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起初聽她小姨說種樹苗,腦子裏自然想的就是“苗”,所以昨天去工頭那兒的時候也沒多去工地看。

    結果今兒去了一看才明白她小姨口中的“樹苗”是咋迴事了。

    好家夥,一棵棵的比她高了老大一截兒,粗倒是不粗,但卻有一定的重量,林茵經過一番了解後才弄清楚種樹這一大門學問。

    合適的樹苗必須是苗齡1-4年的根係發達地徑粗的壯苗,她想象的那種小樹苗一般移栽的存活率很低。

    他們要種的樹並不是準備好的,而是他們從要移植的地方運過來,自然起苗的活兒也是他們幹。

    起苗前要灌水,保證水分充分,避免土壤幹燥把幼根給拉斷了,要盡量保持根係完整。

    因為一次性移植的數量不算少,所以他們的起苗的動作也得麻利,栽種的間隔時間長了嚴重影響到樹的存活率。

    林茵他們起苗的時候監工在一邊急吼吼的,生怕他們誰把樹根弄壞了,誰手腳又慢了。

    一棵樹三個人負責,林茵跟周瓊秀一組,剛開始不順手,起了兩三棵後就熟練了。

    林茵起初以為移栽就是挖個坑把樹栽上就行了,結果並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尤其這些樹是要在年底受檢查的。

    種樹之前,得用速生根和根腐消蘸根。

    把這兩樣按一定比例混合後再倒40斤左右的黃泥跟水,攪拌後還得等樹苗根浸半個小時左右。

    說是這樣能促使苗木早生新根,並提高抗旱抗寒能力,提高成活率。

    半個小時後把樹苗放到樹穴中,扶正加土,加到一半的時候把樹苗往上微提,保證樹的根全部朝下,之後再把土踩實。

    別說,踩土還是個體力活兒,稍微不如意就活不成。

    在這之後就是澆水定根,圍著樹用土培成一個圓形土壩,給樹來一次透水,因為樹從苗圃移出來以後傷了很多毛根,對水分的吸收能力很差。

    所以在澆水要結合使用速生根和根腐消進行根部澆灌,修複損傷根係使其創傷麵迅速形成愈傷組織,容易活。

    這些都是些專業的東西,跟林茵他們一起的人基本都沒聽懂,反正監工讓咋做就咋做就行了,林茵倒是把這些東西記到了腦子裏。

    當然這並沒有完,樹栽好了的下一步就是修剪樹枝,因為如果枝條太多,移栽後就要蒸發大量的水分。

    這個時候的日頭本來就大,水分分散,供給不足的話樹苗很容易枯萎死亡,因此要做合理剪枝,減少水分的分散。

    這些全部都做好了,就是施肥護養了,這是個長久的過程。

    林茵他們把所需要的樹都栽好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定時對這些樹繼續進行護養,同時還要在周圍建花壇鋪草皮等,就暑假兩個月的時間是完全不夠時間做的。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幹活兒的人也都已經汗流浹背,草帽啥的根本擋不住太陽的勁頭,要不是邊上有供茶的,估計大多數人都脫水了。

    好不容易到吃飯的點兒,周瓊秀領著林茵跟別人一道排隊領飯。

    他們沒有固定吃飯的地方,隨便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就能吃。

    體力活兒幹多了,林茵實際老早就餓了,可這個時候卻怎麽也沒胃口,看著碗裏的紅苕幹飯跟洋芋,她隻想喝水。

    周瓊秀把碗裏難得的肉沫撥到林茵碗裏,說:“下午咱還得接著幹,不吃可不行。”

    “你吃吧小姨,我不想吃肉,”林茵又給她撥迴去。

    周瓊秀說她不依好,給肉都不吃。

    林茵忍不住笑,為了掙錢,最後還是忍著口幹把那碗飯吃了,順便還跟周瓊秀一人喝了一管藿香正氣水。

    吃完飯休息半個小時,差不多兩點半的時候繼續,火辣辣的太陽差點沒把人給烤熟了。

    林茵蹲了會兒站起來,眼前一片黑,差點一個不穩倒了。

    這時,旁邊的人扶住她的胳膊,“沒事吧?”

    周瓊秀剛好不在這,林茵搖頭說了聲謝,看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扶她的是上午來這時遇到的小夥子,因為大家都忙,分的組不同也就沒聊過。

    這會兒剛好湊到一塊兒了,那小夥子就開始跟林茵聊起來,說他叫李強,十九了,他要不說自己十九林茵還覺著他二十好幾了。

    既然都是一起幹活兒的,人家又主動搭話,當然不能不理,所以林茵也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下。

    李強一聽她十六歲就說:“看著不像,俺家妹子也十六,娃都一歲了,你瞅著像十四。”

    林茵覺得他是在客氣,剛想客套的時候就聽李強問:“英雄的英?”

    方言,沒前後鼻音分很正常。

    林茵搖頭,用手指頭在土上寫了自己的名字。

    以前聽小姨說她在兩歲前本來是叫林英的,但有一次他們村來了個算命的,說是靈得不行,大夥兒排著隊在村長家等著讓人給免費算一卦。

    當然他們家也不一例外。

    繡茵展,怕空階驚墜,化作螢飛,出自宋代詞人吳文英的《聲聲慢詠桂花》。

    據說那算命的當時一看到被她媽抱著的她後就在草紙上用毛筆寫了這麽一句詞,至於意思,那算命的並沒有解釋,就算解釋了估計也沒人聽得懂。

    隻說“這女子天生操心勞碌命,命中有一劫,過了那一劫後一輩子都順風順水”。

    前提是過了那一劫。

    等她再從網上看到這句詞的時候已經是她二十八歲的時候,也就是她剛從那個行業出來不久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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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繡茵展,怕空階驚墜,化作螢飛。

    綠茵茵的草坪如地毯似的平鋪著,仿佛害怕桂花誤墜在台階上被人們踐踏成泥,又怕她像螢火蟲般地消失了她美麗的形象。

    或許把身為男人的敖戰比作桂花樹有些不妥,但如果這麽一比喻,她也就明白自己為什麽叫“茵”了。

    家裏人聽了算命的話把她的名字改成“林茵”,想她在過了那一劫後給家裏帶來富貴顯赫。

    可她卻始終像綠坪一樣顧著那桂花一輩子,最後也沒過得了那個劫。

    雖然她之後了解到整首詞別有含義,但她覺得這一句用作來比喻她那短暫的一生卻很合適。

    李強不懂啥含義不含義,就瞧著林茵的字覺得好看,甚至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問:“你念過書?”

    林茵把上麵的字擦掉,“沒,我弟念過,教了我一些。”

    李強就在那說開了:“你還有兄弟啊?你兄弟多大了?還在念書麽?跟你長得像麽?他叫啥?”

    本來天就夠熱了,這大兄弟的熱情讓周圍的溫度更高了。

    林茵熱得喘氣,又不得不迴答人家,畢竟都是出來打工的,沒必要得罪人。

    好在周瓊秀及時過來,林茵喝了幾口茶後就被叫到別處去了,不過隻要一閑下來,李強就會湊到她跟前說長說短的。

    才一下午的功夫,晚上吃飯的時候就有大嬸子跟周瓊秀說:“咱咋看著那李強那小夥子對你大侄女有意思呢?要不你給說說讓他倆處處?”

    這大嬸子跟李強是一個村的,敢情有點像說媒的。

    周瓊秀喝了大口稀飯往李強坐的地方看了一眼,連連擺手,“處啥處,黃毛丫頭一個,自己都還是個娃。”

    林茵在心裏給自家小姨豎起了大拇指。

    那大嬸子不死心,說:“你別看,人家裏好過著呢,強子上頭有個兄弟,在縣裏做活路,娶的都是縣裏的姑娘,家裏牛就三四頭,肥著咧。”

    三四頭牛……

    林茵光想想每天的勞動量就夠嗆。

    這哪兒是找媳婦兒啊,這是給牛物色保姆呢。

    周瓊秀不為所動,表示自家侄女現在不談婚論嫁,那大嬸子弄了個自討沒趣,之後也就沒再說這事了。

    隻是那李強是真的對林茵有意思,吃完飯就來找人散步了,林茵當然拒絕了。

    晚上,林茵本打算洗個澡後舒舒服服地躺下緩解緩解身上的酸痛。

    結果讓她意外的是工地上沒多少水,洗不了澡,黃桶裏的水就夠人打半盆水洗臉衝腳。

    而且他們住的地方男女廁所分別就一間,挨在一起,晚上上廁所都得排隊等。

    林茵並不是吃不了苦,上輩子比這更艱難的條件她都待過,隻是白天一起的人說他們住的地方方便著呢,啥都有,這才讓林茵以為條件真不錯。

    期待值跟現實成反比,心理落差當然是有的。

    不過想想自己上輩子有段時間過的日子,林茵很快就調整過來了,跟周瓊秀一道一人一盆水擦臉擦胳膊。

    晚上,林茵跟自家小姨和其他六個人住一間,都是上下床,跟學校宿舍一樣。

    半夜,由於白天曬多了太渴,晚上又吃得鹹菜,林茵水喝多了被尿意憋醒起來上廁所。

    結果她才剛出門就看到兩個隻穿著裏麵那種短褲的大叔在外頭抽煙散熱,還有一個估計也是被尿憋醒的,人還沒到廁所就已經開始往外掏了。

    林茵腦袋差點炸掉,趕忙著撇過頭走。

    上完廁所迴來繼續睡覺,發現那震天響的唿嚕還在繼續。

    林茵又煩又困,索性不顧熱不熱直接用毯子蒙頭睡。

    而相比之下,陪了一整天孩子的敖戰今晚睡得格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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