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


    嶽靈珊明顯是被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又恢複了平淡。


    這也難怪,之前在衡陽城相遇,陳玄還是在定逸師太手中救了她。


    真要算起來,陳玄隻是一個武功高強的隱世高手罷了,還算不上什麽大惡人。


    再者說,如今是在這華山上,縱然是嶽不群不在,又有什麽宵小賊匪敢來鬧事?


    嶽靈珊有些奇怪,他神神秘秘的,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卻不想林平之已經攥緊小瓷瓶就要上去動手了。


    那小瓷瓶中應該是裝著和陰陽和合散類似的藥散,若是讓嶽靈珊吃了,自然算是幫陳玄成了這好事。


    正當林平之咬著牙,正要上前。


    卻不想陳玄卻拉住了他的胳膊,看也不看他一眼,隻是向著嶽靈珊微笑道。


    “我是你父親“君子劍”嶽掌門的舊友,煩請你代為通稟一聲。”


    “那可不太湊巧,他領著我娘親去嵩山了,怕是一時半刻間還迴不來。”


    “那也無妨,我便在山上小住幾日。”


    陳玄說得客氣,嶽靈珊覺得他武功高強,或許真的認識嶽不群也不奇怪,便也就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他小住幾日的要求。


    林平之斜眼暗暗瞄了陳玄一眼,不知他是在打什麽算盤。


    陳玄卻領著林平之,邀著嶽靈珊一起在院子裏擺上清茶果盤,很是熟絡的閑聊起來。


    嶽靈珊對林平之頗有好感,如今有他介紹,自然對陳玄也印象不錯。


    正好此時明月高懸,月華皎潔澄明,陳玄隨意逗笑之間,直說得嶽靈珊咯咯淺笑不已。


    不知不覺間,二人的關係倒是拉近了不少。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月。


    華山後山,思過崖。


    嶽靈珊提了一籃粽子上了崖,又去找了令狐衝,笑道。


    “昨兒我包了些粽子,特意帶來給師兄嚐嚐。”


    說罷,提著粽子走進石洞,解開粽繩,剝了粽葉。


    令狐衝聞到一陣清香,見嶽靈珊將剝了的粽子遞過來,便接過咬了一口。


    粽子雖是素餡,但草菇、蓮子、綠豆等物混在一起。


    看起來賣相雖然不錯,但這草菇卻顯得有些突兀了。


    或許是見令狐衝盯著粽子裏的草菇看,嶽靈珊解釋道。


    “這草菇啊,是小林子和我前日一起去采來的……”


    令狐衝下意識的問道,“小林子?”


    嶽靈珊笑了笑,道,“就是林師弟,最近我一直叫他小林子。前天他來跟我說,東邊山坡的鬆樹下有草菇,陪我一起去采了半天。”


    令狐衝看著她淺笑盈盈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竟泛起一絲酸楚。


    “小師妹,你不再罵林師弟了嗎?”


    嶽靈珊笑道。


    “為什麽不罵?他不聽話便罵。隻是近來他乖了些,我便少罵他幾句。他練劍用功,有進步時,我也誇獎他幾句,嘻嘻~”


    令狐衝吃了一口粽子,“你在教他練劍嗎?”


    嶽靈珊點頭道,“嗯,他說的客家話,師兄師姊們都聽不大懂,我去過福州城,懂得他話,爹爹就叫我閑時指點他。他倒也不笨,學得很快。”


    令狐衝手中的動作一緩。


    他瞧得出來嶽靈珊對林平之的態度和之前大為不同。


    前些日子,她上山的時候還嫌棄林平之的武功不長進,說話也不理人。


    如今卻完全換了一副說辭。


    令狐衝默然不語,突然之間,心中湧現了一股說不出的憤悶。


    一個粽子隻吃了兩口,手中拿著半截粽子,隻感覺十分不是滋味。


    嶽靈珊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道:“大師兄,你怎的不說話了?”


    令狐衝一怔,將半截粽子都吃了。


    本來十分清香鮮美的粽子,粘在嘴裏,竟然無法下咽。


    嶽靈珊指住了他,格格嬌笑道。


    “吃得這般急,也不怕噎著了?”


    令狐衝苦笑了一下,努力把粽子咽了下去,看著嶽靈珊盈盈淺笑的模樣,禁不住釋懷道。


    “我怎麽這麽傻。小師妹是天真爛漫的年紀,我如今枯瘦山崖麵壁思過,她便拉林師弟作伴,那也很正常,我怎麽就這麽多心思?”


    想到這裏,登時心平氣和,這粽子好似也有了滋味。


    隻是這次嶽靈珊送完粽子下山之後,隔天卻沒有來。


    而是換了師弟陸大有來送飯。


    令狐衝早盼得心都慌了,時常向送飯來的陸大有問起小師妹的近況。


    陸大有神色總是有些古怪,說話不大自然。


    令狐衝心下起疑,卻又問不出半點端倪。


    如此又過了小半個月,他日思夜想,翹首以盼,總算見著嶽靈珊再次上崖來了。


    短短小半個月沒見,她卻神采奕奕,眼角眉梢之間似是施以淡妝,更顯得嬌豔婀娜。


    她本就是稚氣年紀,如今突然塗脂抹粉,說來有些刻意造作,但瞧著卻意外的好看。


    令狐衝見著自己這青梅竹馬的小師妹,心中不禁湧起一個念頭。


    “靈珊從來不喜裝扮,怎麽如今卻塗脂抹粉起來了?”


    嶽靈珊見到令狐衝眼光中困感的眼神,臉上突然一紅,自顧自的放下竹籃,說道。


    “大師哥,這麽多天沒來看你,你怪我不怪?”


    令狐衝搖了搖頭,“我怎會怪你?定是師父不許你上崖來,是不是?”


    嶽靈珊笑道。


    “那倒不是,是我一時忘了。”


    “忘了?怎會忘了?”


    “小林子新找了一位玩伴,名為陳玄,是山下的俠客。他倒也有趣得很,經常帶著我四處遊玩。”


    “陳玄?”令狐衝一聽這名字,頓時一驚,“哪個陳玄?!”


    嶽靈珊不知道當初陳玄曾經在令狐衝和田伯光手中搶走儀琳小尼姑,隻是笑道。


    “師兄為何這般著急?那陳玄說是年紀輕輕卻早已經成家立業了,他家的夫人和我一般大,卻比我會打扮些。”


    “……”


    令狐衝聞言,心中鬱結頓消。


    他這段時間在思過崖,實在是無事可做,隻能一遍一遍的想著嶽靈珊。


    說來寂寥,但每每想到她笑顏如花的模樣便大感安慰。


    但是這段時間以來,他眼睜睜的看著嶽靈珊對林平之,從生疏嫌棄到熟絡熱切。


    嶽靈珊的言語之間,好似與林平之親密無間,時常相伴,難免讓令狐衝心生酸楚。


    如今甚至為了林平之塗脂抹粉,他心中自然鬱悶。


    幸好自己這小師妹雖是天真爛漫,這裝扮卻是跟著別的女兒家學的,倒也讓他稍感欣慰。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那教嶽靈珊打扮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曲非煙。


    而曲非煙早就被陳玄收拾過了,如今卻是在陳玄的授意下,故意接近嶽靈珊的。


    在這華山派中,所有門人都知道嶽靈珊是掌門嶽不群的女兒。


    因此門中的弟子,明麵上或許不說,暗裏卻難免和她有些隔閡。


    一來二去之間,嶽靈珊從小到大隻能和同為收養的令狐衝走得近些。


    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陳玄突然出現。


    明麵上隻是一個人畜無害的閑散遊俠,暗裏卻拾綴著林平之和曲非煙幫他牽線搭橋。


    嶽靈珊哪裏知道其中的門道,隻覺幾人在一起遊山玩水,實在是開心極了。


    就這樣,又過了十來天。


    嶽靈珊以前是每天都會準時過來,風雨無阻。


    這段時間卻是越發的不常來了。


    令狐衝獨自一人坐守思過崖,不禁在心中迴想著小師妹嶽靈珊這段時間的言行舉止,心中對林平之難免多了幾分敵意。


    正當此時。


    山崖下遠遠的便見著兩個人影,像是螞蟻似的徐徐走來。


    令狐衝翹首望去,正是常來送飯的陸大有,還有自己那心心念念的小師妹嶽靈珊。


    三人聚在崖頂,總是免不了閑聊幾句。


    令狐衝主動提及一句。


    “林師弟近來如何了?武功可有長進?”


    嶽靈珊果然笑了起來,“大師兄,你怎的還掛念起小林子來了?”


    “林師弟樣貌俊朗,頗有俠義心腸,我自然是掛念的。”


    令狐衝隻是隨口敷衍一句,卻不想嶽靈珊卻積極道。


    “大師兄,你也這樣認為嗎?我聽爹爹談到小林子時,也是這麽說的。他們都說小林子除了俠氣之外,還有一氣,小林子和你也不相上下的。”


    令狐衝問道,“什麽還有一樣氣?脾氣嗎?”


    嶽靈珊笑道,“是傲氣,你們兩個都驕傲得很。”


    令狐衝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一旁的陸大有突然開口道。


    “大師兄是我們華山派的大弟子,有傲氣是應該的。那姓林的算什麽東西,憑他也配在我華山派傲氣?”


    陸大有言語間竟對林平之充滿了敵意。


    令狐衝一時愕然,不由得好奇道。


    “大有,林師弟什麽時候得罪你了?”


    陸大有,氣憤的說道。


    “他可沒得罪我,隻是師兄弟們瞧不慣他那副德性。”


    嶽靈珊不滿道,“六師兄你怎麽老是跟小林子過不去。人家是師弟,你這當師兄,就不能包容點兒?”


    陸大有哼了一聲,低聲嘀咕道:“他若是安份守己,那也就罷了,否則我姓陸的第一個便容他不得!”


    嶽靈珊耳朵靈,追問道。


    “他怎麽不安份守己了?”


    陸大有道,“他……他……他……”


    說了三個“他”字便不說下去了。


    嶽靈珊繼續追問道,“到底什麽事啊?這麽吞吞吐吐。”


    陸大有道,“但願是我看走了眼,看錯了事。”


    說罷,暗暗瞄了嶽靈珊一眼。


    嶽靈珊似是想到什麽,臉上微微一紅,就不再多問。


    陸大有似乎也沒了心情陪著令狐衝,嚷著要走。


    嶽靈珊便和他一同下了崖。


    令狐衝站在崖邊,怔怔的瞧著他二人背影,迴想著剛才嶽靈珊奇怪的反應,心中隱隱覺得嶽靈珊和林平之應該有什麽事。


    就在他想得出神之際,山坳後麵飄來嶽靈珊清亮的歌聲,尾音拖得長長的,在山穀間悠然搖曳,這一曲卻猶如珠轉水濺,字字清圓。


    令狐衝傾聽歌詞,心想,“小師妹什麽時候學唱了這山歌,真是好聽,下次她來的時候,便請她從頭唱一遍。”


    這般想著正覺期待,但轉念一想,胸口便如同受了重錘一擊,猛的心疼醒悟過來。


    “這……這是東南福州的山歌,是林師弟教她的!”


    一想到二人齊唱山歌的情形,令狐衝心中苦楚難言,禁不住仰天狂吼一聲,提起長劍,向著四周石壁一頓亂砍亂削。


    一連揮砍了數百劍,就在他力竭癱倒之際。


    隻聽著“嚓”的一聲,手中長劍竟然直接破開了石壁,直沒至劍柄。


    一眼看去,起碼力透三尺有餘。


    令狐衝也被嚇了一跳。


    畢竟這一劍直入山石之中,直到劍柄的力道是何等強悍?


    怕是他的師父嶽不群也沒有這般強悍的武功。


    他心中疑惑,試探著伸手敲了敲那山壁,又將長劍向外一拉,手上登時感到那石壁其實隻有薄薄的一層,大概有個四五寸的厚度。


    敲擊起來是沒什麽空鼓聲響。


    但裏麵的確應該還有一處暗室。


    “奇怪,我華山派的思過崖頂,怎麽會有這樣一處暗室?”


    令狐衝花費了一些時間將石壁破開了一個窟窿,隨後點了火把,鑽將進去,隻見裏麵是一條窄窄的通道。


    往前走這隱秘的山洞之中,隻見地上有兩具骷髏已經滿是灰塵,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團。


    令狐衝心下暗道,“此處是我華山派根本重地,難道這些骷髏,都是我華山派犯了門規的前輩,被困死在了此地?”


    再順著甬道往前走,眼前出現了個極大的石洞,差不多有華山派的大殿那般大。


    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臥,身旁均有兵刃,隻不過大都是奇門兵器,或是鐵牌令符,或是判官筆,或是棍棒槍戟。


    華山派崇尚君子言行,兵器自然也是君子之兵,隻修劍道。


    令狐衝想來,這些使這些奇門兵器的人,應該不是華山派弟子。


    他繼續往前走,地上又多了幾十上百柄長劍,看著樣式應該是五嶽劍派的常用劍形。


    令狐衝心中奇怪,隻道。


    “這裏怎麽全是五嶽劍派的兵器?”


    當下舉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隻見左邊離地數丈的石壁上刻著十六個大字。


    【五嶽劍派,卑鄙無恥!比武不勝,暗算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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