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長眼睛麽?那麽大‘青陽’倆字貼那兒你還往哪走?”

    六月的上午九點,刺眼的太陽光曬得人一大早就開始汗流浹背了。

    破舊的車站裏,一個膚白俊俏的少年正一臉不耐煩地跟一個矮他一頭的小姑娘說話,隨後便怒氣衝衝地一把扯過那小姑娘的手把人帶上車。

    那小夥子太好看了,車站來往的男女都朝他那看去。

    林茵一手拎著一個不大的黑色帆布行李箱,任由敖戰把她的手捏得生疼帶上車。

    “你小聲點兒,人家都看我們,”她邊在他後麵走邊說,迴頭往後看的眼睛裏帶著一絲尷尬,巴掌大的臉浮著兩團粉色。

    “啊?!”敖戰暴躁迴頭,一雙俊眉都快擰成結了。

    “沒啥沒啥,咱走吧,”林茵推他往前走,擔心他這樣子會跟車站的人吵起來。

    來到座位上,林茵踮起腳把行李箱放上麵的行李架上,車裏的味道讓她有些反胃,滿臉寫著煩躁的人已經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林茵在他旁邊坐下,冒著汗的雙手不安地放在腿上,側頭瞧了瞧一臉不爽地看著外麵的人。

    隨後她咬咬唇後轉移了視線,剛好看到車站上方的一個廣告牌——摩托羅拉cd928,開啟您的親友時代,下方還有一排小字:誕於1999。

    好快啊,林茵看著上麵的時間忍不住在心裏感歎。

    前兩天她剛滿十八,她跟敖戰約好了等她到了十八後他們就走,可現在真到了走的時候她又覺得好可怕。

    她長這麽大,最遠就去過他們這華安縣城打工,而且還都是跟村子裏的熟人一起的,現在一下子就要去市裏……

    “你幹嘛?”邊上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林茵的思緒。

    “咋了?”林茵扭頭看去,就看到身邊的人一如既往地皺著眉。

    “是我在問你,”敖戰不耐煩地道,車裏的氣味讓他的暴躁又上升了一個點。

    這也太臭了,本來汽油的味道就不好聞,這車子一看就是不怎麽打掃的,一車子的人又全是汗臭味,都快熏死他了。

    “我沒咋啊,”林茵眨眨眼說,額前的一縷頭發被汗水打濕沾在臉上。

    “你能不能別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敖戰沒好氣地伸手將她臉上的那縷頭發撥開,不耐煩地從兜裏拿出一張紙給她擦汗,“出來了就大方些,別跟個土包子似的。”

    他長這麽大也沒去過別的地方,除了他念書的鎮子外就是錢桂花帶他去過的華安縣。

    但就算沒去過,也不代表他不敢,他還不是出去了找不著北,可他怕了麽?

    “嗯,”林茵點頭,任由他不算溫柔地給她擦臉。

    她知道,這人隻是嘴巴厲害,其實心裏對她是好的。

    “傻子,”敖戰瞧著她這乖順的樣兒又想發笑,忍不住在她臉上揪了一把。

    不知道的肯定還以為他倆是剛結婚的小兩口。

    幾分鍾後,車子開始啟動,車裏的汽油味也似乎更重了。

    隨著車身的移動,陽光從另一邊照到了他們這邊,從林茵的角度看仿佛往身邊的人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讓那張本來就顯眼的臉顯得有些不真實。

    昨天家裏忙,她奶錢桂花上周就沒在鎮子裏,敖戰吃了一周的食堂。

    今天早上天不亮她就被喊起來了,讓她去鎮裏把敖戰接迴去。

    他們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從一開始他們就打算夏天走,而且她的生日也在這個時候。

    他們早前把要穿的衣服裝好放在了敖戰宿舍,錢則放在她這的。

    上周的時候他們就說好了這周走,所以今天一早去了鎮裏把人接到後她就直接帶人到了車站坐車到華安縣城,這會兒再從縣城去他們這的青陽市。

    從今天起,她就隻有他了。

    “嗯?”敖戰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便扭過頭來看,“怎麽了?”

    林茵也不曉得咋了,她覺得離開這裏後眼前的人就像隨時會離開她一樣。

    他不是他們家的孩子,是他們家在他四歲的時候買來的男孩子。

    他很聰明,一直都記得自己叫敖戰,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他們林家的人,也一直吵吵著要迴他自己家。

    她知道他以後最終還是要迴他家的,這事他們也早就說好了的。

    她當時明明答應得好好的,可現在臨走之際一想到以後他要迴他家她就心裏發慌。

    “沒啥,”林茵抿抿唇搖頭,抓緊身邊人的手緩緩靠在他的肩頭。

    敖戰勾唇笑了笑,墨黑的眼眸裏沒了剛上車時的不耐,仿佛一汪溫柔的湖水,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漣漪。

    他不發脾氣的時候是很溫柔的,尤其在敖戰自己看來,他對林茵已經夠好了。

    林家的人聯合人販子把他帶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本來應該在家當他的大少爺的,卻因為這一切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嗬。

    從今天起,他總算要離開這個破地方了,他要從這裏出去,他要迴自己家,從此以後他跟林家再沒有半點關係!

    “難受麽?”敖戰收起心思,側頭看向靠著他的林茵。

    林茵抬頭望向他,溫順地搖頭,問:“你難受嗎?”

    敖戰輕笑,抬眸看了看四周後低頭在她的小嘴上輕咬了一口,惹得林茵雙頰通紅,仿佛一隻鴕鳥似的縮著脖子,“有人看……”

    “沒人,”敖戰摸摸她的臉,嘴角勾著的,笑意卻在這一刻不達眼底。

    車窗外的風景快速後退,路上經過的這一切都是林茵熟悉卻又陌生的。

    熟悉的是外麵的花草樹木山間田地跟他們村的沒什麽兩樣,陌生的是通往前方的路。

    她喜歡敖戰,喜歡這個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他們家花錢買來的弟弟。

    她也不知道這種感情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從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也或許更早。

    因為在他麵前,除了身為姐姐的責任心和外人的同情心外,還有每次讓她緊張的心動。

    他今天看上去心情還算不錯,因為他又親她了,這還是他第二次親她。

    以後的路是他們倆都沒走過的,林茵想,直到找到他家人為止,起碼在那之前的這段時間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這個時候的他們把一切都想得很簡單,以為隻要逃離這裏,逃離那個家就能獲得新生。

    此時的林茵還不知道,從她打定主意要幫敖戰離開這裏開始,給她改名的那個算命先生的話就開始應驗了。

    她的劫,從這裏開始。

    “我的個娘誒,可算是到了,坐得老娘屁股都成兩瓣了。”

    “嘿你別擠啊?前邊兒人還沒走你擠啥?”

    “到地方了到地方了哈,莫擠莫擠,自己的東西都拿好,看有啥子忘了的不,迴頭丟了我們可不負責啊!”

    車子到站還沒停,有人就已經離開座位拎著東西排隊堵到車門口了。

    一個小時十幾分鍾,從華安縣城到青陽市的路還挺遠。

    “我來,”敖戰擋住林茵要去拿行李箱的手,比林茵高一個頭不止的他輕易就把箱子拿下來了。

    當然,最後拎箱子的還是林茵。

    這並不是敖戰不幫著提,而是多年以來他早就習慣了,習慣了有人什麽都給他做好,習慣了林茵對他的照顧。

    林茵早知道城裏跟他們那不一樣,雖然他們這隻是十八線小城市,但人口的數量卻比他們那多了不止一兩倍,剛才車子一進城就把她看呆了。

    她長這麽大除了在電視裏有看到過城市長啥樣兒外這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城裏的街道長啥樣兒,光公路就比他們那的路寬了兩三倍。

    下了車順著路標從站立出去,車站外的人群立馬就把他們淹沒了。

    林茵提著箱子跟敖戰站在車站外,往左看是人跟車,往右看也是人跟車,連空氣中都有一股汽油的味道。

    “我們現在該往去啊?”她問。

    敖戰四下看了看,對林茵這種到了城裏就啥都問他的樣子有些不耐煩,“你別什麽都問我啊,我又沒來過我怎麽知道?幾點了?”

    林茵低頭癟嘴,從兜裏掏出一塊小孩子戴的電子表看了看,“十點三十三。”

    十點半。

    敖戰撓撓頭算著時間,“先去找個地方吃飯吧,飯吃了再去西客站找車。”

    要走的話當然是走得越遠越好,而且越快越好。

    他們剛才出來的時候問了車站的人,去f市的長途車要去西客站找,火車的話要去青陽北站。

    火車買票要用身份證,雖然他不覺得林家的人有本事找到他們,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坐長途車好,不用身份證也沒有監控,對他們這種跑路的人簡直不能再好。

    於是,兩個人先到裏車站有些距離的地方找了個館子吃飯,因著接下來還要坐長途車,所以兩人沒吃麵,點了一葷一素吃得飽飽的。

    差不多快一點的時候兩個人走路走到西客站附近,找了個公共廁所換了身衣裳跟打扮。

    這點子是敖戰想的,他在走之前查了很多資料,也在電視上看了很多新聞做了解。

    他知道城裏的車站有監控,所以他們專門買了新衣裳跟太陽鏡,還給林茵買了便宜的粉,眉筆口紅之類的。

    他自己買了一頂帽子,兩人分別從廁所出來的時候都差點沒認出對方。

    “戴著,”敖戰把太陽鏡塞林茵手上,順便上下打量了一番林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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