴去。

    那些人也不可能把自己想看後續的想法直接說出來,人家都在叫他們走了,再留著當然不好說。

    目送他們離開,林茵知道估計要不了半天功夫這事全村的人都得知道這事兒。

    錢桂花還在勸敖戰跟她進去處理傷,敖戰無視她的這些話,在看了一眼周瓊芳後冷淡地跟錢桂花說:“我就算了,你去看看裏麵的那個人吧。”

    也不知道林山是不是在裏頭把聲音喊啞了,又或者從此床上掉下來摔昏了,反正這時候沒聲音。

    錢桂花起初不明白敖戰為啥要她去看她兒子,等她聞到院子裏那股淡淡的屎尿味兒後頓時曉得咋迴事了。

    “娘誒,這就是來討債的啊!”錢桂花氣得跺腳,隨即麻利地轉身跑到林山屋裏。

    這一進去,差點把她給熏暈過去,“祖宗啊祖宗誒!你是想讓你娘死啊!”

    林茵捂著鼻子從院子裏望過去,見林山還躺在床上,心裏不禁納悶,這人怎麽不鬧了。

    她剛這麽想,屋裏就響起林山的聲音。

    “老子不活了,不活了!老子活這人還有啥意思!娘,你弄死我算了,讓我死!”

    林山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沒有之前對林茵的頤指氣使,簡單的字眼裏仿佛透著一股絕望。

    宛如暮年的老牛,在意識到自己因為年老不會再被人使用而要被處理的時候發出的哀叫。

    “讓我死吧,求你了娘!我不想活了,我不活了……我活這人莫意思,讓我死讓我死讓我死!”

    林茵看到林山在床上亂動,然而不管他上半身怎麽動,下麵始終沒動靜。

    他起初不讓錢桂花碰他,後來喊著喊著又抱著錢桂花,這麽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快五十歲的人。

    林茵心裏不是滋味,跑進屋端了大盆水過來放門口,然後沒再去看屋裏的情形。

    敖戰忍受不了那個味兒,捂著鼻子走到他那屋門口叫林茵跟他進去。

    林茵咬著唇沒說話,她來到周瓊芳麵前,然後蹲下,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說:“挨打的滋味不好受吧?”

    周瓊芳身形一僵,抬起臉用那雙腫得像核桃的眼睛看著林茵,眼裏有恨有怨也有不甘心和委屈。

    林茵撥開她額前淩亂的頭發,“痛不痛隻有挨過的人才知曉得,你剛打我就像爺打你一樣。”

    說到這,周瓊芳臉上的表情明顯變了。

    那種想撕爛眼前事物卻又不得不忍著的情緒清清楚楚地寫在她臉上。

    林茵歎氣,說:“我這不是在看你笑話,而是想跟你說,我曉得你在這個家難過,但這種日子是你一開始選的,跟我沒關係,你現在的苦日子不是我一個人造成的,也不是林騰造成的。”

    即便是因為她沒有生出兒子才有的今天,但女兒又不止她一個不是麽?

    至於敖戰,人本來就是一個外來者,無辜者,會覺得他有錯的,隻不過是把自己的不幸歸罪在他身上而已。

    周瓊芳沒說話,隻用那雙帶著恨意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她和她身後的敖戰。

    她聽不進去,林茵也沒辦法,“媽,你,何必呢……”

    林茵歎氣,撐著膝蓋站起來,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後便去屋後麵去洗她沒洗完的衣服。

    她從來沒跟她媽好好聊過,她們是親母女,卻又跟陌生人一樣。

    身為女人的悲哀,生活在農村封建家庭的女人的悲哀,不能為自己的人生做主的女人的悲哀。

    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化解她媽的心結。

    她跟敖戰至少還得在家待半年,她不想在這半年的時間裏老碰到這種麻煩事,也不想讓這個悲哀的女人就這麽過一輩子。

    可惜她什麽都做不了。

    如果真的要恨,要報複,那就隻有讓她恨下去好了。

    她這個做女兒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準備,防止被她媽報複。

    嘖,這都什麽事兒啊。

    林茵不知道,她對周瓊芳說的那些話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可她最後喊的那聲“媽”卻讓周瓊芳感覺當頭一棒。

    是啊,她是當媽的。

    她沒用,給他林家白白生了三個閨女,還流了一個,她就像一個專門生孩子的工具。

    公婆待她不好,男人又那副德行,老大嫁出去了就沒再管屋裏的事了,老幺也隻曉得顧她自己的事,林茵又圍著那個野種轉。

    當媽的?

    哈哈!

    周瓊芳忍不住發笑。

    媳婦,媳婦當得不如意,女人,女人當得不像樣,當媽,也當得這副窩囊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瓊芳笑出了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股股淚水混合著汗從她臉上落下來,再滑落到地上。

    她扶著牆艱難地站起來,笑得渾身都在抖,身上的疼痛讓她差點沒站得起來。

    “麻賣批你又發啥瘋?!”林成風在他那屋衝外麵喊,仿佛下一刻又要衝出來收拾人。

    然而,周瓊芳已經不在乎了。

    挨打是痛,但挨多了也就麻木了。

    錢桂花在林山那屋喊她過去幫忙,她置若罔聞。

    火辣辣的太陽仿佛能烤掉人身上的一層皮,她不在乎。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瓊芳笑得停不下來,笑得快背過氣了。

    在錢桂花的咒罵聲中,在烈日的灼燒下,她不知道是咋跑出院子的。

    女人的大笑聲在她跑出去的那一刻充斥在整條路上。

    大熱的天,所有的淚與汗都是白流的,普照大地的太陽看似溫暖,卻又那麽無情地蒸發掉所有人的眼淚與汗水,連帶曾經的美好與夢想也化作泡影。

    正如這些年有的人所做的一切,幾十年如一日。

    到頭來卻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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